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此生》花瞎子

40、往事随风

　　一个月后，城郊一座小木屋里，
　　天枢身体里的愤怒在狂叫，他有种杀人的冲动，眼里的风暴，可以把人搅碎。
　　床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睛在努力的想要睁开。
　　见此，红衣男子笑道，“他要醒了，这下你放心了，我也该走喽，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谢谢。”目送着他离开，满心的疼痛，开始蔓延，早就该将他带走的，回头，撞进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你？你醒了？”回答他的却是陌城流下的泪。
　　“陌城！”天枢坐在床边，握了握他的手。心疼无比，这可是他的儿子啊！
　　“我，感觉到了，你的，你的气息，所以，就，想，看看，是不是你。爹！”
　　“是我，是我，好孩子，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爹爹，现在就带你走，离开这个地方。”
　　看到天枢紧张的样子，陌城反倒是嫣然一笑。
　　“爹，你没事就好，我以为，我会害了你！”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是爹没保护好你，你不要怪爹才是！”
　　“我没事，只是睡了太久，有些僵硬。”
　　“那起来坐一会儿？”天枢小心翼翼的将人扶起来，垫了枕头，让陌城可以舒服些。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一看？还是饿了？渴不渴？
　　“爹，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就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了，”陌城小声的说着，“对了，爹，刚才那个人是谁？”
　　“我叫他小公子，是我的族人。”
　　“族人？”
　　“对！”
　　“他，是我的恩人。”
　　“我知道，不用放在心上，爹会帮你还的。”
　　“爹！”
　　“嗯？”
　　“我自己可以的！”
　　“陌城，你变了！”
　　　是啊，能不变么？在接受舒叶那一刻就变了，他不再是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还要他怎么单纯？心痛的在流血。
　　天枢见陌城没说话，知道他心里难过，轻轻的将他搂进怀里，无论你怎样，都是爹最宝贝的儿子。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窗外传来，接着是舒将军的面孔，他带了许多的士兵，看来还是逃不过，终是连累了父亲，陌城心里更是绝望，恨不得自己死在那一剑下。
　　“真是一场感人的好戏啊！”
　　“用不着这么阴阳怪气的。”
　　“是啊，真是好久不见了啊，罹尔王爷，近几年，您过得可好？”
　　“舒将军，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
　　“那倒也是，不过，你这儿子，哈哈，可没少替你受罪，你就不心疼么？看来你这个当爹的很不合格啊，就算他母亲犯了错，让你生厌，但陌城也毕竟是你的亲骨肉。”
　　“舒将军，”天枢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女儿吧。”
　　“好好好，我自己的女儿自然会管教，只是以后别再让你儿子来迷惑她了，毕竟她年纪小，经不起诱惑。”
　　这话一出，陌城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这是什么意思，是我迷惑了她舒叶？哈，真是可笑，明明是她死缠烂打，如今竟变成这样的说词？舒叶，你伤我一剑还不够么？还要如此的侮辱我？
　　天枢感觉到了陌城的不对，捏了捏他的肩，以示鼓励，随后起身。
　　“舒将军这就多虑了，你还是先弄明白怎么回事吧，我儿子再不济也不会想和你们舒家人扯到一起。”
　　“无所谓，反正今天你们死定了，弄不弄明白又有什么意义？”
　　“舒林，我知道，你恨我，但陌城无辜，这么多年，你折磨他也足够了，放他走吧，有什么事，冲我来。”舒将军刚想说不行，一声父亲便打断了他，是舒叶来了，没等他走过来，舒将军改变了想法。
　　“那可不行，放他走了，我还怎么抓你？当然你选择自杀的话，我会考虑放过他，毕竟舒叶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的。”
　　说完这话，看了看跟过来的舒叶有些无奈，因为他女儿眼中根本没有他，只有那个叫东方陌城的，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良心，白眼狼。
　　“陌城，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么多天你去哪了？让我好找啊！”陌城没有理他。
　　“陌城？”舒叶想上前却被天枢拦住了，
　　“你是谁？干嘛拦我？”
　　“舒小姐，我是陌城的父亲！”
　　“额，哦，你，你是，啊，东方叔叔！”
　　“我叫罹尔天枢！”
　　“罹尔天枢？姓罹？那陌城？”
　　“随他母亲姓！”
