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咬一口》叶木羊

9、第九口

　　自打赵景华发现了我的第二种进食方式，他就再也不让我吸他的血了。

　　我趴在赵景华的头顶，哀哀地叹了口气。

　　周末我们和赵景华的室友一起去了很多景点，吃了很多好吃的。

　　赵景华吃的尤其的多。其实那些小吃真的还不错。可是和赵景华的血比起来，就差的太远了。

　　想到这里，我哀怨地扑扇了下翅膀。赵景华身上那股令我陶醉的香味萦绕着我。这真是太痛苦了！闻得到，吃不到！

　　赵景华把我从头顶拿下来：“要上课了。”

　　我乖乖地钻进他的上衣内袋。

　　没办法，就当锻炼我的意志力吧。

　　据我观察，赵景华这个人类不太合群。他不喜欢和其他人类混在一起。在其他人类邀请他参加集体活动时，他总是会带着真诚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真的很想参加。但是我今天下午有事情，真是遗憾。下次一定叫我啊！”

　　下次。切，下下次你也不会去。赵景华这个人类有点虚伪。

　　而且他很会伪装自己。比如说，他常常去图书馆，打开一本书，坐在那里，发呆。

　　但是其他人类不知道他在发呆。

　　我好几次听见几个雌性人类在赞美他：“赵景华又在学习了，不愧是年级第一啊。”

　　这真是美丽的误会。

　　比如今天，赵景华照例坐在一楼靠窗的一个位子，发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呆。
　　然后他收好课本，掏出手机开始浏览。

　　过了一会儿，赵景华把我掏出来，捧在手里。

　　“我看了一些兼职的信息，你帮我看看。”

　　“我还有钱。”我歪着头说，“我还有一些以前剩下的零钱。”

　　赵景华笑了：“傻蝙蝠，那是你的钱。我身无分文啊。”

　　听妈妈说人类要有财产才有安全感。赵景华大概也是这样？

　　“我寄居在你这里，你用我的钱不是正该吗？我们俩不用分得那么明确。”

　　赵景华摸了摸我的头：“小蝙蝠你真可爱。”

　　都说了我不是蝙蝠！

　　他掏出手机给我看：“你忘了我们还欠着债吗？你看看啊，有商店店员，奶茶店，体育老师…”

　　我趴在手机上：“可是有一些时间不合适…这个地方太远了吧？你还要上课啊。”

　　最后经过我们的讨论，赵景华准备去应聘一家饭团店的兼职。12块钱一个小时，没有每日最低工作小时的限制。这家店就在瑾垣大学门口，非常方便。

　　饭团店的老板是一位大婶。她的法令纹很深，不笑的时候显得很严肃。不过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她问了赵景华几个问题，主要是每天能有多少时间啊，之前有没有经验之类的。然后赵景华就得到了这份工作。

　　他需要做的是制作饭团和寿司。每天工作3-5个小时，工资是日结。

　　虽然赵景华现在饭量很大，但是食堂的米饭很便宜，所以这份兼职能够基本满足赵景华每日的食物开销。

　　我吃过饭团，但是没有做过，也没有看别人做过。蝙蝠形态不是很方便，我蠢蠢欲动想要找个地方恢复人形。

　　赵景华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厕所，把我扔进一个隔间。

　　我们真是心灵相通，完美！

　　我戴好隐形眼镜，非常自然地从厕所里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发现操作台那里围着不少人。咦，生意有这么好吗？

　　这家名为台湾饭团的小店构造很简单。进门是两张桌子和一排高脚凳，往里是玻璃隔开的操作台和收银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饭团或者寿司制作的过程。

　　我垫着脚尖，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到带着口罩的赵景华用饭勺舀了一勺米饭放到竹帘上压平，然后开始熟练地添加馅儿料。

　　哦哦哦，完全看不出来只被培训了两个小时，真是厉害。
　　一个饭团很快做好了，赵景华用纸把它包好，递给了一位女生，然后转身去做下一个。

　　看来是很顺利啊。我爬上了一张高脚凳，遥遥地看着赵景华忙碌。

　　这时我感觉有谁敲了敲桌子。

　　我转过头去，看见了查理。

　　他用手指卷了卷头发，露出小虎牙：“嗨！”

　　我把头转回去，表示不是很想看见他。

　　似乎我的态度表达得不是很明确，查理坐在了我旁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赵景华在打工呢？”
　　想到他是我的债主，我干巴巴地回答道：“是的。”

　　“下月还款哦，别忘了你还欠我60万。”

