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权力的游戏]神仙救不了维斯特洛》筑草为城

8、番外：权力的轮椅(下)

　　五年后，整个维斯特洛都为旧神的眼目覆盖，成百上千的鱼梁木在春晓之梦中吐露生机。月缺重圆，苍阳起伏，朝朝暮暮升降，阿黛拉夜夜在红叶的低吟中酣眠，布兰却一日日沉默下去。他似乎就此完成了身为国王的所有任务，将国事全权交予提利昂打理。自五年前君临在坦格利安的龙焰中付之一炬，这个城市损失了大半人口，幸存的生还者也举家一路北迁。提利昂沿途播撒鱼梁木种，给往来人民带去京城的消息。去吧，他说，去重建家园。那里没有专·制，没有暴·政，没有饥饿，也没有跳蚤窝。于是无家可归的百姓走进布满红叶与人面的城市。
　　布兰睁开眼，看到波德瑞克·派恩爵士那张孩子气的面孔。
　　王后要离开一阵子，他说，这段时间由我为您服务。
　　阿黛拉披上自己最结实的斗篷，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小包裹里装上若干食粮饮水，串上扁担，背负行李，阿黛拉出发了，背井离乡，一步三回头。
　　阿黛拉走下伊耿高丘，无言的城堡目送她走上笔直的都城大道。她一路经过许多鱼梁木，每一棵都是她亲手所植；她感到许多人的视线，每一张面孔都是她亲手刻下。阿黛拉以刀刃为画笔描绘记忆中每一个死去的人：凯特琳、奈德、罗柏、席恩、瑞肯、鲁温、乔里、茉丹修女、密肯、法兰、玖健……甚至桑铎·克里冈、贝里·唐德利恩、丹妮莉丝，乔拉·莫尔蒙……亲人，友人，敌对的，背叛的，他们都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在这里。
　　这些面孔曾引发君临居民抗议，因为它们太栩栩如生。
　　阿黛拉走出诸神门，把都城留给鱼梁木和它沉默忧伤的君王。
　　阿黛拉踏上国王大道，大路两边的鱼梁木为她撑起红色的巨伞。干粮吃完了，她摘取鱼梁木籽实，渴饮那鲜红如血的树汁。
　　有时遇到的人会问她上哪儿。
　　我要去世界的尽头，她说，那里生长着世间第一棵鱼梁木，生活着世间最后一批森林之子，传说那里还有能实现人类愿望的白龙。
　　为龙焰焚毁的城堡一直未能重建，里面住着年轻俊秀的国王，他是世间最智慧的少年，却终日与乌鸦树木相伴。王后将国王的故事告诉打听的每一个人，听到的人都沉默了：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的王是最睿智的，却也是最孤独的，他每日接受万民的朝拜，却没有一个朋友。
　　阿黛拉继续北上，衣服一层层加厚。
　　天空落下帷幕，布兰睁开万物的眼，看到他年轻的王后披着星光酣眠。
　　我看着你。
　　Bran is watching you.
　　他张了张嘴，全世界的鱼梁木便一起歌唱。他的乌鸦找到灰水望，让那里的女主人梅拉帮她安然渡过颈泽。
　　阿黛拉本想悄悄经过临冬城，受到三眼乌鸦照拂的北境女王却已等候多时。
　　我要去世界的尽头，去找能许愿的白龙。
　　珊莎脱去她已变得破破烂烂的斗篷，给她披上自己绣满红叶的披风，再往她的小包裹里装满临冬城特产的北境大列巴。
　　阿黛拉带上姐姐的祝福继续北行，她通过空无一人的残破长城，凛冬已逝北境却依然寒冷，白雪皑皑的塞外风光壮丽凄迷。阿黛拉不知在雪地里走了多久，她呵气成冰，四肢僵硬。
　　帮帮她，布兰说。
　　琼恩·雪诺与巨人克星托萌德带着白灵和他们的自由民大部队出现。
　　我要去世界的尽头……
　　琼恩从托萌德手里接过一瓶巨人奶让她喝下。
　　阿黛拉暖和了，带上哥哥和自由民的祝福继续北行。

　　艾莉亚托渡鸦送来她的缝衣针，阿黛拉拄着妹妹的剑爬上巍峨雪山，终于看到与世界一起降生的鱼梁木，临冬城的心树粗如巨人大腿，但这棵犹有过之，满树形如手掌的红叶在状有生命的微风细雪中飒飒低吟，在纯白的世界里热烈燃烧。
　　你好，阿黛拉说。
　　地上卷起风雪，雪粒摩擦发出回应：你好……
　　我是阿黛拉，她说。
　　阿黛拉……
　　布兰，她说。
　　布兰……
　　我要他健康，她说。
　　风雪凝成通体晶莹剔透的巨龙，浑身上下满裹白霜，祂的眼睛是清澈深邃的蓝，看起来冰冷至极，又高贵不可侵犯。
　　白龙，或者说冰龙，这尊贵的造物振翅欲飞，一动起来皮肤就会皲裂、波动，祂张开嘴巴，她看到祂的牙齿是根根冰柱，里外分为三排，犹如一支支边缘参差不齐、长度也各不相同的长矛。阿黛拉感到血液冻结：我要他欢笑……她坚持说下去。
　　冰龙摇摇头，喉咙深处发出年轻男子的声音：“只能一个……”
　　阿黛拉想了想：欢笑。
　　冰龙鼓动翅翼横过天空，给苍穹换上星图幕布。阿黛拉看到群星拼凑出幻象：硕大无朋的鱼梁木贯天彻地，枝干上攀爬的芸芸众生蠕蠕如虫豕，苍白如骨的树干幻化出布兰的容颜，那是张病态憔悴的面孔，他承载着世界的记忆，被压得无法喘息……倘若他哭出来，心树会不会流泪？
　　他爱我吗？她问。
　　冰龙吐息呼出神秘的冬之歌，生命之树最隐蔽的地方落下一片红叶，阿黛拉将它捧在掌心，有人以不知名的方式在上面镂刻出她的名姓。
　　冰龙再一吐息化去幻象，一声长啸把她推入灵态的世界。阿黛拉攥紧冰龙给她的东西飞向自己的爱恋，她捧出给他的礼物，那是一小块凝固的时间，时间上有着美丽的条纹，摸起来柔软如浅海的淤泥。
　　绿先知将世界的记忆存进时间，只留下属于布兰的故事，冰龙回到空中化身星座指引家乡，目送他们飞向远方的灰色城堡。那是临冬城，那是家。

