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凡人沐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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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爵的脸色难看得很。
他的人生似乎就是从遇到身后这个女子开始破败的。若不是看到了那女孩因为动作而从胸口滑落出来的玉戒，自己怎么可能去救她？结果被一群身上各种味道的镇民围得严严实实，那顺便被救的老板更是企图殷情地献上豆沙包若干；自己本能地寒着脸退开，她这才把这堆豆沙包都塞给了那个一身狼狈的女子。
只要一想到身体周围被其他人污染的空气，那些镇民人体身上热烘烘的体温，他没来由地就生出厌恶感，脸色更加难看。慕容爵从小讨厌别人的触碰，即使是衣服的接触也倒尽了胃口，恨不能立时剜去，若是没经过他同意地触到了他的肌肤，更是要做好被莫名斩去双手的准备。
但这样的自己，没想到却偏偏撞上了那样的女子。更没想到她便是……
慕容爵几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如今弃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正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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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八仙镇已经大半天，现在正穿过一大片宽广的牧场草坡，一路上零零散散地经过几家放牧人家，广袤的平原风景是桃芝从没见过的。
桃芝看一眼风景，再笑眯眯地摸了摸怀里的豆沙包，个个都身子丰盈魅力无穷，再加上它们没花了她一分一毫，更显得动人万分，看得她恨不能抱着亲上两口；笑得开心：
“喂，小黑，你到底是要去哪里啊？”
“……”面前的男子脚步不变，只淡淡地传来一句纠正，“慕容爵。”
“啊？”
“我的名字。”男子的声音冰寒而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调调，听在桃芝耳中却是没什么威慑力。
“哦，我叫桃芝！我喜欢吃糯米团子，第一次出远门呢，能认识你真是好，我说慕容大王，你这是要去哪里？”
“……”慕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重复一遍，“慕容爵。”
“哦，我知道你的名字啦。”桃芝不明。
“叫我慕、容、爵。”
桃芝“哦~”地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掌，原来是大王害羞，想要低调一点，她很能理解，村里的大王澶大叔就是这种类型；表示非常明了地点点头，桃芝配合地叫了声，“那么慕容爵，你这究竟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去哪里也跟着我么？”慕容爵冷淡地反问。
“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就是出门来找娘亲的，所以走去哪里都好。”
“……娘亲？”慕容似乎对于她的回答颇感意外，虽然这意外很难从他的声调里听出来。
“是啊，亲生的娘亲哦，爹爹怎么都放心不下，所以就派我来找啦！”
“……”意味深长的沉默，慕容爵没有应声。
“对了，慕容爵，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道旅行？”
“……”对方依旧沉默。
“做为我的伙伴一同去寻找娘亲！所以无论去哪里都可以，而且待遇很好哦，我的嗅觉不错，而且跑得也快，或许说不定……咦？”身前的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桃芝疑惑，随即也停下来。
“闭上眼睛。”身前的男子开口。
“？”桃芝莫名，感到面前背对自己的男子身上，莫名浓烈起来的气势。
“我说，闭上眼睛。”
