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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求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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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人物的半张脸,然而男子剑眉星目,女子身姿绰约,两人站在灯下,远远看上去端的是一对般配的丽人。
可是,王敏之和萧嫣为什么会在一起看灯?
只见王敏之将手中兔型竹制灯笼递给萧嫣,萧嫣脸上现出喜不自胜的笑容,眼中有光。
一阵风吹来,吹得两人头顶上的大树哗哗作响,几片树叶悠然地打着转儿从枝头落下,落在长有青苔的青石板上。
难怪二人不肯现于人前,若是教人看见,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绵绵情意来。
传闻王国舅和萧御史大夫因为王皇后和萧妃在后宫的争斗吵翻了天,而王家的继承人和萧家的女儿却背着人偷偷见面,真是冲破世俗偏见的爱情。
顾宛如凑近说:“皇帝膝下仅有的两位皇子出自王氏和萧氏,王国舅和萧御史大夫平日里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谁也没料到王长公子和萧三小姐竟然私下里有交情。玥玥,你知道吗?”
顾宛如会这样问是因为自从秦玥来京,因为上一辈的交情,一直住在萧府,又和萧嫣是手帕交。
只见秦玥脸色很尴尬,连忙摆手,以示自己不知。
高疏桐注意到,秦玥略微将头偏过去,不特意去看王萧二人,手握成拳,将石榴色衫子下摆都攥皱了。
萧妃育有小皇子,萧氏等着把小皇子送上皇位,与太子母家王氏不和已不是一日两日。
平日里贵女与世家子弟在宴会走动时也从没听说两人有什么交集,然而在灯光下看来,两人感情不错,看起来是瞒过家族的私下来往。
高疏桐低下头和顾宛如说些什么,再抬头一看,王敏之与萧嫣已经消失在灯光下。
三人走走停停,越往深处走,越无人迹,顾宛如闲适地说道:“每年上元灯会,都是民间男女定情的重要时节,月老庙也很香火鼎盛。大相国寺的梅林有一处许愿池,池中尽是痴男怨女投掷的铜钱,树上也挂满祈愿香囊。公主有兴致,也可以一观。”
高疏桐缓慢地点头,目光在道路两旁的树木间穿梭,应道:“花似人心,向好处牵。自然如此。”
三人亲亲热热地说些年轻女孩的体己话,哪家的姑娘得了门好亲事,哪家女儿不服父母的安排,与情郎私奔,后续又如何。哪家贵女高嫁后与婆婆不睦。
哪家的侍卫俊俏,哪家的猫儿跑丢找不回来等等。
高疏桐有时候点头,有时候应声说几句,有时候提问。心绪却时不时放在刚才看见陆封仪与林青玉一块儿看灯的身影。
自从相国寺一别,也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他功课如何?与林表妹相处融洽吗?
“哈哈。”高疏桐鼻腔里哼几声,似乎想要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赶跑。
秦顾二人不知道高疏桐思绪神游何处,正要问,谁知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蹄声。
高疏桐停脚步下来看人马不停地从街市涌出,四处盘问,又听闻卫队在各个城门口守着,这仗势,像是走丢什么人。
若不是重要人物,不会惊动卫队人马。
是谁?
高疏桐看了一会儿,感慨道:“给皇室当差真是辛苦。”
本来是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卫队的人却紧急在城内各处巡逻,自然是给皇室当差的苦楚。
高疏桐若有所思地站会儿,才说,“都散了罢,咱们回府,不凑这个热闹。”
顾宛如与秦玥纷纷告辞,等高疏桐回到公主府,一进门就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杜衡从正堂走出来,似乎早有准备,回答道:“已经准备妥当。”
高疏桐点头,道:“好。我们去见太子。”
朱珍珠为高疏桐准备出门的行装,高疏桐往里走几步,突然想起什么,问:“今日上元节,先生怎么这个时候在府上,是出门后早早地回来了,灯会不好看?”
“孤家寡人一个,去凑什么热闹,且春闱将近,还不如多温习功课。”杜衡仔细观察高疏桐的脸色,问道,“有什么事吗?公主出门看灯,怎么一副凝重神色?”
高疏桐并不信杜衡说温习功课的说法,杜衡性情狂妄粗放,不拘小节,不像是临时抱佛脚的人。
这时,朱珍珠拿了一件狐狸毛的鹤氅来,仔细披在高疏桐身上,一边理顺毛绒围脖,说道:“夜深了,公主要出门,仔细更深露重。”
所以才把小狐狸同族的毛都围在脖子上?