作者有话说

　　结尾化用了科幻小说三体同人歌《歌者：时间童话》，这章就是篇童话，别带逻辑看。
这个布兰是爱她的，你们看阿黛拉把他推下河他都原谅了╮(╯▽╰)╭
种树可以理解为布兰预感到阿黛拉未来会离开，种树非为监视维斯特洛人民，而是看顾为他北上的小王后。绿先知有他独特的表达方式。
马丁有一篇童话《冰龙》，甫一落地就夺走母亲生命的小女孩阿黛拉从小就不会哭不会笑，她是生于凛冬的“冬之子”，像传说中的“冰雪女王”一样，阿黛拉热爱冬日的严寒，用冰雪搭建城堡，和冰蜥蜴一起嬉戏，甚至骑乘冰龙遨游。 冰龙是巨大而可怖的存在，向世界呼出的是死亡的寒风，它象征着冬日的严寒肃杀，自然界最可怕的力量之一，正如作者在另一部更有名的小说中所神秘预示的“凛冬将至”。但阿黛拉并不害怕冰龙，她懂得冰龙并非死亡的化身，只是自然纯净无邪的力量，它没有善也没有恶，虽有时会伤害人类，但并非有意为之，正如冰凌，正如雪花。
在冬天，冰龙一次次带着阿黛拉飞向北方银白和翠绿的森林，飞向极地的神秘国度。然而也像每一个孩子一样，阿黛拉也在人类的世界中慢慢成长。父亲将她抚养长大，虽然看似严厉冷淡，却抑制不住对她的疼爱；哈尔叔叔每次都给她带来礼物和拥抱；哥哥姐姐对她似乎有些疏远，但也都是善心的好孩子。但阿黛拉的母亲因她而死，这种无形的隔阂让她难以直接进入爱的关系。她甚至从不露出笑容。 家庭之外的人类世界看上去就更加丑恶恐怖了，这是一个衰落的王国，战争连绵不绝，人民流离失所。阿黛拉亲眼见到了战争的残酷，见到一个个缺胳膊断腿的伤兵倒毙在路边。在这个世界生活，对阿黛拉毫无吸引力。她对这个世界几乎毫无留恋，而一再不近人情地要从人的世界逃离，逃回到属于她的、自然的世界里。，战争的逼近提供了逃离的机会。敌人兵临城下时，冰龙应召唤而来，阿黛拉有机会永远离开人的世界，回到冰龙的国度。她已腾空起飞，远离尘嚣，然而她在两个世界中，最后却选择了回到人类的世界，和家人在一起，为什么？ 答案可以有很多：因为爱，阿黛拉在心底早已接受了家人的爱，最终无法割舍的是亲情；因为恨，敌人残暴地杀害哈尔叔叔和其他邻居，令她感到了义愤；因为责任，在强大的龙骑士面前，唯一可以保护家人的，就唯有她和她的冰龙，这是她的使命。
于是便发生了一场史诗般悲壮的空中大战，冰龙与敌方的三条喷火恶龙展开生死决战。最终，冰与火的较量结束了，恶龙被悉数击毙，冰龙在身负重伤后也冰融涅槃，与冰雪世界融为一体。“冬之子”拯救了即将死于非命的一家亲人，而家庭、勇气、爱和奉献也使她从落落寡欢的孤独女孩蜕变成光彩照人的彩蝶。
在对暴行的愤慨中，在对家人的哀悼和担忧中，阿黛拉真正进入了人类的世界，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做一个女儿，做一个姊妹，做一个——人。人类的世界是爱与恨的世界，是伦理与法的世界。这也意味着孩子和自然之间纯真联系的失落，那个神秘的国度，我们从此不再能够进入。
阿黛拉一旦选择了为人，就从心底驱走了自己的寒冷，断绝了和冰龙的联系，那一天她哭喊着跑向自己的家人，正如一个普通的七岁孩子。后来她的手掌温暖柔软，连抚摸冰蜥蜴都不可能了。如果她能再次见到冰龙，冰龙也不会再允许她接近。
以上内容节选自《冰龙·序言》
我爱《冰龙》不亚于《冰与火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