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恪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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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恪的死。
他的死是让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就是那么突然的一天，就死了……很久很久都无法从那深刻的悲伤中走出来。直到此刻还仿佛觉得他就在家里的书桌上埋头苦读，那橘色的灯光晕染在朦胧的夜色里……
那是高三开始没多久的一天，1998年10月10日，星期六。这天在解放前还是双十节的。
上完课，我们几个回家，院子里很热闹，热闹的好像集市。还有着警灯刺眼的晃着，我们凑过去看看，总要看清是什么事啊。警察围了一圈，扯了警戒线。气氛很紧迫。围观人群很兴奋，就像是鲁迅笔下的等着看砍头的……人群中人们说有人跳楼了，然后一堆人指指点点。我们觉得实在鬼魅阿，怎么能跳楼呢？也许这里以后就闹鬼了……实在是累了，就没有挤到人群中间看究竟，远远看地上有画的道道。然后我们分手回自己的家里了。
第二天，醒了之后，我爸告诉我说“达，李恪……他昨天……跳楼了。”
“啥！？”我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昨天！？”于是想起了昨天的那群人和那刺眼的灯光。
“抢救了半夜，还是不行了……”说着他就哭了。
我的脑子一直就嗡嗡的，炸裂了一般。好像我咆哮了，好像我嘶吼了，但是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到了医院，一大屋子的人，阿姨叔叔们。吕牧、冻冻、大傻他们都在，而李恪，我们的兄弟也在，只是满身的血和管子，身子苍白的苍白的，和干涸的暗色血迹对比的触目惊心。脸有些模糊了，苍白的像是白雪公主，只是嘴唇是紫白的。他妈悲伤过度已经在抢救，他爸也在抢救中。
悲伤的感情使我写不下去了----心中被搅着一样-------泪水不住地流
我们一起打过很多架，一起欢笑着在放学后喝五毛钱一瓶的北冰洋汽水，然后使劲的打着嗝，我们有着太多共同经历的事情，我们一起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少年，然而在他还没有成人的时候就居然的离开了我们。他好狠的心啊。
“你妈！你丫的傻逼！你他妈的起来啊！混蛋！”
“混蛋！不是说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你个傻逼！跳楼干什么！？你丫的，还说让我给你儿子当干爹，操！你他妈的这算什么！？”
“你丫混蛋!为什么寻死?!有什么不能哥几个商量的?傻逼啊你!”
……
也许还骂了更难听的。我不知道原来我们骂起他来这样的狠。
我们一直在骂他，一直骂他，但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有时候他装睡，我们叫他，他就假寐不醒，我们夸他，他就强忍着嘴角的微笑，我们就说他坏话，他会一蹦两尺高还要叫嚷“说什么呢！”
可是现在，他只是躺着，什么都没有反应。甚至我们推搡他的凉身体，他还是没有反应。我特别想让他如同电视剧里的演员一样，说是死了，但是胸部还是在起伏呼吸。可是仍然没有，他很能忍。
我们失去理智了。
他却失去神志了。
“有个睡美人的童话，公主沉睡了一百年，王子的一个吻救醒了他。王子沉睡了，公主也可以救醒他么？”在我们目瞪口呆中，江菲居然亲了他的唇。她的行为太过于“言情”。当时我们很不理解。现在大概能理解了吧。少女情怀总是诗。
我们这才发现这个人在这里。
但是那毕竟是童话，他不会醒的。
因为他的唇还是紫白的，他的脸还是模糊的，他的眼还是闭着的。
因为他的胸还是没有起伏的。
因为我们使劲的捶他，他也没一点变化。
他，硬了。
那晚上我们几个去喝了酒。我们去了昆玉河边。河边的灯光浅浅的随波摇曳。鬼魅的闪着诱人的波纹。好像地狱的妖艳恶魔抛着媚眼要将我们一个个的都缠进去——缠进那黑暗中，那魅惑里。
六人行只剩下五个。
五个。呵！
我注视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打过他，抱过他，保护过他，也伤害过他……但却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拉住他。我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要自杀。”
因为一个人若真的想死，是不需要遗书的。也不会在人群围观的时候说“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会跳的。”他凡事我都觉得温润儒雅的君子，他能以绝对的优势上北京X中，他能用英语流利的演讲震住外教，他能讲二十四的故事让历史老师汗颜，他能毫不犹豫的就作一首应景的诗篇，他给我们讲很多奇怪儿偏僻的知识，他还会拐着弯儿的讽刺人，但他从没有参与我们任何的打架斗殴，可这次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跳楼这种壮烈干脆的方式结束了生命，生命真的让他觉得如此痛苦么？
“哈哈哈哈！”我仰天狂笑。“我竟然看着好朋友死去！我竟然看着……”
“操！”大傻愤怒的叫着使劲扔掉了手中的空瓶子。砸向那河水，漾起的涟漪更显出灯光中的河水的诡异。
吕牧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大口的喝着酒。他从我亲他那天起就没有再和我说话，即使一起打了最后那场比赛，即使最后我们队有压哨三分，即使我每天有意无意的和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再理我。
石磊蜷成一小团，静静的搂着膝盖。他和李恪都爱安静，性格类似，他们两个关系最近的。石磊只是一言不发，上午骂人最凶的也是他，我们从没见过他那么凶悍的样子，从离开医院就没再说过一个字，我们说去喝酒，它也是面无表情地跟着。
冻冻一个劲的冷笑着、喝着、冷笑着。他醉了。
红星二锅头。我们一直没敢喝过。因为李恪说喝酒，每喝一滴，就会杀死一个脑细胞。我们要想上大学，上好大学就不能喝一滴酒。
这天晚上我们发现喝了会醉，还会上瘾的。可是醉的时候，你的心里是清楚的。意识是清楚的。只是浑身不受控制的想要到高空中虚无飘渺的地方。
有的人离去了，你还会觉得他就在身边，可能出门买菜就见到他正在拿报纸；可能此刻还在灯光下读着书；好像我现在一打电话，他就会接到并且责备我他午睡还没起来，因为他总是得空睡午觉睡到晚上吃晚饭的。所以他不喜欢睡午觉。
我一直在想着他的样子，想着想着反而模糊了，竟然不确定他的样子了。好迷茫啊……
后来，我的爷爷在我高考前两个月去世了，我的舅妈因为难产去世了，我的小学的班主任老师在她儿子婚礼当天去世了，我爸爸最铁的哥们也是他的战友去年也去世了……想想，随着我们的成长，越来越多的我们的亲人就离开了我们，当某一天，就发现打电话问候新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对方的存在，这种感觉啊……
爸爸的战友去世的时候，我爸被打击的很大，胃出血然后生病，当时的葬礼很隆重，县里不少人给叔叔送行，我爸爸给叔叔抬的棺材。叔叔生前帮助贫困的失学儿童，乡里乡亲有困难都会找他，人很实在又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叔叔在老家是警察，因公殉职的。
人，总有一死，可是来的时候是那么突然，我不知道我的亲人们朋友们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不好？精神是否会得到永生？
回想着我们经历的点点滴滴，我却难以名状那些成长的小事儿。李恪，你真的就离开我们了么？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之久了么？
少年啊，我们今天都已经长大了，而你呢？为何要早早的自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恪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