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此生》花瞎子

1、岁月浮华，你可安好？

　　一片片枯叶飘然而落，秋风里带着些许的寒意，一条绸带悠然而来，散发出古朴的气息，仿佛让人走回了那个纷乱的年代，刀戈剑戟中映射出满眼的歌舞升平。
　　树下的躺椅上，一个身着大红霓裳的美人似睡着了一般安静而美好，身上落满了枯叶也不为所动，阳光打在脸上，勾勒出他的倾国倾城！
　　“吱吖”古老的木门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却还是在这无声的画卷中显得有些刺耳。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稚嫩少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看了看躺椅上的美人，不禁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叹息，里面竟包含了太多的心疼与无奈。
　　“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冰冷却好听的声音将少年吓了一跳，拍拍自己的小心脏，才讨好的笑道，
　　“和公子您比起来是小了那么一点点！”
　　“公子？”美人皱了皱眉，这让少年心中一跳，完了，又得罪这主了，唉！明明花一样的人，却偏偏要一副冷若冰霜冻死人的模样，脾气又阴晴不定，在他身边也有十年的时间了，说过的话都不会超过十句，再这样下去，日子是没法过了，少年撇撇嘴。
　　“叫我阿狸，记住了，若以后再叫错，就滚出我的视线！”
　　“是！”少年诺诺的点头，等待阿狸的训话，可惜等了许久都没再听到一点声音，这让少年以为阿狸已经睡着了。酝酿了良久，才硬着头皮开口，
　　“阿，阿狸，族长让我告诉你，他决定…”
　　“如果我说不呢？”突然的打断把少年吓了一哆嗦。
　　“那，那他说，会，亲自来…”
　　“三十年了，我身边换了几十个人，你是跟随我最久的，够了，离开吧！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为什么？”少年一惊，终是抬起头来看向阿狸，是他说错什么了么？为什么突然赶他走？他不想走，早知道这样，就是死也不会接这趟差事了，少年委屈的撅噘嘴。
　　“那你又为什么留下来呢？”阿狸反问，也终于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眼睛，是金色的，阳光下好像有水波漾开。“很多事，该放下就放下吧，何必执着呢？没有任何的意义！”话毕，阿狸又自顾自的躺了回去。
　　那你又放下了么？少年想问，却没敢说出来，只是坚定而又倔强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我不走！”
　　这三个字让他不后悔，因为这让他第一次见到了阿狸的笑容，虽然也许那并不算笑，只是勾了勾嘴角，他想着，这到底是因为对他执着的人太多而取笑自己？还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想想当初，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而留下来的呢？
　　那时自己只有七八岁吧！被派到这里伺候阿狸，来的路上是提心吊胆，这主可不是一般的难伺候，都换走多少个人了？他仿佛都能看到自己每天被阿狸虐待的情形了，然而？现实却是一年都没见到他两回，只知道他每天回来很晚，夜里睡的又极不安稳，因为就住在隔壁，所以经常被半夜吵醒，一开始，不知道情况，不敢睡觉，生怕隔壁的人冲过来捅他一刀，可时间一长，便也由害怕变成了委屈，由委屈变成了心疼，而改变一切的是那天夜里，
　　又是很晚，阿狸才回来，可刚睡下不久，他就听到隔壁又有了动静，而且声音比每晚都大，出于心疼，或者好奇，他决定起床去看个究竟，然而当他到了那边时，阿狸是滚落在地上的，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而脸上，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下来，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天枢，我不想的，我只是好恨啊！你原谅我好不好？欧阳，是欧阳，天枢你看，是欧阳回来了，他没有死，啊！！不见了不见了，云崖，我好怕，云崖，呜呜…”
　　少年连忙跑过去，他本想将阿狸唤醒，伸出手去拉被子，却被阿狸一巴掌拦了过去，被子滑落了半截，而暴露出来的皮肤上，是一道道血红的抓痕，血珠还在争先恐后的蹦出来，少年心惊，他想不出到底是如何痛苦的回忆，让阿狸在睡梦中都会这样残忍的不放过自己，那些名字，又是谁呢？天枢？欧阳？云崖？云崖是罹尔族长么？他记得族长的名字叫云崖的吧？不过就算是族长又能怎么样呢？光靠名字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再次伸出手去抓阿狸，这一次，阿狸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哆哆嗦嗦的窝在少年的怀里，任他用力的将他禁锢着，轻声的呼唤，安慰。