　　说到这个我就心塞。我的零钱大概还剩2000多。

　　但是，我到哪里去搞60万还他！

　　我这几天愁这个问题愁得头都要秃了。难道我要去卖肾吗？吸血鬼的肾值不值钱啊？

　　都是那群该死的圣殿骑士！

　　要不找个机会把查理干掉吧，我阴暗地想。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阴沉，查理拍了拍我的肩膀：“别一副被逼上绝路的样子。我这不来给你提供生财之道了吗？”

　　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撒旦在上，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咳，是好差事，真的。”他递给我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像是从什么上面撕下来的。

　　“c市界外安全部最近在招收外籍工作人员。他们按提成发放工资，干的好的话，说不定月入百万哦！”

　　“界…什么？”怕不是个传销组织吧，我更怀疑了。
　　“绝对不是传销组织。”查理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你去看一看再决定嘛。”

　　也对。就算是传销组织也留不下我。

　　不过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查理金色的眼睛眨了眨（他是不是忘记带隐形眼镜了）：“界外安全部。□□ZF下属专门处理非人类事件的部门。最近他们很缺会深渊语的工作人员。”

　　那你自己干嘛不去？你也是一只缺钱的恶魔啊！

　　“你去了我就不需要去了。不用干活就有钱拿，我干嘛要去？”

　　啊啊啊啊！虽然你救了我我还是有一句禁咒不知道该不该念！

　　查理无视了我狰狞的表情，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虽然我是无所谓，但这是你来钱最快的途径了吧。”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李茶，这是你朋友吗？”一个女性人类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饭团。
　　查理转头笑了笑：“是的。”

　　“小帅哥你好啊，你是哪个专业的？”

　　我卡壳了。赵景华给我编的身份是第二纺织学院印染专业。可是瑾垣大学没有印染专业。

　　“他是英语系的。”查理接口道。

　　“真的吗？这学期要考四级，你可以帮我复习吗？”这个女性人类好热情，我要招架不住了。
　　该死的查理，他竟然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看！

　　在留下了赵景华的手机号之后，我终于摆脱了那个叫做王丽的人类。她和查理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小斯，这周末去万达玩啊！”

　　小斯是什么玩意！还有，谁要去啊！

　　我吐了口气，转头看向忙碌的赵景华。他细长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料理台，手上熟练地卷着竹帘。他蓬松的头发因为汗湿有点贴在额头上，围着方格子围裙，显得年纪小小的。

　　这个人类原来很小啊。我总是忽略这一点。他似乎从不抱怨，总是游刃有余，显得很是老成。可是人类的学生，能有多大呢。

　　莫名有点心疼被我黏上的他。

　　到了8点，饭团店慢慢地冷清下来了。赵景华脱下围裙，擦了擦汗。老板很爽快地结了今天的工资。我从高脚凳上下来，等着他一起走。

　　坐了一下午屁股都坐麻了。

　　他看到我，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细细的丹凤眼舒展开：“等了一下午，无聊吗？”
　　我和他肩并着肩往外走：“还好。对了，今天有个事情回去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今天发了工资，我们去吃拉面吧。”

　　“你不嫌我浪费了？”

　　“唔…你说起这个我倒是忘了…”

　　“不要！我要吃拉面！”

　　这天晚上赵景华的室友都去西滩（著名的酒吧一条街）high了，寝室里就只有我和他。我切换回了人形，趴在赵景华的床上研究那张查理给我的纸条。

　　“白桦路39号是个什么地方啊？”

　　赵景华在下面写论文，他有点没听清：“哪里？”

　　“白桦路39号。”

　　“不知道。你用高德地图查一下吧。”

　　高德地图上显示一片空白。不过卫星图像上倒是能看出来那里是一栋建筑。

　　好吧，希望查理没有耍我。但是我还是需要和赵景华商量一下。毕竟…我现在要随时随地和他呆在一起。

　　“怎么，你想要去这个地方吗？”赵景华爬上了床，坐在床脚那边，尽量离我远远的。
　　说实话，赵景华这个人类真的很奇怪。我能感觉到他并不讨厌我，偶尔他还会主动摸摸我的头。可是他为什么尽量离我人形远远的呢？明明我蝙蝠形态时和他贴得那么近。
　　是因为我的人形在他的审美里很丑吗？

　　“对。查理说那里在招收外籍员工，收入不菲。我想去看看。”

　　赵景华一只手撑着床板，身子向后仰了仰：“去看看吧。”

　　“毕竟我还欠着60万呢。”我苦闷地说。

　　“我想问一下，吸血鬼是都很有钱吗？”赵景华眼中闪过疑惑。

　　“一般来讲，是的。吸血鬼寿命都很长，随便拿点东西出来都是古董。而且房产什么的置办得又很早，按人类的说法升值空间特别大。”