这一次慕容的命令声音更加冰寒紧迫，桃芝静下心神，也猛地感觉到隐在数丈以外的隐约杀气，面前的男子，竟是比自己还要快速感应到他们的体温和呼吸，听从强者始终都是自然的生存法则，更何况是桃芝内定的“大王”陛下的命令，桃芝不自觉地乖乖闭上眼睛，视觉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然后耳边的破空之声，混合着尖锐刀鸣，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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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芝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娘亲。
所有的记忆都是由美丽的爹爹温柔的手、还有那个村子里的一草一木构成的。爹爹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人人都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关注，不过爹爹把所有的关爱都集中到了桃芝一个人身上，不仅因为桃芝是他唯一的女儿，更加因为，桃芝的弱小。
桃芝很弱。
虽然她的嗅觉很好，跑得也很快，能跳得比一般人高；但是在村子里，她却始终是最最孱弱的一个，从出生开始就和“异象”或者“天赋”绝缘的她，无论到了哪个地方都是平淡无奇，于是桃芝别的没从爹爹那里领会来，作为弱者偷生的本事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具体表现么……比如现在。
“三十七只红皮松鼠……三十八只红皮松鼠……三十九只红……”
“喂，”随着冰冷的声音传来的，还有肩上坚硬的触觉，“要数到什么时候。”
“……”桃芝依旧牢牢地保持着训练有素的顿地抱头式，出神入化地继续嘀咕着她的松鼠，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四十只红皮松鼠……四十一只……”
“那我走了。”
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慕容同学提着自己的刀，转身便欲走。
“等等……！”桃芝动作灵敏、提手便要捉着慕容的袍子，如此少女如此梦幻的场景：艳阳下捉住对方衣襟的美好奸情即将构成，为两人之间牢固的阶级感情打下牢固基础……却不料、慕容爵如有神助，后脑长了眼睛似地微一移身，长长刀身“啪”地打开了她的魔爪，冷血话语打散所有乱七八糟的情愫：
“我可不想再废一件袍子。”
于是最后的定局是——桃芝搭着慕容爵的刀鞘末端，一手遮着眼睛只露出条缝来看着脚边的路，小心前进；周围安静得异常，刚才乘着自己数数时候发生的交战好似她的幻觉，不过脚下偶尔踩到的尸体却不是梦，“死、死了？”
桃芝声音发颤，连带觉得手里的刀鞘也变得冰凉。
“死了。”慕容爵的回答简洁有力。
“可是、可是为什么……血……”桃芝想说可是为什么空气里的血腥味道淡得几乎闻不见，而且你的身上也没有沾着别人的血呢？
“……血很脏。”慕容爵想了想，这么回答她。
——因为血很脏，所以他杀人的时候才力图快速，尤其喜欢割人气管；虽然击中颈部血管更易夺人性命，但那样飞溅出来的鲜血太多太快，很容易脏了袍子，因此，江湖上人人都知永远一袭灰衣、刀光如月的“灰月公子”杀人，从来都是割断气管，让对方窒息而死。人人都以为这是灰月公子的刀法绝妙，下手狠厉，却从没有人知道不过是他讨厌弄脏了衣服罢了。
当然，这些解释现在的桃芝并不知晓，她只是心里对于慕容大王“割掉自己的袖子”、“厌恶人群”、还有“杀人却讨厌血”的种种行为表示些微好奇罢了，并没有想到洁癖这样的高层次上面去，于是她乖乖地“哦”一声，全身心地注意脚下。
“你真的要我做你的伙伴？”
走在前头的慕容忽然开口，惊了桃芝一跳。
“……诶？”
“就算随时碰到这样危险的事件，随时会有不明的敌人来袭，也要做为伙伴一同旅行？”
慕容问的认真，背后的桃芝倒是想也没想，利落地回答，“唔！爹爹说了，‘若是见到大王级别的，就应该不遗余力地跟随。’！所以……你同意了？！”欣喜的情绪将她完全淹没，没想到慕容这么干脆。
“用这个决定吧。”
“啊？”
“答应不答应什么的，”慕容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的依旧没什么变化，“就用这个来决定，正面的话，就一起走，反面的话，就从下一个岔口分开，不要再跟着我。”
一文钱，中间空心，安详地躺在他手心，桃芝嘴角抽搐，刚要伸手阻拦，“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喂！！！！哇啊啊！”
一文钱漂亮地被抛到空中，飞旋出凌厉弧度，桃芝即使是跳起来也已经碰触不到的高度之中，钱币自顾自地做着快速的旋转，最后毫无疑问地，“啪”一下坠落到慕容的手心。