　　这几年里，阿狸机器一般的折磨自己，早出晚归，实在没有事情做，就整日的喝酒，哪怕是夜里，都不肯多休息片刻，多少次透过窗口看到他负伤而归，也不去包扎，本是一副弱不禁风的身体，却让他活出了刺骨的锋利，也就是那个时候，阿狸成功的触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完完全全将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男子放在了心上！他想要了解他，帮他走出那个梦魇，可时至今日，又过去了三年的时间，除了那个梦，他对阿狸的了解却仍然是一无所知，他恼怒自己的无能，却又不敢让阿狸发现，实在苦不堪言！
　　“吱吖”木门再次打开，来人却不如少年般小心翼翼。
　　“我只想找个人陪你，并没有监视你的意思，狸儿，不要再对我充满敌意了好不好？”为首的男人一脸悲切，让人看了不禁为之动容，相信他定然深深地爱着眼前的人。
　　阿狸却不为所动，如玉的脸庞更是让人觉得附上了一层寒冰，满天的寒冷蔓延开来，少年打了个哆嗦，这种尴尬的气氛让他想要逃跑。
　　许久，“狸儿，若你真那么决定了，我不在拦你，总好过，你这般待我！”
　　阿狸继续沉默。
　　“你真的不肯原谅我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一定不希望你…”
　　“够了，你没有资格提起他们！”阿狸厉声打断男人的话，他的话，让他觉得恶心，
　　“原谅你又有什么意义么？我的母亲会活过来么？我的族人会回来么？欧阳就不会死么？天枢就会原谅我么？一切都变成了事实，再也回不去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现在再来祈求我的原谅？真是可笑！难不成你也会感到良心不安？还是想让我继续留在你的身边，然后…任你侮辱？”话到了最后，阿狸猛的站起来，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狸儿，我没有，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如果可以，我真想把自己被你碰过的每一寸肌肤全部都割掉喂狗！”
　　“狸儿，你…”
　　“哼！浅陌！我们走！”阿狸拉过还在发愣中的浅陌，一跃上了房顶，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男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许久，喃喃地念叨着：“狸儿，你都不愿意，哪怕是与我擦肩而过的机会，都要尽全力的离我远一点，在远一点么？”
　　夜晚的城市，总是这样灯红酒绿，霓虹灯闪啊闪，这让不怎么晚上出门的浅陌有些眼花缭乱。
　　进入这间零度酒吧之前，阿狸给了浅陌一副墨镜，尽管现在是黑天，阿狸说这样是为了保持低调，像他这种人物，不遮住脸的话，会出大事的，可这个样子，浅陌实在看不懂哪里低调了，这么明显和别人不一样的装束，才会出大事吧？这么诡异的事情他琢磨不透，就像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阿狸看上去那么兴奋，完全就和平时变了一个人一样，连头发都剪了。还化了妆，遮盖住了他本来魅惑的样子，而且，这次的目的地竟然是如此喧哗的酒吧，各种音乐和尖叫声像是人们绝望中歇斯底里的呐喊，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烟酒味，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味道，头顶上的烟雾，缠绕着暖色的灯光，让人迷乱。
　　“喂喂喂，你看什么呢？”阿狸的叫声将浅陌拉回了现实。
　　“叫你出来不是让你乱看的！”面对阿狸的控诉，浅陌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就是溜了下神，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啊！”
　　“你还敢说没有，我明明看到你盯着台上那个女人的胸看了好久，叫你都不理，还不承认？”
　　“我……”
　　“我什么我，眼睛都快飞出去了，是想贴到人家胸上才算看么？”阿狸一边向浅陌大叫，一边用手指着台上的女人，这让浅陌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在族里，大家几乎都是认识的，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自然没有什么忌讳，而且他作为最小的一辈，大家都是把他当做孩子来对待的，哪里经历过这种场合，但阿狸却不管那些，依旧不依不饶。
