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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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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三月,草长莺飞,春色盎然,花开得正盛。
戚宁爱赖床,日上三竿也不见人影。
只听见小九扯着嗓子,“小姐!起床啦!今日你约了表小姐去大严寺祈福,可别迟到了。”
戚宁睡眼惺忪,含含糊糊地回答:“快,给我梳妆。”
昨晚就吩咐丫鬟今日在爹爹上朝前讨了出府的旨意。
看来爹爹是同意了。
乌黑长发梳成红极京城的寻鹿结,插上了精巧的霓凰钗,一身深红色挑丝牡丹罗裙,衬得戚宁肤色白皙,眉目秀美。
唯独额间那疤刺眼,小九在戚宁额间小疤间画了朵牡丹。
额间疤被牡丹盖住,那眉间一点红添了丝媚色,戚宁之姿果真担得起京城四美。
美得招摇,美得让人过目不忘。
出了侯府,马车早就在门口等候了。
叶沁也知戚宁赖床,掐了时辰才没有等得太久。
“表姐,让你等久了。”
“哪里的话。妹妹如此倾城之姿,自然要好生打扮。”叶沁见戚宁上了马车,收起等待的不耐烦,堆着笑脸。
戚宁穿红色最好看,花钿盖了疤痕,今日的打扮倒是把她比了下去。
“表姐,你今日也格外好看呢。”戚宁装作听不出叶沁语气里的敌意,把叶沁也胡乱夸了一通。
叶沁哪里是在夸她,明褒暗贬,说她毁容了要花时间好好撺掇自己,仗着侯府嫡女的身份让她等着。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戚宁闭目养神,计算着也快到民间郎中的竹屋了。
“表妹,这前面就是那个有名的民间郎中的住所了。我就不陪妹妹去了,我还要去大严寺为外祖母祈福。”叶沁见目的已达到,也不愿和戚宁一起去江湖郎中那,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多谢表姐。妹妹我自己去一趟就好,哪能麻烦你,只是要拜托你也带着我的那一份替祖母祈福。”戚宁拉叶沁的手,笑得温柔。
“姐姐一定把妹妹那份心意也带到祖母面前。”叶沁被戚宁盯得头皮发麻,赶紧从戚宁手中挣脱了出来。
戚宁为了不让叶沁起疑留下了任知。
任知是侯府的卫长,与她一般年纪,倒真是收拾了她不少烂摊子。
叶沁马车浩浩荡荡地继续行进,三月的竹林中只剩任知与戚宁二人。
“任知,你也不必跟着了。”
戚宁瞧了瞧不远处的竹屋,提起裙摆便要往里走。
“小姐,那任知就在此等候。”
“不用,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去了。”戚宁双手提着裙摆,作势要往里走。
任知脸上略有为难,侯爷让他保护戚宁,却也没让他违背戚宁的命令。戚宁一向任性,他还是顺着戚宁的意,再趁戚宁不注意偷偷跟上去。
想法一通打架之后,任知往后退了几步,“小姐,任知先行告退。”
三月竹林里满眼松绿,戚宁一身红衣在其中格外亮眼。
再踏上竹屋的阶梯,戚宁眼底沾了晦色,那日她欢欢喜喜来求药,却没想到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站在竹屋门口停了很久,戚宁看任知已离开,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移了脚步没往里走。
穿过竹屋的小路,一草一木与记忆重合。旧地重游,心情倒是大有不同。
大概走了半刻钟,来来回回绕到了大路,戚宁拍了拍裙上的土,依着一棵隐蔽性强的大树休息,前世她在竹屋时被追杀就是在这里遇上了那个雷家书生,刺客被裴安杀尽,救她的好事却被那雷家书生捡了便宜。
雷家书生高中后便用这件事在圣上那好好参了一本,讽她忘恩负义,让她名声扫地,后来真相大白她还误认以为是裴麟救了她。
想来这是她和裴安前世唯一的交集了。今世没有追杀也遇不到他了吧,戚宁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失落还是感慨。
脚步声打断了戚宁的思绪,危险逼近,她暗暗捏紧手里的簪子,还没等出手,却落入一个满盈草药香的男子怀里。身后男子虽用手锢着她,却没有用蛮力,戚宁借力用空的手拿起另一只簪子往后扎了下去,不出所料又被另一只手抓住。
戚宁往后重重踩了一脚,男子吃痛地深吸了口气却也没放开戚宁,语气里反而透着笑意,“也不知道是哪家丫头那么狠。”
“还不放开我?”