高疏桐摸了摸脖子旁雪白的毛发,笑着对朱珍珠说道:“还是你仔细。”
朱珍珠笑而不语,后退几步,吩咐侍女其他事宜。
高疏桐摸了摸脸颊,转过头去对杜衡说道:“脸色很明显吗?今日回来的时候,突然全城大索,卫队三噤其口,不肯说是为什么事,孤看着像是丢了什么人,也不知是什么血雨腥风的前兆,秦玥与顾宛如恐怕也看出什么眉目,事情还没有影儿,也不便与她们多说。”
杜衡眼眸转动,说道:“府上根基尚浅,重要的消息漏不出来,只能等明日朝会才知。”
高疏桐点头,这时,行装已经整理完毕,正要出门,一位侍女从门外走来,行礼回禀道:“有位官家小姐来找公主,见是不见?”
高疏桐转过头,问:“是谁?”
“见过永宁公主。”来人转过身,从阴影处上前,揭下帷帽,在灯光下现出面容,是准太子妃。
谢娉婷。
高疏桐站住不动,似乎在迟疑究竟是先出门,还是留下来看谢娉婷有什么事。
这时,谢至过来回禀:“公主,马车准备好了。”
只见谢娉婷帷帽下仍旧是那张清丽的容颜,在昏暗的灯光下过分白皙的脸蛋,眼神流露出恳求,殷红的嘴唇挪动,似乎将要溢出恳求的话语。
是个人都能看出,谢娉婷遇到难处。
高疏桐想了会儿,解开鹤氅,将谢娉婷让至正堂,坐下,问:“夜深了,太子妃来做什么?”
当今局势,虽然谢娉婷还未入主东宫,可是人之常情,总会偏向未来夫婿,可是谢娉婷未来的夫婿,高疏桐不得不防。
高疏桐一边防备谢娉婷是为皇太子殿下而来,恐怕对自己不利;一边又实在担忧谢娉婷遇到难处,是在求救。
谁知谢娉婷直直地跪下来,抬头道:“求公主救我!”
“什么!”我朝的礼仪,女子不用跪拜,如今谢娉婷直接下跪恳求,高疏桐惊得从座位上站起,伸手想扶,又收回手,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谢娉婷花瓣似娇嫩的脸蛋上双眼通红,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心事说出,声音婉转动听:“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可是我与他门第相差甚远,爹娘定然不肯应与我们的婚事。等呀等,只等到了一纸婚约,可是任凭未婚夫贵为皇太子殿下,也不能消磨我心中无尽的情意。”
情爱相煎,能教人如坠地域。
可是男女情意,又是那么的甜蜜美好,教人不舍得放弃。
门第相差甚远,高疏桐慢慢琢磨,难道谢娉婷的心上人是狩猎场那日见到的侍卫?
“你想要私奔?”这时候高疏桐才明白过来全城大索是为了谁。
因为准太子妃不见了。
“公主身为女子,必能理解我的苦处,如今婚事逼近,我心有所属,如何能入主东宫,服侍皇太子殿下?”谢娉婷一边哭,一边说,“只有公主帮我,让我有情人终成眷属,才能救我的性命。”
这是为不嫁给太子,宁愿去死。
如果谢娉婷没有来恳求,而只是诉说心事,高疏桐听完这段话,不免要为少女心事伤怀。
谢娉婷本来容貌上佳,说起话来婉转动听,眼角眉梢春意暗生,此刻,在场众人少不得要被至死不渝的情意打动。
然而,高疏桐皱着眉头,又说:“你有什么心事,合该求父母做主,怎么求到孤这里,孤能做什么?”
谢娉婷哭道:“有女为后是谢氏梦寐以求的事,爹娘心意已决,做女儿的又有什么办法?”一边说,一边频频摇头,显然是已陷入绝境。
高疏桐稍稍移过头与朱珍珠对视,心想:让秦玥打听的消息果然不假,谢娉婷这准太子妃当得心不甘情不愿。
杜衡见高疏桐迟疑,冲高疏桐微微点头,要她应承。
杜衡为何如此,高疏桐心里也知道,私奔是丑闻,但凡有一点风声,两家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这个时候,能让皇太子殿下丢脸,就是对永宁公主有利。
然而,高疏桐思索会儿,还是说道:“你的情郎如果真的待你如珠似玉,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来求情,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而已。”
高疏桐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谢娉婷来之前,就知道求救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哪个有担当的人会让自己的心上人孤身面对风险。
然而,在谢娉婷心中,心上人没有半点不是,听到高疏桐编排,谢娉婷难掩气愤,道:“公主知道什么?是我看走眼,原以为公主菩萨心肠。”
谢娉婷脸上是求救无门的灰心与抛弃一切的孤绝,站起身,走了。
谢娉婷走后,杜衡问:“公主难道不明白臣的意思?为什么要拒绝,此时准太子妃与人私奔,正好让太子出丑,何乐不为?”
高疏桐摇摇头,凝视微风吹过的朱门,说道:“太子毕竟是我哥哥,难道现在斗到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与太子是同胞骨肉了,就连我自己也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