　　“哦~叔叔，哦，不，我和陌城成亲了，我应该…”
　　“叶儿！”舒叶那声爹被舒林及时打断了，“别胡闹，回家去！”舒叶回头瞪了他爹一眼，又回过头来叫陌城，
　　“陌城？”陌城还是没有理她，这让舒叶觉得不对劲，本来要问他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却没说出口。
　　“陌城，你，怎么了？”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的感情明显有了起色，虽然没有得到陌城亲口答应，但心意不言而喻，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听见他问话，不但没有回答，还将头转了过去，
　　“你在怪我么？怪我把你弄丢了？还是？”
　　“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你说话！”陌城压下心里的恨意，不耐烦的说道，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想着拒绝了你，就快走吧，可惜，舒叶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
　　“陌城，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
　　“你没错，是我太傻，我们本就该是敌人，何必呢！”
　　“不是的陌城，你看，你肯和我生气，就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对么？哪怕一点点，陌城，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与你为敌，之前对你说的话我也都是认真的，也一定会做到的，在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
　　“你够了，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
　　“我…我做了什么？”舒叶迷茫的看着他，心里的预感让她有些害怕，那天陌城失踪的现场，她可没有忘。
　　“呵，装糊涂是吧，好，我今天就让你自己看看，你所谓的对我的好！”话毕，陌城猛然拉开自己的衣服，一条褐红色的伤疤，出现在他的胸口，雪白的皮肤，衬得那些伤疤如此狰狞，刺的人眼球生疼！
　　舒叶讶然，他根本不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有那大红的喜服和未干的血迹，他的心在狂嚣，到底是谁，在她走了之后，对陌城下如此的狠手。
　　“陌城，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是谁伤了你？”
　　“哼，是谁你还不知道么？不是你下的命令，他敢这么做？舒叶，你让我好失望，你为什么要骗我，让我认为……可是，你骗我，我们本就是敌人，是我太过自以为是罢了，你走吧，走吧，我不想恨你，你不要逼我了！”
　　如此一来，舒叶的心已经凉透了，他恨死了，那个背着他伤陌城的人，若此时见了他，舒叶定会将他碎尸万段，但此时面对的却是误会他的陌城，虽然心里委屈，但陌城的伤，让他无法去怪他一点点，只剩下了心疼。
　　“舒叶，退下吧！”舒将军看两人闹得差不多了，也算彻底僵了，虽然以前同朝为官时，总被罹尔天枢压着，如今倒是摆了他儿子一道，也算看到他不爽的样子了，于是开口道，
　　“东方陌城，叶儿只不过看你长得不错，才一时兴起，你也不过是他的玩物而已，她还有大把的青春，怎么会浪费在你这个罪人身上，别痴人说梦了。”
　　陌城闭了闭眼，没有说话，虽然气愤，却也是事实，一旁的天枢见舒林开了口，他自然也要护着自己的孩子，刚要说话，舒叶却抢了先吼道，
　　“父亲，你不可以这样说陌城，我也没有一时兴起，我是真的喜欢陌城的，你不了解他的好，陌城，你要相信我！”
　　“叶儿，不许胡闹，快回去！”
　　“爹，你不是最宠女儿么？让他留在女儿身边好不好？”
　　“胡说什么？来人，带小姐回府！”
　　“谁敢动我？哼！爹，你若真要执意如此，女儿只有站在陌城身边了！”
　　“你还反了不成？舒叶，你是我最小的女儿，从小便任性，但却也比你的三个哥哥都有天赋，所以爹也最惯着你，什么达官显贵，什么富贾商贩，不管你闯什么祸，爹都可以护你周全，可这个人，是前朝的余孽，事关我们舒家的生死存亡，而且爹今天必须除了罹尔天枢，因为他手里还有……”
　　“有什么？”天枢打断他的话，“关于那个东西，我也在找，并不在我手上！”
　　“爹，我不管你们为了什么，我只想带陌城走，远离是非，不会在参与世事。”
　　“不可能！再说，就算你愿意，人家也未必愿意，你知道，他父亲，罹尔天枢我是杀定了的，以后你们就是仇人，你以为他还会原谅你？”
　　“舒林，你自己的亲女儿，何必苦苦相逼呢？”罹尔天枢皱眉，若让舒叶带走陌城，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爹，你若非要陌城死，女儿绝不苟活，既然已经嫁了他，那便是他的人，也只有对不起爹了，女儿就先去那边等陌城了！”说着便举剑欲自刎。
　　“闹够了没有！”陌城虽说气她，但也没想过要她死，此时见她来真的，便在也忍不住夺下舒叶的剑，手在汩汩流血，身子一软向下栽去，好在被最近的舒叶扶住。
　　“陌城，你这是干嘛，怎么这么傻呀，让我看看你得手！”