　　我看他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我懂，你想问为什么我这么穷。”

　　“对不起，这个实在是…”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啊啊啊撒旦啊我拉低了吸血鬼的人均GDP啊！
　　“噗”的一声我切换回了蝙蝠状态，实在是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噗嗤”赵景华轻轻地笑了。

　　对不起啊被一只贫穷的吸血鬼沾上了！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穷！

　　恼羞成怒的我飞到床脚，降落在了赵景华的头上，用我的爪子疯狂地刨着他的头发，直到刨成鸟窝状才停手。

　　让你嘲笑我！我要弄乱你的发型！哼！

　　“哈哈哈。”他竟然笑得更欢了！

　　然后他就顶着我下了床，继续写他的论文。我趴在他的头上，看他查资料：什么水质，微生物，土壤…

　　唔，总之，都是一些无聊的东西。我看不懂的东西都很无聊，就是这样。

　　今天说到圣殿骑士，这个事情的确蹊跷。梵蒂冈的圣骑士独立于教会系统，是一支不会放在明面上的力量。一般都是作为守护而存在的。圣殿骑士怎么会像自由吸血鬼猎人一样会满世界到处游荡呢…我挠了挠自己的肚皮，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要说圣殿骑士了，就是梵蒂冈直属的牧师都是坐镇罗马的，一般不会随随便便到处跑。

　　更何况东方不是教皇的势力范围，他们明目张胆派出8个圣骑士，还随便动手，就不怕产生外交问题吗？

　　想得我头痛。毕竟我妈妈都说了，我的脑袋就不是拿来思考问题的。我觉得我需要去找个有信息渠道的人讨论一下。

　　可是这个地方我认识的深渊生物就只有查理啊！

　　也许那个界外安全部里有信息？毕竟是ZF部门呢。人类虽然单个很弱小，但是集合起来的力量却无比强大。像我们尽管个体实力强大，却都只能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人群中。

　　“啪”的一声，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我抬头一看，赵景华已经写完了他的论文，正在收拾桌面。

　　他戳戳我：“睡觉了。”

　　我“嗯”了一声，拍拍翅膀飞上了床。“噗”变回人身，抱住赵景华的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香啊。赵景华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我忍不住用脸蹭了蹭他的枕头。枕头上也是浓浓的香味，混杂着清新的洗发水味儿。

　　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住我：“你知道有一个词叫痴汉吗？”

　　我抬起头，赵景华站在梯子上俯视着我。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委委屈屈地说：“可是你实在是太香了啊。要不你给我咬一口？”

　　赵景华用手扶住额头：“不。”

　　我大着胆子直起身：“好不好嘛，就一口，小小的一口。”啊，离他近一点味道就更浓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人身的时候对味道就特别的敏感，蝙蝠形态都还好一些。

　　“不”。

　　切。我变本加厉地嗅着他的枕头，还故意深呼吸了两下。

　　不让吃还不让闻了？

　　我感觉赵景华僵硬了一下。

　　他冷冷地说：“到墙那边去，不然你就别想再喝到血了。”

　　这个威胁简直戳到了我的软肋。我只好抱着我的毯子，滚到墙边去了。

　　赵景华关了灯，在我旁边躺下。他离床边很近，要不是有个栏杆我觉得他翻身就会滚下去。

　　离我那么远干嘛呀，我又不会偷偷地吸血。

　　我在黑夜里看着他的轮廓。因为之前动了动脑子，有点兴奋，我觉得我暂时睡不着。再加上赵景华身上的香味，我更是难以入眠了。

　　我已经素了好几天了。

　　撒旦在上，我以前对吃素的定义是不吃人血。但好歹还有动物的血可以随便吃。

　　现在人血吃不着，动物血又不好找。

　　吸血鬼生怎么这么艰难！

　　我偷偷地往赵景华那边挪了一点。真香。

　　“过去。”结果他也没睡着。

　　我遗憾地挪回了墙边。

　　“嗳，我们什么时候去白桦街？”既然都没睡着，就聊下天。
　　最好尽快，欠着钱我总是心里不安。

　　“周六吧。周六饭团店不用打工。”

　　“赵景华，你怕吗？”
　　我侧过脸看着他。因为我的关系，他大概又要去见一大堆非人的生物了。

　　我听到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现在的经历很多人求之不得呢。”

　　“但是你不是很多人。”

　　他沉默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我不怕。这不是有你吗？”

　　嘿嘿嘿嘿，我就知道我很可靠！

　　我开心了，起身拥抱了赵景华一下：“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而且我们俩随时在一起呀，你又不是一个人。”

　　我看到他的耳朵有点红，是被我感动了吗？

　　赵景华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快睡觉，我明早9点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