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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手术同意书 ...

  •   周予诺醒来的时候看见一堆穿着白衣服的人在她身边叽叽咕咕,还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拿着听诊器在她胸口左听听右听听,见她醒来,老人很高兴,转回头对身边的年轻人说着什么。很快他们便走了,然后她就看见坐在角落边的妈妈和陆定山。

      妈妈望着她,似乎有些局促,犹豫了半天才走过来,“予诺,好点了吗?”

      周予诺这才看清妈妈红红的眼眶,心中一软,点点头。

      “等你稳定点,我们就做手术,以后你就再也不会犯病了。”

      “可是,妈,我不想做手术。”

      “你放心,定山说了,他会叫全北京最好的医生来为你做手术的,不会有事的。”

      “妈••••••”周予诺欲言又止。

      “别说了,好好休息吧。”

      过了几天陆家三兄妹也过来看她了。陆安宁还像个孩子,一看到她就大呼小叫,她摸着周予诺的额头:“痛不痛,会不会留疤啊!”

      晕倒前大概是磕着哪儿了,她额头上一道小小的疤痕,浅浅的,“没事呢,时间一长就看不见了。”

      “你这样好看,万一留疤真是可惜。”陆安宁说。

      周予诺把刘海垂下遮住额头,“这样不就好了。”

      那天在生日宴会上,陆定山只是简单的让他们见了一面,所以今天陆安宁一见她,问题就没停过,起先还只是问一些诸如“你晕倒时有什么感觉啊?”“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之类,后面问着问着难免便问到她曾经的生活,她妈妈曾经的生活,陆家的家教真好,连陆安宁这样看似任性的小女儿家也称夏若兰为妈妈,这样大方令周予诺汗颜,一旦心中有愧,周予诺的回答难免夹杂着无数停顿,停顿多了,连陆安川也看不下去了,“安宁。”

      陆安宁似乎很怕这个哥哥,他一开口,陆安宁便立刻闭上嘴,但眼睛却不安分,很委屈的望着陆安平,

      陆安平大约是怕了周予诺了,一直远远的站在门口,没有说话,这回儿也不好再躲着了,于是说:“时间差不多了,周姑娘身体刚好,让她休息一下吧!”

      从故宫中的蓉蓉到宴会上的予诺到现在的周姑娘,周予诺一时适应不过来陆安平对他各种称谓,好奇的问:“你叫安宁也是陆姑娘吗?”

      没等陆安平解释,周予诺接着说,“还是叫我予诺吧,周姑娘,多生疏啊。”

      “予诺。”陆安川笑笑,一脸的和气,真想不通陆安宁怎么会这样怕他。

      “予诺姐——”一个拥有北方身材的高大女孩拖着长长的尾音叫她姐,这让周予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真正让那一身疙瘩都掉下来还是她自己的一句:“宁宁妹子——”

      于是陆家两兄弟带着颤抖的心免费欣赏了一出姐妹相认的台湾剧。以至于他们坚信若有一天他们不小心换台换到东森华娱也一定觉得不过尔尔。

      直到妈妈过来,这场戏才顺利收场,三兄妹有礼貌有次序的告退离开。于是偌大的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的很平常。

      以前妈妈便不爱说话,她比较喜欢坐在窗边发呆,这经常让周予诺想起琼瑶大妈笔下的那些弱质女子,偶尔她也会好奇凑过去看到底是什么这么有吸引力,结果只看到灰土土的天空和房前那棵摇摇欲坠的老槐树。

      今天妈妈并到没有窗边凝望,她从带过来的保温杯里倒出一碗汤递给周予诺。是老鸭煲,因为怕过于油腻,又加了冬瓜、荷叶、干贝,还有少许的陈皮,那汤还没端到面前,周予诺便闻到一阵飘飘渺渺的香味,于是口水就滴滴答答的挂下来,还好汤及时送到嘴边,不至于让前来问候的姚医生看了笑话。

      姚医生名叫姚英俊,当然,如果他个子再高一点,身材再瘦一点,皮肤再白一点,五官再端正一点,就更配这个名字了。

      姚英俊人很好,对她特别的和颜悦色,每天早中晚三次慰问,语气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

      清早过来,先打个招呼,问下起居饮食,“怎么样昨天睡的还好吧,胃口如何?”