　　“滚开！”陌城一把将人推开，瘫坐在地，“你这是想干嘛呀，嗯？非要我死才甘心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是你对不起我吧？怎么反弄得像我错了一样？舒叶，虽然你嫁了我，但我们并没有夫妻之实，若你觉得名声受损，直说好了，我死就是了，何必在这假惺惺的要死要活！”
　　“不，不是的，陌城，你误会了，你要相信我啊，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啊！陌城，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一次舒叶说的异常严肃，从地上爬起来，又跪倒了舒将军面前，抬眼，已是一片死灰，“爹，女儿，最后一次求您，若不答应，父女反目！”
　　“你真是要气死我呀！”舒将军气的直跺脚，却也是有些害怕，舒叶的坚决，舒叶的天赋才华，让他觉得受到了威胁，他知道，他这个名满京城的女儿一定可以做的出来，然而却是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太不值得，这东方陌城也没什么本事，若留在舒叶身边天天看着，也做不来什么，怕就怕，罹尔天枢今天不除，日后，必然是个麻烦，唉，麻烦点就麻烦点吧，自己的女儿用命威胁，还能怎么办？现在只希望对方不答应了，若不然，当初的离间计岂不是白花心思了。
　　“罢了罢了，随你去吧！”
　　“谢谢爹！”得到允许，舒叶站起身便来到陌城身边，欢喜道“陌城，跟我走吧，我爹不会为难我们了！”
　　陌城无语，看向天枢，天枢避开他的眼睛，淡淡道“走吧！”
　　“走？”陌城诧异，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自己的爹会说出这个字，刚才不还说的好好的要带他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么？怎么转眼就把自己推出去了？于是反问道“你要我往哪里走？和她走？”
　　“是，你留在我身边已无意义，我的时间也快到了，带着你恐怕也不方便。”
　　“无意义？不方便？”此时，陌城算是明白了，父亲这是不要他了啊！为了自己活命？舍弃了他这个亲儿子？“呵！”陌城苦笑“对，你说的都对，我现在是你的累赘是吧，我不在，你还可以活着，我留下，就是个死！”
　　“陌城，舒叶对你的心，爹也看的明白，你们会幸福的，而且，我不能死，陌城，对不起，你和她走吧，这样才可以活着！”
　　“幸福？这就是他能给我的幸福？”陌城激动的指着自己胸口的伤疤，“是，我现在是最没用的一个，让你们这样推来让去的，这三年来，我沦为小官是怎样的生活？可我还是坚持活下来了，因为我相信，相信你会回来找我的，因为你是我爹呀，我是你的孩子，终于，你没让我失望，回来了，本打算你会马上带我走，但，舒叶，偏偏是这个时候，她待我很好，，让我差一点就忘记了，我们应该是敌人，在我以为终于脱离了苦海，最相信她的时候，她却给我一剑，让我从天堂又坠入了地狱，我绝望的时候，你将我救了回来，可结果，结果呢？”陌城越说越激动，疯狂的向天枢大喊着，
　　“你又要放弃我，让我和她走，你觉得是她会对我好？还是他爹会放过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骨肉啊？我不知道你和母亲之间有多么深的恩怨，让您如此狠心，走了那么多年，还要回来再伤我一次，我的命对于你们来说是如此卑贱，可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恨只恨我自己没能力保护自己，让你们如此糟蹋，哈哈，哈哈，罹尔天枢，舒叶，我恨你们，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再也不要！”
　　语罢，陌城拿起刚才舒叶自刎的剑，残忍的割破了自己的喉咙，鲜红的血液喷出美丽的弧线，昭示着生命的流逝，而到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如此狠心，到底是什么原因，比他还重要，死也许会是更好的解脱，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
　　“陌城！”
　　“陌城！”
　　两个声音同时想起，可是，在撕心裂肺的叫喊，也无法挽回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再也不会有一个叫东方陌城的漂亮男孩，穿着水蓝色的纱衣，吹起悠扬的笛声，那些曾经的欢笑，不禁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过那样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都会觉得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一个，可这样的相互折磨，又有何意义呢？当我们为了彼此，不顾一切以后，倾尽了所有的力气，待到岁月静好，只能叹一句，不过如此，无所谓了，或许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执着罢了，与他（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