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在晨风里》沈烟波

19、nineteen

　　林染举着伞，跟在许东尧身边，雨滴簌簌而下，落在伞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有力声响。这样的天气虽有很多不便，但这属实是场受人欢迎的雨，空气中的燥热都被消解干净了，似乎预示着往后的天气都是凉爽。

　　关于“你怎么知道我没伞”这件事，林染没再问，她当然看出来了，许东尧并不想回答。

　　这也正常，毕竟她也有不想回答的时候。不过眼下气氛似乎有点奇怪，他不说话，就一直大步往前走，表情看起来蛮严肃的，还皱着眉。

　　哪里得罪他了？林染暗暗想，没可能吧，他跑来接自己，一共也没说几句话，而且刚刚都还好好的。

　　想找些话题打破沉默，她随口说道：“你家伞真好看。”

　　其实刚才撑开伞的时候就想说了。

　　她这把伞是渐变蓝色，伞面上绘制着几何多边形，撑开之后，仰头看里面的话，是一片浩渺璀璨的宇宙星空。伞面的图案，其实是她看了许东尧那把才发现的，只不过他拿的是灰色渐变。

　　许东尧正在想事情，听见林染的话，脱口而出：“那送你。”

　　“……”林染扭头看他一眼，有些尴尬：“不是，我不是想要你的伞，就觉得它很好看。”

　　许东尧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不过对她讲话时的语气倒很正常：“我妈同事设计的，我也觉得很好看，所以就要来两把。”

　　林染由衷赞叹：“真厉害。”

　　许东尧忽然问她：“对了，你带新手机没？”

　　“没有啊，我还没用。干嘛？”

　　“那没事了，带着的话我可以帮你下些歌，你不是说我手机里的歌好听么。”

　　林染心中一暖：“谢谢你啊。”

　　有朋友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伞下，许东尧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谢什么，也没下成。”他目视前方，下颚线紧绷，抿着嘴唇说了刚刚才做好的决定：“开学以后我可能不晨跑了。”

　　所以想帮她下载那些好听的歌？林染愣了下，随即想起来，上回问他开学之后还跑不跑的时候，他说看情况。

　　看来还是课业太忙了。

　　马上快走到66栋，林染有些遗憾地接下话茬：“要是再晚点儿开学就好了，我就能跟你学别的锻炼方式了。”

　　听见她的话，许东尧瞬间就想反悔说“那我们继续晨跑”，不过他紧握伞柄忍住了。

　　就在刚刚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双标”的时候，许东尧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的自己怎么变了这么多，实在很不一样。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从认识林染开始的。

　　喜欢跟她聊天，每天都想见到她，上课困也要早起跟她一起晨跑。

　　见不到的时候，总忍不住给她发消息，Q.Q不方便，就发短信，担心她心疼话费，偷偷给她充值……许佳娆嚷着要过来玩儿，他最想邀请的人竟然也是她。

　　甚至今天，只是猜测她没有雨伞，就不管不顾地直接冲过来。

　　种种行为表明，他最近有点疯。

　　得降降温，冷静冷静。

　　林染当然不清楚，此刻，许东尧的内心正在矛盾的边缘来回纠结。

　　他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平时并不这样，虽然他们也才认识半个多月，但许东尧给她的印象特别好，感觉他是一个能信赖的朋友。

　　林染歪着头看他，问得很直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想到他八成不愿意回答，和着滴滴答答的雨落声，她语速和缓地继续说道：“就是之前你问我啊，为什么我这么能跑，我说是个大哥哥教我的。”

　　许东尧忽然侧目看向她，手中的伞偏了也没意识到，雨珠顺着伞沿滴在他的肩头，林染提醒：“伞歪了。”

　　他低头看了眼肩膀，湿一片了居然都没感觉到，看来真是病的不轻了……可是仍然“惦记”着她那位大哥哥，于是状似云淡风轻地问：“教你什么？”

　　这次林染没有再说“我可不可以不告诉你”，她弯唇一笑，正要分享自己的秘密，却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许东尧你跑哪儿去了，哥几个就这么被你拒之门外！”

　　许东尧懊恼地转过头，往单元门瞥了一眼，只见周兢和双胞胎正站在门口，仨人看清旁边的林染，都一副了不得的瞠目状。

　　周兢最是夸张，直接迎出来了，伞都忘记撑开，小跑到林染身边，脸上是极少见的正经神色，清下嗓子，问她：“你那个可爱的弟弟呢，怎么没一起来？”

　　林染看见这位都被淋湿了，怎么说将来也是邻居，再说还是许东尧的好朋友，下意识就把自己的伞往周兢那边举了举，这个举动导致旁边的许东尧直接伸手把周兢拽到了自己的伞下，并搂着他快步走到门口，推开，收伞，动作一气呵成。