忽然安静下来，桃芝咽了咽口水。虽说就算自己执意要跟随恐怕也不是难事，但是经过了夏府的事件，她稍许对这村外的世界存了点芥蒂，而面前的大王又救了她两次、唔、算上刚才就是三次；所以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要巴住他不放，若是对方真的不愿意，这便也就成了件尴尬的事，所以看着慕容合拢的手，桃芝真正紧张万分。
“……”慕容打开手，低低地瞥了眼，然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喂，究竟、究竟是哪一面？”桃芝几步小跑跟上去，想要拉着他的袖子，又忽然想起似地住了手，只敢不仅不远地跟在身边。
“……”慕容淡淡看她一眼，嘴唇微动，“正面。”
桃芝微愣，最后脸上的快乐如同绽开的花，突然降临，“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自己的运气超级好了！慕容慕容，以后就是伙伴了！！”
她雀跃地跳开几步，走在慕容爵的前方，高兴得决定再吃一个豆沙包以示庆祝：寻找娘亲的同伙，终于正式增加一份，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找到娘亲的机会也就多加了一分？
慕容不说话，依旧不紧不慢地看着在他身前高兴得不得了的桃芝，看到她笑眯眯地跳到脖子上的玉戒又一次蹦出来，在胸前晃晃悠悠；然后轻轻地捏拢了手里的硬币。
明明是反面朝上的呢。
他嘴角弯出一抹微笑的弧度，让整个脸都柔和起来，这个女子，真的如此容易上当么？
慕容墨色的眼睛里深得看不清情绪：
一个人的旅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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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必须品是什么？
被褥？食物？武器？宠物？小受？
啧啧啧，全都错误。
对于一个懒散的旅行家来说，最最重要的道具、值得塞满所有背包容量的道具，永远只有一个。
——
就是银子。
白花花的、纯洁的、闪耀着所有爱意和希望的，银子。
桃芝满面愁容，揉着“咕咕”叫的肚子再看了眼身旁的慕容爵，今天第十三次悲伤叹气，“唉~~~唉~~~~唉~~~~~~~~……”
身边的慕容爵目不斜视，完全忽略哀叹遍野的桃芝，继续走。
“慕容啊，”桃芝小跑两步跟上慕容的脚步，“真是没有银子了吗？”
“唔。”
“……唉。”
所以两个人才只好将卫浴设备齐全自带早餐的客栈视作空气，直接地离开了那个小镇，走进这荒郊野外的树林里；虽然桃芝经过当铺的时候曾经恍然大悟，自己脖子上那好似很值钱的玉戒可以当掉作旅费，但是她刚朝当铺接近了一小步，慕容爵就忽然开了口，“那里不行。”
“为什么不行？价钱不公道？”——记得当时她是这么问的。
“里面有仇家在。”慕容爵说得轻描淡写，桃芝一探脑袋，才猛然发现当铺的帷幕后头，似乎晃悠着几个带刀侍卫的身影，她心下一凛，赶紧催促着慕容爵离开小镇，动作鬼祟得像只小老鼠，一直紧张兮兮地观察这背后有没有“追杀者”：慕容爵不怕，她可不想光天化日在镇子里惹上大祸。
慕容爵看着仍旧偶尔回头张望的桃芝，黑黑的眼睛深邃幽玄：
没想到随口说了句，倒是当真了。
……唔，要不要解释呢？
只是考虑了一秒钟，便下了决定：
算了，这样也不错。
于是慕容爵淡淡地开口，声音冰凉如同平常，“树林里的野兔不要钱。”
桃芝右手握拳敲打左手，“啵”一声清脆响，这不就是没有钱的慕容爵在暗示没有钱的桃芝，让自己安心嘛？
她表示理解地笑眯眯，预备跳起来拍拍慕容爵的肩膀以示同伴友好鼓励，果然，还是不出所料地被刀鞘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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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晌午时段，终于在一处小湖边上找到落脚点。
“你去周围找些木柴，我去捉些猎物。”慕容爵说完转身便走。
“喂！”
——他迈开开四五步的时候，背后忽然响起了桃芝的声音，突兀尖锐：“你……你……”
桃芝犹犹豫豫，觉得自己想要说的话很丢脸，别开看着慕容爵灰袍背影的视线，双手搓着衣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心里猛然泛起的不安，于是慢吞吞地问，“你……不会走掉吧？”
不会不要我吧？
