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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凡人组•成立! ...


  •   桃芝昏迷了整整三天。

      她紧紧皱着眉头躺在床上,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一片猩红色泽,满山遍野、艳丽无边,遮盖了所有的视线,仔细看去却是一山无边无际的桃树,正直花季盛放的红色灼烧了整个世界,伸手便可触到。然后瞬间,她却被丢入一个漆黑无比的隧道里,四周的压力逼迫着她,让她感到几乎窒息的痛苦,唯一带来希望的、是从隧道尽头传来的那隐约歌谣,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那个歌谣回环往复,能听清楚的却始终只有一句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似近似远,盘旋不离……终于渐渐地淡去,消失不见。

      从梦境中脱离的桃芝意识混沌,全身都痛,骨骼被谁打碎了再重新组起来似的。这样的症状记忆里仅有小时候曾出现过一次,爹爹说那是病重的后遗症,这一次……

      难道也是病了么?

      她觉得嘴唇又干又痛,喉咙冒烟似地如同炙烤,她想开口说话,但身体却脱离自己意志,不愿意动弹半分。在极度干渴和萦绕的疼痛中,最终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覆上桃芝嘴角,一路沾着濡湿柔软的温度,将她的嘴唇润湿。那带着淡淡甘草香气的芬芳,让桃芝近乎贪婪地迎接这柔软温暖……

      这感觉和那个恶心的男人完全不同,嘴巴渐渐地不再干渴,桃芝的心底又对这碰触生出了奇怪反应:一只小猫伸着爪子,一下又一下地抓挠心尖尖,她心底痒痒的,忍不住从喉咙口发出了轻声的呜咽……

      ……

      “吱!”

      桃芝睁眼,对上了小肉圆滚滚的深情视线。

      “……小、小肉?!”桃芝大惊失色,自己刚才是被小肉玩亲亲了呀,头痛和酸胀猛地袭击了她身体,桃芝惊慌掀开身上被子,发现自己居然换了身红彤彤的衣衫,除了脱力之外,倒也确实没受什么伤。

      桃芝的记忆只到那天肖娘举着凳子砸人便戛然而止,她心急火燎地捏着小肉肩膀(虽然小肉有没有肩膀还是个问题),顾不上衣服的问题,马师傅咆哮式:“小肉!那天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肖、肖娘呢?!”

      “吱吱~吱吱吱~~!”小肉被晃得花枝乱颤,最终回答她的,却是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性感低哑,近在耳边:“哟~丫头醒过来啦~”

      桃芝囧,捏着小肉的手还没有放开,便看到斯篱一脸不正经的笑,两人的距离太近,连斯篱长长的睫毛也看得分明。

      “哇啊啊!你、你,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桃芝惊叫,身子一缩。

      “我一直都在啊~啊……好伤心,丫头完全都不注意到我呢。”斯篱看到桃芝后退动作的时候眼神一黯,但瞬间便敛去,他假意抹着眼泪,完全不正经地抱怨,“丫头心太狠了~~”

      桃芝却是压根不鸟他,“一直在身边”?!那怎么看到小肉非礼自己也不出手阻止呢?算了。桃芝想,这样至少能问个会说话的人类,

      “……你怎么找到我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睡了那么久?”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斯篱一愣,然后看着她的眼神里又多了点探究、酸楚、小心翼翼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你,不记得?”

      “……?”桃芝被这奇怪的表情看得心里发毛,踌躇地问,“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她直觉地觉得好像自己丢失了什么重要的回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室内奇怪的沉默,维持了短短不到一秒钟。

      斯篱忽然“哈哈哈哈”地朗声笑起来,随即伸手揉乱桃芝头发,脸上笑意却是带了点难以察觉的苦涩滋味,“的确是你忘记了,忘记了你那时候抱住我双腿说‘救救我,大哥哥!我以后都给你做贴身丫鬟啊’!我怎么推都推不开,你抱得好紧哦……~”

      桃芝切一声,拍飞斯篱的大手,一脸明显的“信你有鬼”。

      “真无情~~~,”斯篱脸凑上去,下巴上淡淡的胡渣印子更是添了他性感成熟的味道,指指自己的脸颊说:“你还主动要求要亲我一下来报答我,我那时勉为其难答应的!~”凤眼笑意盎然,侧过脸方便桃芝亲上去。

      桃芝直接伸手推开他笑眯眯凑上来的脸,胡渣略微刺手,痒痒的,便又问了句,“那慕容呢?”

