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献祭》缇汀

68、死亡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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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燕看着这个发狂的男人，心中满是嫉妒，真恨不得周可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有一点你说对了，她的确不是自杀，她是杀了自己嫁祸给我。我杀过人，见过血，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杀自己，眼神都那么狠。嫁祸？”林燕冷哼一声，“她学得倒是挺溜。”

　　“不可能”，江桐激动地低吼，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我知道你不信，她在你眼里就是白月光，可事实上呢，我们都是手上沾血，她跟我有什么区别？”林燕的目光中透着犀利，倘若那把水果刀在她手上，此刻大概会抵住江桐的胸膛吧！

　　“她死了，你当然可以随意诋毁她？”江桐愤愤地道。

　　林燕朗声笑道：“我已经有一条命案在身，横竖都是死，还有必要诋毁她吗？”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又没犯罪，可以好好活下去？”江桐咄咄质问。

　　此时，林燕笑得更加放肆了，她俯下身，又凑到他耳畔低语，“你真当她是白璧无瑕呀？你以为贾强这种级别的人物那么容易落马吗？贾强不落马，你父亲的案子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也翻不过来。人啊，但凡有一丝希望，谁不想好好活着？”

　　“这些都是你臆想的，你没有证据！”江桐自然不愿相信，即便他也曾怀疑过。

　　“证据？证据！”林燕笑而不语。她忽然想起和周可在601室的最后一次谈话。那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谈话，让她重新认识了这个倔强的、恐怖的女人。

　　那天，周可穿着一条款式老旧的白色印花长裙，白色高跟凉鞋，若是换作其他人，这样的打扮必然显出老派，但在她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看着林燕，坦然地问：“你喜欢江桐？”

　　林燕怔了怔，她从没在这个女人面前提起过江桐，甚至周可主动提起他时，她也都是一笑置之，不作评论。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山大食堂里待过，可你非要骗我说是中文系的。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也挺累的吧？编了那么多谎话，还得滴水不漏，背了不少遍？可是不管你怎么编，血缘是编不了的。你哥哥做过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说得那样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然而，那些伤害都是切切实实发生在她身上的，她怎么可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林燕错愕地看着这个女人，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你不是来替你哥哥报仇的，你只是想让江桐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然后……然后你就可以占有他，把他变成你的傀儡……你这个女人呀，还真——小看了江桐！”

　　周可淡淡地道，眼神中的自豪简直能杀人。

　　“你什么意思？”林燕见她一步一步向后退，径直退到了阳台上，然后将一根麻绳套在腋下。林燕有点慌了，凌乱地叫喊，“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帮你实现你的愿望。”说罢，周可将绳子一端挂在阳台的铁支架上，然后爬上阳台的边沿，朝她微微一笑，身体向后一仰，纵身跃下。

　　刹那间，林燕吓得魂飞魄散，矗立在原地，直到听到那“砰”的一声，她的心突然一颤，才缓过神来，慌乱地收起铁支架，搬到了604室。没过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警察、物业、保安传来的嘈杂声……

　　直到此时此刻，想起当时的种种情境，林燕仍然心有余悸：“我看着她，一步一步杀了她自己！”她说这话时，脸色惨白，声音低沉。这大概是她唯一正常的时候。

　　江桐忽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又是一阵咆哮：“你这个疯子，你撒谎，撒谎！”

　　一个撕心裂肺地吼着，一个肆无忌惮地笑着。如果上天垂怜，见到这个狭小的地狱里发生的一切，也会感到悲愤难当吧？

　　“随你怎么喊，喊痛快了，我送你上路。”不知何时，林燕手中又拿起了那管针，“其实我还挺想留下你的，可是不行啊，你和那个蠢女人合起伙来整我，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警察了，我要是留下你，多对不起我自己呀？”

　　说罢，她竟然又格格笑了起来。这一次换成了娇嗲的声音，像深夜的乌鸦，听得人毛骨悚然。

　　“你知道就好，就算你杀了我，也跑不了，天涯海角，警察都会把你抓回来。”江桐得意地道。既然她已经知道贾妮去送信的事，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干脆摊牌，“我想有件事你大概也不知道，信一共有七封。”

　　他故意说得很慢。林燕怔了怔，眼神竟有些飘忽。她知道有第六封信，但并不知道原来是七封信。周可最初用打印纸写的那封，描述她杀害吕斌的那封信，她并不知情。这大概是她唯一的疏漏。