像他们一样，丢下我一人……如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从小到大的每一次捉迷藏，都只丢下我一个的他们。在躲起来之后永远没有人愿意来寻找的我，在漆黑山洞里，一个人寂寞地等。
好不容易找到的伙伴，灰袍的慕容大王，你不会走掉吧？
这种不安是滴进水里的墨汁，散得很快，难以找寻，却不可奋力地就此驻扎在心中，除也除不去。
慕容爵转过身，看到眼神别捏地望着湖水的桃芝，她反射湖光的眼睛偶尔泛出褐色光影，融在背景暖艳艳的橙色里，小小的。
分明只是小女孩任性时候随便问问的问题，奇怪的却是心里并不觉厌烦，他别过视线想了想，然后看进桃芝眼睛里去——
“唔，不会走掉的。既然答应了你的话。”
慕容的声音还是那样淡色，却没了冰凉的感觉，桃芝攥紧的手指松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慕容爵转身，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还是专心找木柴吧。
她自嘲地笑笑，因为对方一句话的承诺而温暖的心思，让她决定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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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找木柴，湖边凌乱枯枝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桃芝一路捡拾枯枝，沿着小湖的浅岸不停的走，似乎一直能听到轻微的水流声；绕过巨石，发现郁郁葱葱的湖边，居然还有座清池，泉水潺潺，在被翠绿柳树遮蔽的背后，露出了斑斓水色，清澈见底。嗯，很好的地方。
古往今来，凡是小河小溪小湖小温泉，只要是有水的地方，一定就是有戏水的女主、和稍候误闯的男银。
初入世事的桃芝不知打破这一定律的惨痛代价，待到她听到潺潺戏水声，并且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的时候，已经晚了。
“哇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桃芝双手合十连连求饶，面对眼前浑身赤裸的出水芙蓉连连谢罪。不小心望见人家的关键部位，再低头看看自己：比小笼包还不如的形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们至少还没凹进去。如此一来偷看罪名成立，对方尖叫连连，水花闪得漫天飞舞，“哗啦啦”淋了桃芝一身：
“淫贼！！！！！！”
然后卷起毛皮随便一裹，便窜上湖岸迅速地不见了踪迹，留下桃芝一人囧立当场，进退不得，嘴里的“我不是故意……的……”从高声呼喊渐渐变成蚊子叫。
这下可好，找木柴呢结果把自己找成了淫贼，她委屈地撅了撅嘴，抱着纠结交错着几乎超过了脑袋高度的枯枝原路返回。谁知才刚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一声凄厉大吼，穿越重重阻碍来到她耳边——
“哪个活腻了的兔崽子敢偷看我干女儿？！待我宰了他！！！！”
仿佛应和着这一声威震树林的吼，桃芝听到身后几丈远传来了凌乱粗重的鼻息，甚至还夹杂高等猎食动物齿缝间未净的腥臭；树枝被撕裂的声音叫人心惊胆战，朝这边迅速接近而来。
此时的惊呼是没有用的，道歉是多余的。
桃芝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由于受了打击，由于被误认为淫贼，由于那些对于矮个子桃芝来说稍微多了点的枯枝，所以当脚下生风的桃芝逐渐甩开了身后追捕者，而那预示着不祥的水声再次倾入她双耳的时候，桃芝呵、连闭眼谢罪都忘记了。
——
这回她看得很明白，比上一回清楚多了。
小麦色皮肤，在顺着肌肉纹理滑落的水光下旖旎潋滟，长长黑发披散在肩膀，被淋湿的下端粘着漂亮锁骨，勾人魂魄，腹肌是清晰的八块，精瘦而内敛的力量一直蔓延到水面的小腹……
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作为良家妇女该有的尖叫和脸红，这沉默的几秒钟已经彻底吹走桃芝从良的机会，桃芝僵立当场。如果说撞见女人洗澡会被叫做淫贼，那么这回真正撞见了男人洗澡，又会被叫做什么？桃芝的脑子非常混乱，并且开始严重怀疑这里附近洗澡的人为何如此多。
“……好看吗？”
微哑的嗓音性感无比，悠哉而放松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凡人沐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