      午睡过后,他又来了:“睡的还好吧?”

      下班前还有最后一问:“这一天过的不错吧!”

      周予诺一直对姚医生投身医疗事业的崇高热情及对病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表示绝对的尊重,只是如果他能将第三次的慰问时间延后她会更开心些,毕竟每次他离开她的胃都会不自主的抽动,连最喜欢的孜然牛肉也失了胃口,当然若是延迟会影响到他下班,周予诺认为取消也没关系,但是姚医生一直很负责的每天三次慰问,雷打不动,某日周予诺很含蓄的表达了她的意愿,姚医生立刻抬出李教授,“这是李教授指示的,每天至少三次查房。”至少三次,看来姚医生还是很仁慈的。

      今天不知道怎么,姚医生突然把慰问时间提前,这就好象一直喜欢在周五小考的老师在某个周三的下午突然抱来一大堆的试卷说要考试一样让人心慌。

      当然姚医生还是很为周予诺脆弱的心脏着想的,先是大大的把老鸭煲表扬了一番,吹的是天上有地上无,仿佛喝上一口,周予诺不用手术多年的病就能痊愈一样,然后又表扬了一番周予诺午睡醒来就未梳过的头发,表示这是新时代非主流文化的旗帜。

      拉完一段家长里短后,姚医生终于步入正题:“李教授回来了。”

      李教授,这个定下三次查房制度的元凶,终于回来了。

      “李教授回来了!”妈妈很是高兴,特地盛了一碗老鸭煲递给姚医生,一番半推半就之后,姚医生终于喝下了这人间独一无二的老鸭煲,赞不绝口的说:“阿姨的手艺真好。”

      周予诺偷笑,马屁没拍对地方,妈妈从来不会做菜。

      但是妈妈并没有介怀,她对于李教授回来这件事感到十分的喜悦,“那予诺的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做呢?”

      “应该快了吧。”姚医生说到。

      周予诺这才想起似乎听陆定山提到过说这个李教授是最好的心内科医生,他的介入手术也是全北京成功率最高的。

      周予诺的病叫预激综合征,是心脏的传导系统异常的一种病,平时可能没什么不好,和正常人一样,但是一旦发作快速性心律失常就有可能会危及生命。周予诺小时也发生过,那时医生就建议手术,但因为费用太大,所以一直耽搁了下来。

      现在李教授回来了,周予诺的手术看来也是势在必行了。

      手术安排在星期三,为了那天早上能干干净净被推上手术台,周予诺把身子洗了又洗,整整三遍,第一遍——凉水,第二遍——凉水,第三遍——凉水,从浴室里出来之后,周予诺在被子里哆哆嗦嗦了好久,直到姚医生进来。

      姚医生看她脸色有些不对,觉得奇怪,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考虑到即使洗了三遍凉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发烧,周予诺也就忍了他的揩油。

      “明天就要手术了,紧张吗?”姚医生没有发现异样,松了一口气。

      “有点!”周予诺笑笑,她怎么知道明天会不会如愿的发热,要不咳嗽咳几声也行啊。

      “没事的,这手术风险很小的,李教授做了这么多,基本上就没出过意外。”

      “你也说是基本上而不绝对,是吗?”周予诺鸡蛋里头挑骨头。

      姚医生憨憨的干笑两声,“好好睡一觉吧!”

      周予诺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手术不用我签字吗?”