      “……洗衣服去了。”斯篱见桃芝没有亲自己的打算,悻悻退开随手拿过桌上水梨,一口咬下去。

      “……咦?”桃芝挠挠头,不能想象慕容端着皂角认真在搓衣板上洗衣服的景象。

      门便在这时“吱呀”一声被推开,慕容率先跨进房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做完大量的运动,头发仍旧一丝不苟,疲惫的脸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视线锁住了床上半靠着的桃芝的时候,漆黑无底的深潭猛然间泛出光华,吞噬一切。

      “……”愣了一秒钟,然后他声音淡淡地,却带了莫名温柔的声调,“……你醒了。”

      “哪里哪里,那个病危的患者在哪里?……呼呼……慕容兄你也真是、千里迢迢地把我从京……唔?唔唔唔——!”桃芝目瞪口呆地看到慕容一把夺过斯篱手中水梨,干净利落地塞进了紧跟在他身后跨进门来的大叔嘴里,然后擦擦手,低声道:“……辛苦了,华医师。”

      华医师被塞得“唔唔唔”乱嚷嚷,拼命地瞪他。

      待到那位华医师总算顺过了喘不来的气,然后开始为桃芝把脉的时候,桃芝盯着自己露出衣袖的半截手臂,白白嫩嫩,衬得水红色衣衫更加鲜艳夺目。袖口精美暗纹竟是难得一件的上品,她看着看着,脸“蹭”地红了起来:

      刚才或许没有太过在意,可是……究竟是谁给她换了全身的衣服呢?虽说是个乡野小地方长大的孩子,不过男女之间最基本的礼仪爹爹还是叮嘱过。桃芝一边脸红,一边回想起当时父女俩和谐无比的对话——

      “桃芝啊,要是有哪个男人脱了你的衣服……你就踢他。”

      “踢他?”

      “唔,”爹爹的很认真地说,“记着,要非常用力地,踢他两腿中间的地方。”说着说着,爹爹便也脸红起来,忙掩饰地干咳两声。

      “哦。”

      那时的桃芝见爹爹脸红莫名其妙,但还是乖巧地应声,不过现在她躺在床上,大叔诊着她开始胡乱跳动的脉搏,斯篱和慕容两人都把目光聚集到她这里,她却莫名地觉得有一股燥热从心底缓慢地释放出来,就好像……小肉那个纯洁的亲亲带给她的感觉一样。她扫视线过慕容盯着大夫表情的侧脸、棱角分明,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总是淡淡地抿着,但他鼻子的弧线很好看,所以将这满目冰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质稍微柔化,使慕容的脸有一种让人迷醉的特殊魅力。他若是温柔地笑起来……一定倾倒众生。

      看着看着,桃芝被自己心里的这个念头吓到,心虚别开视线,却恰好对上斯篱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双眼。

      这凤眼里带着挪揄的意思,料想自己刚才偷看慕容的事情该是被他看了精光,心底不可挽救的害羞导致桃芝彻底脸红,“哧”的一声,她仿佛能够感觉到蒸汽从脑门散出去的壮观景象。把脉的大叔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再看向一边的慕容,声音平板缺少激情:

      “看上去稍微有点经脉阻塞,不过并没有什么重病,身体健康得很。”越说越情绪越低落,让躺在床上的桃芝都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位辛辛苦苦远道而来的大叔。

      “确定没事么?”没想到最先搭话的却是慕容,他的眉头仍旧微蹙,低头看着华大夫。华大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夫讲话什么时候有过玩笑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的昏迷不醒无药可治我倒高兴了,结果被你强带来的结果却是见了个手脚健全身体无恙的丫头,你啊你,整天就想着往外跑,也不想想你家爹娘在家里候着有多担心!一身武艺有什么用,你好好的大少……唔唔、唔唔!!”

      慕容动作爽快地又塞了个水梨,眼神里却是多了一抹不可多见的闪神,就和出现时候一样意外、两人出了房门没多久,慕容再一回来,“嘭”一声关上门。

      “……走了?”斯篱挑高了一边眉毛,看着门口的慕容笑。

      “……唔。”

      慕容应声,却是绝口不提被他气得跳脚的京城名医是如何口口声声说“我回去要告诉你爹娘!”;只快步走到桃芝床前,附身、伸手,触上了桃芝的额头,然后嘴里喃喃,“……不烫了。”

      桃芝不知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都发着高烧,她关心的仍旧是另外一件事,“肖娘那天到底怎么了?我睡了多久?慕容,为什么你和斯篱会在这里呢?”