　　周兢：“……”
　　我踏马马上就跟女神打一把伞了，你操屁心啊卧槽。

　　林染也收了伞，发现眼前这个齐刘海丹凤眼的女孩儿正盯着自己，她笑着主动跟邱星打招呼：“你好邱星。”

　　邱星就有种惊喜的感觉：“你知道我名字？”

　　“听林舸说的，那天他跟你们一起看动画片来着。”林染目光真诚：“你头发在哪儿剪的呀，剪的真好，我想把头发剪短。”

　　“就在四中旁边的发廊，叫靓剪。”

　　“贵吗？”

　　“不，不贵，”邱星奇异地看着她：“我一般都只修剪刘海，才十块钱。”

　　“等天晴了我去看看，头发现在太重了。”

　　于是话匣子就打开了，邱星热心地告诉她：“那你记得要找戴黑框眼镜的理发师给你剪，他剪得好，人也特别耐心。”

　　三个男生雕塑似的站在旁边，看两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子热络聊天。

　　“好，我记住了，谢谢你啊，对了，我叫林染。”

　　邱星觉得，林染跟她们想象的实在不大一样，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不就是长得漂亮又不骄傲的人，而且邱星之前就觉得林染很聪明，从她怼许佳娆那回，以及后来又夸许佳娆八个字那回就能看出来。

　　于是忍不住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邱星眯眼笑着自我介绍：“他们都叫我星星。”说着把一旁听的饶有兴趣的邱跃拉过来：“这是我哥，邱跃，飞跃的跃，我们是双胞胎。”

　　林染眨眨眼：“怪不得你们长这么像。”

　　邱跃跟她笑笑，然后用眼神示意周兢：怎么的了克总，抓紧表现啊。

　　周兢往前凑凑，正跃跃欲试，许东尧：“都上楼别站着了。”

　　邱星马上想起来：“许佳娆让我们等她，好像要拿什么东西。”

　　许东尧把家钥匙递给邱跃：“那我跟周兢等，你们先上去吧。”

　　周兢：“……？”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

　　“一起等吧。”

　　邱跃话音刚落，邱星伸手拿过许东尧的钥匙：“那你们等吧，我俩先上去，”说着拉了林染的胳膊一下：“我们走。”

　　林染下意识回头去看许东尧，用眼神询问他：那我上去啦？

　　许东尧简直被她的眼神盯得有鹿心头撞，点点头迅速别开眼。

　　周兢很兴奋：“上去吧，这么多人呢，怎么也不能让女生劳动是不是。”

　　林染看了周兢一眼，目光闪烁躲避，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止住了。

　　等她跟邱星上楼了，周兢凑到许东尧身边，胳膊肘碰碰他手臂：“不是我夸，尧哥你这回太够意思了。”然后又问他跟邱跃：“你们说，她刚才那么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还那么害羞。”

　　邱跃笑：“嫌你话多？”

　　“去你的。”

　　许东尧没吭声，他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这些天都养成习惯了，短信声一响，他就下意识想去看。

　　竟然还真是林染发的。

　　“你朋友他裤子……你提醒一下吧。”

　　许东尧狐疑低头看向邱跃，没问题。又顺势瞥向周兢，结果——

　　许东尧很无语，低声告诉他：“裤子拉链开了。”

　　周兢确实是个人才，他第一反应是去看邱跃的牛仔裤拉链，甚至已经准备嘲笑一番，然后发现人邱跃拉链好好的。

　　周兢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果然开着呢，他立马往上拉了两下，拉不上：“卧槽，它坏了。”

　　“……哈哈哈哈哈，”一阵静默过后，邱跃笑喷：“这不就揭秘了么，你说她刚才为什么那么看你一眼？”

　　克总向来凡事都往好处想，蔑视邱跃道：“怎么可能，站半天了你们都没发现。”

　　许东尧也没戳破，直接问他：“回家换？”

　　周兢拒绝：“拉倒吧，多远啊，一会儿你给我找一条。”

　　许东尧点头，心说行，你自己都好意思上去呢。

　　邱跃穿了件防雨材质的薄外套，周兢商量他：“跃哥，把你衣服脱了，借我遮遮。”

　　邱跃警惕地双手护在胸前，自卫似的：“我特么里面就一背心。”

　　“有背心你还怕啥啊，打球的时候你不还总光膀子吗？害羞你就在门外站会儿，他给我找来裤子我换上就还你，万一我这样进屋被林染发现了多跌份儿。”说着就上手要去扒邱跃外套。

　　邱跃“抵死不从”，俩人搅和在一起，许东尧看不下去了：“真辣眼睛，来你自己看。”说着就把那条短信举到周兢面前。

　　邱跃也过来看，还好奇地一字一字念了出来：“你朋友他裤子……你提醒一下吧。”

　　再看一眼上面的备注：林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