　　林燕以为江桐在诈她，便故意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那又怎样？你改过周可的小说，你以为警察真的不知道吗？”

　　“你不是没打算放我离开这儿吗？”江桐此时已抱定了必死之心。如果说刚刚苏醒时，他还对警方有所期盼，那么过了一天一夜，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

　　林燕有些诧异。在她眼中，人都有求生欲，即便是濒死时刻，也还是会挣扎到最后一口气。可她偏偏就见到了两个向死而生的人，简直改写了她的三观。

　　“论死，你和那个蠢女人还真是一模一样。不过，你以为死了，就真能一了百了吗？我奉劝你，还是别做梦了。”林燕拿起针管，在他脖子的静脉处比划来去，却又见到他蠕动的喉结，见到他起伏的胸膛，还有那愤愤难平的眼神……突然之间又停了手。

　　“既然你这么喜欢自暴，我想警方很快就会去那个土丘了，可是你想不想知道，警察挖开那个土坑，会看到什么？”她得意地笑道，“除了那个蠢货的尸体，还有一把亮闪闪的水果刀，就是601室丢的那把，那上面都是她的指纹。”

　　江桐马上联想到她挖过林新的坟，而且不止一次。带花纹的刀，601室的水果刀，应该都落到了她手中，而这两把刀再次出现的地方，也都是她精心安排的。好一招连环计，即便躲过了一次陷害，也很难躲过第二次、第三次……

　　“你还真是不遗余力！”江桐愤然道。

　　“彼此彼此。能活着，谁愿意死，我总得垂死挣扎一下吧？”

　　这一次，林燕的确没有骗江桐，她随即上演了一出垂死挣扎！

　　-2-

　　警方对江桐的住所进行了搜证，没有发现任何与他失踪相关的线索，倒是找到很多与周可案、吕斌案相关的线索。老王心情不免沮丧，一想到江桐可能凶多吉少，他就一刻也待不住了。

　　“总得干点什么，不能这样干耗着。”他一脸焦急。

　　“去他办公室看看。我今天早上收到一封匿名信。”大刘抽了口烟，“说他办公室里有重要证物，事关十年前的一桩旧案。”

　　“又是旧案？”老王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有些心慌。

　　大刘沉默了一下：“你还记得十四年前858路的报警记录吗？”

　　老王想过江桐和吕斌之间的秘密可能与那个猥亵狂有关，但此时大刘郑重地提出来，他内心还是有些抗拒的。经过这一系列案子后，他实在不愿意再把江桐当成嫌疑人了。然而，愿望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作为老刑警，老王明白“职责所在”这四个字的意义。

　　“我之前派人调查过，那个人叫林新，还有别的女孩报过警，当地派出所有过拘留记录，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没有起诉他。有意思的是，十年前，这个人的一切信息突然消失了。他是个外来流窜人员，没有固定单位、固定住所，失踪了也没人来报案，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大刘认真地说，老王却时而走神。

　　“又是失踪不报案的，现在这人都是怎么了？这么不相信咱们警察吗？”老王有些负气。

　　“贾医生不是报案了吗？”大刘不时调侃一句，“所以咱们得开工啊，去江桐办公室看看。”

　　“你真觉得林新死了？”老王试探地问。

　　“你还有他活着的证据？”大刘反问。

　　凭他们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这人多半是不在了。但老王不愿承认，此时倒有些倔强、扭捏。
　　这天正好是周末，学生不多，大刘和老王只带了几名警察去江桐的办公室搜证，加之又提前知会了校方，所以并没引起太大的骚动。

　　老王提出应该看一下监控，这里的监控硬盘比较大，存储时间长，说不定能提供重要线索。但麻烦的是时间，看监控需要足够的时间，而对于失踪案来说，最稀缺的恰恰是时间。大刘派了一名警员去保安室专门看监控，其余人继续搜证。

　　很快，那把带花纹的水果刀就浮出了水面。大刘和老王均是一脸严肃。在江桐的办公桌里居然发现了吕斌案的凶器，江桐必然存在重大嫌疑，即便他没有实施杀人，那么藏匿凶器也触犯了法律。

　　所以，老王一定要找到放水果刀的人。他不相信是江桐所为。从他家搜证时见到的旅行箱来看，他明明已经准备远行了，为什么还要把证据留在这么显眼儿的地方呢？这不符合常理。然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监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