　　“她比我好看么？不就是个不入流的歌星么！”说着还摘掉了眼镜，露出了倾城的容颜，面上的愤怒那么的真实。
　　“变态！”还不等浅陌反应过来，台上的女人骂了一句便要下去走人。
　　“你说谁变态，你给我站住！”女人站住没有说话，只是不耐烦的瞪着他。
　　“怎么不敢说了？是不是觉得没我长的美，挺惭愧啊？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拉，不过你也确实没什么品味，人丑就算了，还试图掩饰，浓妆艳抹的一股子骚味，实在像鬼，还是不要出来吓人才对。”
　　“你特么才鬼，你全家都特么像鬼！”女人被阿狸的话激怒了，她实在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碰到了个傻逼。
　　“我像鬼？让大家看看到底谁像”
　　“你是不像鬼，你就是个变态，男不男女不女真恶心。”
　　“恶心？你怀孕了么？那还不好好回家相夫教子，在外面勾引男人，还真不要脸，放荡得很呢，怀孕了还出来找活，是老公不行么？还是你自己欲求不满啊？哎呀呀……”
　　“你你你……”
　　阿狸的话是越来越过分，浅陌在心里为自己祈祷，等下打起来千万别连累了自己，不关自己的事啊，他可是一眼都没看那个女人的胸啊，他还真没见识过这样的阿狸，简直是蛮不讲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场闹剧，浅陌觉得自己实在没脸呆在这了。
　　正想着怎么溜走，一个温暖深沉的声音，在人群后边传来。
　　“出什么事了？”一个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成熟稳重，就是觉得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有些刺眼，这个男人，有故事，会不会和阿狸有关呢？是不是他梦里出现的其中一个呢？浅陌这样想着，心里还有一些小激动，说不定这次出来，真的会有突破呢！
　　“你是这里的老板？”阿狸的话让浅陌听到了里面几分得意的味道，是幻觉么？阿狸怎么会是这样的阿狸，不该是高冷的么？
　　“是！”
　　“那就好，你来给我评评理，这个女人……”
　　“你先回去吧，从今以后不用来了！”男人没等阿狸说完，就打发了那女人，阴沉着脸，一挥手，周围的人群也自动散开了，浅陌瞪大了眼睛，这么牛？比阿狸还不讲理，这下反倒要为那个女人抱不平。只是看那女人的样子，虽然不甘，但又不敢反抗，只能灰溜溜的走了！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浅陌不禁在心里说了句，真是可怜！
　　几个人来到楼上的办公室，男人低头看文件，阿狸悠闲的躺在沙发上，摆弄着一个抱枕！
　　片刻后，
　　“都不给客人上茶么？”
　　“不用了，因为你马上就会离开的！”
　　这俩人真是……呃，浅陌无法形容，只觉得郁闷，比在罹尔族长面前还要尴尬。
　　“你来干什么？”
　　“你亲爱的父亲大人同意了。”父亲大人？谁是父亲大人？浅陌心里一动，难道面前这个男人是族长的儿子？原来族长竟然还有个儿子？也没见他有妻子啊？不过，想也想不明白，只能继续云里雾里的听下去。
　　“他早就该同意，既然不爱我，又何必拉着我一起活着！”
　　“呃……”
　　“你也可以如愿了。”
　　“我……”
　　“好了，他要了什么代价？”
　　“没有。”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父亲，想要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唉！”天枢叹了口气，就算之前怪过阿狸，如今，也是两清了吧！
　　“你还说别人狐狸精，其实你才是名副其实的狐狸精吧。”
　　“那以后…”
　　“顺其自然吧，人总是要自己面对困难的，谁也保护不了谁一辈子！”
　　“那我呢？”
　　“你？呵！你这辈子，已经那么成功了！”
　　“你知道的，我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一切！”
　　“什么？”天枢并没有听清阿狸在那念叨什么，阿狸也没有在刻意的重复，既然没听见，那就算了，反正没有答案，问出来，也算是安心了。
　　“没什么，既然大家都有了选择，那就这样吧！”
　　其实阿狸还想问一句，是不是他还在怪他，就像他自己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原谅他父亲一样，如今他若是杀了他的仇人，那真的是与这个世界再没有联系了，不过说了又有什么用，或者，互相伤害么？
　　然而，作为局外人的浅陌最后还是没有听懂他们的对话，这一切，只是让他更加好奇。

作者有话说

　　初来乍到，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