      “你妈妈已经替你签好了!”姚医生顺口回答到。

      “我妈?没有我的授权她也能签字?”周予诺想起以前看《实习医生格雷》,在美国,不管什么病,医生都必须告知病人。

      姚医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便被笑容所掩盖,“毕竟是国内,制度没有那么健全,有些事情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周予诺心中刹时如明镜一般雪白,也许有比洗冷水澡更保险的方法,她回以姚医生更灿烂的笑容:“只怕制度没那么健全是假,走个过场是真吧!”

      姚医生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凝在脸上,“既然周小姐想亲自签字,那我这就去拿。”

      不一会姚医生就拿了一张手术同意书过来,现在电脑渗入人们生活的每一点一滴,连医疗文书也都是电子版的,一条条,清清楚楚的罗列在周予诺的眼前。

      周予诺轻轻的念着:“心导管消融术同意书,1、麻醉意外,2、••••••”

      “有这么多危险啊?”周予诺终于慢慢的看完,抬起头问姚医生。

      姚医生终于失去了往日的亲切,不耐烦的说:“不是都说了,李教授做了很多年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也就是这上面所写的这么多都只是走个过场,不会发生?”周予诺扬了扬那张签字单。

      “总会有意外的嘛。”

      “那就是说,这上面写的发生率可能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是的是的。”姚医生终于听到一句爱听的话,忙不迭的点头。

      “但是如果发生了,对我而言可就是百分之百?”

      “你到底签不签!”姚医生终于失了耐性。

      周予诺不再说话,乖乖的在同意书上签上了名字,然后递给姚医生。

      姚医生接过同意书,正要往回走,无意间瞄到上面的签名——夏若兰,他猛地一转身,把同意书在周予诺的面前摇的哗啦哗啦作响,“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简单,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做手术,就给谁去做啊!”周予诺觉得有些困了,她伸了个懒腰,“现在,我想我会好好睡一觉了。”

      姚医生的脸唰的一下白了,比他手中那张纸还白,周予诺满意的冲他笑笑,难得有一次,他终于有一点让她觉得英俊了。

      过了10多分钟,手机响起,周予诺看了上面的号码,是妈妈的。

      电话一接通,那边便传来妈妈愤怒的声音:“予诺,你又搞什么鬼?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你看了那张手术同意书,并签了字?”10分钟足以让周予诺想好应对的话,她清了清嗓子问到。

      “是的,是我签的,你想清楚,身体是你的,你真要拿它与我怄气,我也管不了!”

      “你看清楚了,每一条每一项?”

      “姚医生跟我解释的很清楚,李教授做过这么多例,不会有问题的,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的话呢!”

      “我还不听话吗?你叫我予诺,我便答应,你买我最讨厌的黑色衣服,我也穿着,你要我考外语,我拼命背书,这么多年了,你替予诺打点着一切,又可曾替我想过。”

      周予诺知道,姐姐是妈妈的痛处。果然妈妈不再说话,挂了电话。她向天花板做了一个胜利的V字,却不知道枕头已经湿透。

      早上查房李教授的眼光像秋风一样冷,扫的周予诺浑身起鸡皮疙瘩,待一行人走了出去,她立马从柜子里找出能穿的衣服全部穿上,才稍稍觉得好过些。

      陆定山一早打电话说要来接他,从语气里周予诺估计他的目光只会比李教授的更冷,考虑到这里既没有大衣也没有棉袄,周予诺决定自己先溜回去。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觉得也许妈妈会更好说话些。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遇到姚医生,他头一偏就走了,唉,想当初,她就算再不想见他,到底也还客客气气,怎么现在的男人这样小气。

      周予诺走出医院,阳光暖暖的撒下来,她却觉得从身体深处一阵阵的寒冷涌上来,她无法控制的不停的抖不停的抖。

      她找了一块阳光最充足的空地挛缩成一个球一样的坐下来,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就会好了,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今天的阳光很好,也很刺眼,刺的她眼睛发痛,以至于她看东西都模模糊糊,好像有人向她这里走来,不,是两个,不,三个,怎么?越来越多,眼前的人影晃动的厉害,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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