      “……”慕容没有回答她,说话的却是斯篱:“她没事,”斯篱笑眯眯地揉了揉桃芝的头发,“丫头,花楼也散了,你心心念念的肖娘,她现在去了山上的清慈寺。”

      “……清慈寺?”

      。

      。

      清慈寺。

      寺如其名,乃出家静修之地。

      桃芝本想拉着肖娘的手,问她过得好不好、究竟有没有受伤。但当她远远地看到肖娘带着恬淡的笑意在门廊边栽花,脸上的光辉却在刹那间融化了所有的晦暗和不堪过往。她看着花朵的眼神里清凉洁净,和桃芝见到过的她完全不同。

      “丫头,不去?~”一边的斯篱问。

      “……”

      ——爹爹曾经对桃芝说,“凡人的生命,如樱花凋零。一期一会之甘苦自知。”他很少对桃芝说这样深奥的道理,但尽管那时并不明白这话的含义,但爹爹眼神里泛出的温柔和悲苦,却浓得让桃芝深深记忆。

      桃芝最终没有去和肖娘相认,她看着肖娘恬淡的侧影、又想起了那一秒钟,肖娘高高举起脚凳砸向那男人,当时她的眼中含着泪,手下却无半分犹豫;于是忽然间明白了。无论悲、无论苦,能够在死去魂归九天之前相见,能够在彼此的心里经过一天,一生仅仅一次的相会,毋庸交集,也成终生记忆。

      “……一期一会呵……”桃芝乌黑的眼睛晶莹剔透,低头淡淡地笑起来。

      “……”斯篱挑起眉毛,伸手揉了揉桃芝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而一边的慕容,却是从衣襟里拿出样东西递到她面前。桃芝淡笑的脸瞬间纠结,捧住那样东西看得眼睛都发直,过了半天才找回语言能力,“这、这个……?!”手里刻着丑陋字体的竹简,正是与娘亲相认的重要信物!

      “……唔,”慕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声音淡淡,“以后自己的东西不要随地乱扔。”

      桃芝吸气,吐气,心里波涛汹涌好不容易才抑制下来,她跑到慕容面前拦住他前进脚步,字正腔圆地,“慕容爵!谢……”

      “……名字想好了么?”

      “啊?”桃芝愣。

      “我是说,”慕容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是带着无奈的妥协,“既然是要三个人一起旅行的话,”他抬头,又将视线对上了斯篱,“自然是需要一个称呼。”

      “……”斯篱眼带笑意,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既然我们三个萍水相逢,不过都是这烟海众生中一介凡人,不如……

      便叫‘凡人组’吧。~”

      “吱吱!”小肉趴上桃芝肩膀,听到她笑眯眯地说“好!”

      ——

      一把黑刃绝情灰衣的刀客。

      。

      右手螭龙凤眼微笑的浪人。

      。

      还有一旦暴走便化身金瞳妖狐的丫头。

      除了表面看上去的这一层身份,彼此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秘密,似是信任似是怀疑,终究成为一同上路的伙伴。

      这一路是喜是悲,纠葛几重,却也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够轻松预见的事情了……

      。

      。

      。

      三人的背影在雾霭渐浓的傍晚,走到一起。

      。

      。

      。

      《第一卷》完。

      以后开始每一卷为一个小故事,主线穿插其中。

      。

      。

      。

       下卷预告:

      爱情就像是夏日祭祀绚烂斑驳的烟火。
      盛开如此激烈灿烂,凋零时,却是眼泪迷蒙。

      桃芝,这一次,请让我吻去你的泪水。
      

      ++++++++++++++++++++ 。 某浮的知识讲堂 。 +++++++++++++++++++++++++

      【一期一会。】

      日本16世纪著名茶僧千利休的弟子山上宗二,在其著书《茶汤者觉悟十体》中所提出的茶道守则之一:战国时代,烽火连天,狼烟四起,今天亲人流离失所,明日友人沦落天涯。如果有缘,你我可以聚在一起促膝谈天;若是缘尽,往后便只能仰望星月彼此遥寄情思。

      ——当时,出征前的武士们会聚在一起享受茶会的乐趣。说是享受,不如说是饯别。泡茶人与喝茶人,在喝下眼前这一杯茶之后,日后是否还有缘相会,没有人可以预测得出。

      于是,千利休领悟出「一期一会」的款待精神。既然是人生中仅有一次的相会,我们就必需付出人生中仅有一次的心力,来应对眼前这个茶会。

      「一期」,表示人的一生;「一会」,则意味仅有一次的相会。

      嘛~~~算是相当浪漫而悲苦的觉悟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凡人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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