“你可知道,现在你,前有狼后有虎。”男子勾唇,轻笑了声。
“我知道,你就是最危险的那只。”
“你可是永安侯府戚宁?”
“是又如何?”
男子松手放开了戚宁,挑了挑眉,“听闻戚宁是京城四美,今日一看,不过如此。”
戚宁这才看清了男子的相貌,男子披着一身雪白狐裘,衣领用金线勾勒出流畅的纹路,里头用得是千金难买的云锦织成的窄袖长袍,一双桃花眸勾得人醉,但男子眉目清隽,气质清冷,反不带妖气,宛如画中仙。
戚宁眼底却是一震,眼前人竟是裴安,心里万般情绪,不知从何说起。
“这红衣真是刺眼,”男子随手解开身上的披风罩在戚宁身上,一身红衣被白雪狐裘盖住,更衬出戚宁唇红齿白,“这下顺眼多了。”
裴安那一双桃花长眸里似笑非笑的,含着的都是促狭的笑意。
少了狐裘的遮掩,那枚挂在裴安腰间的玉佩入了戚宁的眼。
玉佩碧绿通透,玉质温润,实为上品,令人奇怪的是上头纹理并不是殷朝的式样,反而像极了柔然人信奉的吉祥物。
都说三皇子身上少挂饰,唯一不离身的便是永乐公主留给他的玉佩。
今年正值她及笄之年,看来裴安也必定如前世般奉命入京了。
没等戚宁开口试探,后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听着阵仗,来人还不少。
“这是?来抓我的?”
“不然呢?抓我?”裴安回了个白眼,偏偏眉眼好看,连嫌弃的表情都让人赏心悦目,“我都说了你后头有虎。”
“你可是要帮我?”
“才不。”
“不知,堂堂三皇子怎么出现在此?按照圣命,三皇子明日才入京?”戚宁见裴安回答得极不认真,她也不急着逃命了,反而慢条斯理地瞧着裴安。也许是与前世裴安差别太大,戚宁都无法确定眼前看见的真是裴安。
“你威胁我?”见戚宁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身份,裴安心里盘算,对面前这位侯府小姐起了戒心。
“戚宁不敢。”
“不敢你还做了。”裴安面色笑色不减,眼底冷意渐深。
“不过是客套话,三皇子你还真信了。”戚宁不慌不乱地对上裴安的眼睛,笑意渐生,两人之间,对抗的气氛在慢慢流转。
裴安盯着戚宁的眼睛看了许久,移开眼神,终于笑道,“那就算你威胁成功了,先避开这群讨厌鬼,我再找你算账。”
裴安捞过戚宁的腰,运轻功一同朝林叶密集的地方飞去。
“你!”被裴安揽过腰的戚宁耳垂一红,试图挣脱。
“你什么你,你不让我抱我怎么救你?”裴安还有闲气瞧戚宁的窘样,幸灾乐祸地开口,“要不我现在放你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戚宁已能看见一波黑衣人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戚宁没说话,手里抱裴安的力度重了几分。
也不知裴安到底经历了什么,性子有如此大的变化,就当谢过前世裴安的恩,裴安这性子她忍了。
裴安嘴角漾着笑意,看着心情不错,“还是只纸老虎。刚才那要吃人的架势呢?”
戚宁没吭声,裴安轻飘飘地落在隐蔽的树梢上,凑近戚宁耳边,温热气息让戚宁身体不自觉僵住,屏息听见耳后一声轻笑,“戚家丫头,你可要抓紧我了。不然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戚宁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前世的裴安在她这里的好印象算是被他糟蹋了个尽。
黑衣人扫荡了一番,并未注意到树梢上有人,为首的下了命令,很快消失在戚宁面前。
“可以放开我了吗?”戚宁冷冷开口。
只见裴安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还有一波?还是你招的?”
戚宁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个侯府小姐。你的对家吧?”
“可笑,我今日才回京,哪会有什么敌……”裴安对戚宁的提问嗤之以鼻,却突然想起什么,笑意凝固在了唇角,眼神冷了下来。
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今日我不该回京。”
裴安的心思戚宁无从得知,可她在裴安身上感受到刻骨的悲凉却不是虚妄,她仿佛看见天地之间,漫天黄沙,那个稚嫩的少年望着无穷无尽的沙漠,看透了世间苍凉。
前世,裴安为何没能回京假装病逝关外呢?
裴安从戚宁眼中看出一丝悲悯,眼眸暗了暗,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
“裴安!”戚宁压着声音怕被发现又气急败坏的样子让裴安觉得稀奇。
没有哪一个小姑娘有面前这个这么生动。
张牙舞爪又故作镇定的样子。
“如果同情就不必了,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裴安收起玩笑的神色,看危险离开,运轻功落在地上,放开了戚宁。
少年修长清瘦的身形消失在视线里,戚宁叹了口气抛开对裴安的担心,他说得对,现在自己情况都不妙。
她得赶紧找到被书生陷害的洛云帆,截断前世的危机。
走了几里路,戚宁的身体就吃不消了,戚宁虽是经历过前世大风大浪,可身体还是娇娇嫩嫩的十五岁姑娘,哪受得起折腾。
竹林春光正好,光影叠加,依稀之间,一白衣书生发现了戚宁。
“姑娘?”书生声音让戚宁一喜,抬眼一看正是心想之人。
洛云帆。
那年救她的书生高中,后被举报是偷换了其他考生的考卷才中的状元,这洛云帆便是主人公。
洛云帆无权无势,得知这事后还闹上了公堂,却被官老爷乱打一通,随便寻了个罪名把他赶出了京城。
几年后,救她的书生被处死,他成了裴麟的谋士,他的计谋一针见血,理智且冷血。
戚宁不知道,原来杀伐果断的洛云帆谋士是个如此温润的白面书生,暗想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这洛云帆与那雷家书生相识十七八九也是这时。
“姑娘,你没事吧?”洛云帆温柔地问了一句。
她印象中的洛云帆,话少,冷漠,与现在的反差不是一般的大。
“哦,我没事。”
“姑娘为何会一个人在此?”洛云帆见戚宁穿着不凡,举手投足之前都是权贵的气质,心里有了戒备。
戚宁心道不妙,她今日穿的如此招摇是为了气气叶沁,如今却让人怀疑上了。
“我本去大严寺祈福,谁知遇上歹人,我家家丁拼命护我,我一人逃了出来,与他们走散了。”戚宁硬是学着戏本里娇小姐的样子挤了几滴眼泪。
隐于竹林间的裴安嘴角抽了一抽,他抛下戚宁走了感觉良心不安,又不放心地回来看了看。
却没想见着这样的戏本,真是有趣。
洛云帆皱了皱眉,“姑娘可是一人逃出来的?”
“自然,亏我跑得快。”
裴安:……
戚宁率性的样子倒让洛云帆放下了戒心,但言语之间还是满满的疏离,“不介意的话,小生愿意送姑娘到城门。”
“我到府上,必重重谢过公子。”
戚宁面露喜色,笑眼微微弯起,一身红衣白袄衬得人娇,在裴安看来还真是一出书生救美的好戏本。
他还真是白担心戚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