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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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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他……
苏星翎大惊,碧眸一怔,就算没有抬头,她也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自己。
怎么办……
如果真是他的话……为什么他的气息全部都改变了?如果他的变化是因为走火入魔,那她必定是该死的始作俑者。
她的手心握的一手的冷汗,心跳快如擂鼓,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想上前和他一如既往的任性撒娇,可她动不了。
她想上前和他快快乐乐的拌嘴打闹,可她动不了。
明明想见的人就在眼前,但她……怎么突然失去拥抱他的勇气了……
她在害怕,在害怕面前的这个人会因为她的伤害拒绝她。
她伤害过他无数次,而最后一次是他至今尚未走出的巨大阴影。
他失去了心。
会不会也忘了自己。
但才一年,才一年而已……
苏星翎,你动一下,苏星翎,你倒是快说啊!
“云……”她鼓足勇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拼凑不全的音节。
“这位大人好生眼熟的样子,可是我一时间忘了在哪里见过呢。”
极为擅长勾搭的红衣教徒约曼莎看着一言不发,面覆着昆仑奴面具的高挑身影娇笑着,“是座主让您来监工的么?放心,我们处理的很干净。”
见着他的身子朝向白衣少女的方向,她继续说着,“您对这个人好奇么,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不过她也算帮了一点小忙而已。”
“过来。”
昆仑奴面具之下的声音带着嗡嗡回响,硬生生将来者原本的声音过渡上诡异的金属声。
那个声音以某种命令的口气说,“立刻。”
“哦?大人这么热情。属下却之不恭。”
约曼莎纤长的手臂热情地攀住了他的胳膊,带着异域风情的脸颊暧昧的倚在他的肩膀上,她回头看着那个带着兜帽的女孩子挑了挑眉,却见她手臂上正停留了几只血色的蝴蝶。
她的手腕轻扬,随后那些在纯白的雪地上舞动的精灵,优雅地朝她的方向飞来,带着触目惊心的红。
“送给你。”
她轻声道。
“什么意思。”
她娇笑着,依旧缠着那个人的胳膊,无知无畏。
“让你死的时候没那么难看。”
死亡并无征兆。
就比如约曼莎在被身后一掌击碎心脉的时候,她还依旧沉醉在风花雪月的梦里尚未醒来。
血从她的身体流出,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汇成一地触目惊心的红。
血色的蝴蝶飞落地面,贪婪地吸食着从她身体里流出的鲜血。
那悉绯衣看着它们进食的过程,随后优雅地抬起保养极好的手,那一对血色的蝴蝶落在他的手心,扇动的翅膀轻触肌肤,让一丝悸动从手心直抵不起一丝涟漪的心中。
“你,”高挑的人影再度看向她,口中重复着之前的字眼,不带任何多余情感,“过来。”
“我……”她紧张地一晃,手指握在身前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所幸头上戴着兜帽,他看不见自己的脸,看不见她一脸复杂,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这样,她也看不见他啊……
肩膀上突然多了两沉重的爪子,压得她直不起腰。
她没回头,这种情况下一回头就死定了,身后的畜生肯定会在她回头的瞬间,咬断她的喉咙。
袖中的蝴蝶蠢蠢欲动,她刚抬起手准备发号施令,谁料身后那只畜生成了精,竟在她抬手的瞬间用尖牙咬住她的帽子,硬是将她往后拖拽着在雪地上狂奔,蛮横的力气甩得她头昏脑胀,溅的一身雪。
在雪地上拖着人狂奔了几圈后,银白的巨大雪狼猛地衔住她的后衣领,随后头一甩将她整个人都抛了出去。
“啊啊啊,我宰了你!”
被扔下了高坡的苏星翎看着身下极低的地面,顿时扯着嗓子尖声惊叫,她的恐高症又犯了!
落地的瞬间她被一双手接住了,毫不意外,却也充满意外。
遮住眼睛的兜帽被人掀开,外面的光线一下落入她的瞳中,也让她看到了让自己难过至极的东西。
漫天的飞霜,满目的银白,像是空中凌冽的风雪将自己的视线迷糊,没有温度的发丝随着风漂浮在她脸颊,透过缝隙她能看到自高空中返照的光星星点点的落在她眼中,形成银白的冷冽的光晕。
如此炫目,如此刺眼。
昆仑已经够冷了,而你的心比它还要冷。
“你的头发……”
她不可置信的握住他柔顺的头发贴在脸上,眼中有泪水氤氲,“为什么都变白了……”
带着狰狞面具的人依旧抱着她,却并未言语。
她一下从他手臂上钻出,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着他,害怕再度失去他。
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浑身的血液也在沸腾,将脸埋在绯衣少年的肩膀上,苏星翎眼泪决堤,大声哭着:“对不起,对不起云疏容我来晚了,对不起,是我害得你变成了这样!别讨厌我好不好,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发誓这次再也不离开了,到死也不会离开!”
“一年了,你还是这样任性。每次对我说对不起的人是你,每次无征兆离开我的人也是你。我曾经一直爱着你,无论何时。如果我还有心,我仍会继续爱着你,可现在,我不能。”
云疏容对她的哭声没有太大反应,他的语调过于平静,将她的手抓着抵在自己的胸口处,“你,还能听见我的心跳么。”
她手指所触的温热胸膛里,感觉不到一丝心跳。
他的心早在一年前就毁了,尽管下手的人不是她,可却又是她。
苏星翎无力的垂下手,那双明亮的碧瞳一度失焦。
没有心的人怎么活得下去……如果不是用特殊的手法拖延住,他会死……
她根本不敢想一年里他经历了多少痛苦,也不敢去问他不愿透露的过往。
她太坏了,残忍到骨子里,一定要将他伤害到体无完肤都不肯罢休。
明明知道像她这样任性自私的人留在他的身边只会给他累积伤痛,可她依然不管不顾的投入其中,她喜欢他,却更加在伤害他。
没有哪次两人的纷争不是在他的妥协下告终,因为自私任性的自己,他付出了多少代价,因为惹出祸端的自己,他用尽了多少心计。
如果当初不是早有预谋的救下他,事情一定不会这样。
至少,你会活的快乐一点,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吧。
我对你来说,是最令人厌恶的荆棘。
“你……”她的双手被他握住,温暖的温度覆盖在她冰冷的手面上,他透过面具看着低下头的她,眼中的光色捉摸不透,“后悔了么。”
“你要听实话吗,我现在的确很害怕,也很后悔。”
苏星翎的手并没有被捂热,她还在打颤,“只要想到那把刀刺进你心脏的画面我就很害怕……因为痛得要命,也恨得要命。我如果能够察觉到就不会这样了!我都做了什么啊!这些年来我除了利用你伤害你,我还做了什么?!”
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泪尽数往喉咙里吞:“云疏容,你尽管讨厌我吧,这样的我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你也尽管恨我吧,我的确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人渣。”
绯衣少年静静地站着,任由北风呼啸着将他的银发吹落在少女身上,他对自己的问题依旧有所执着:“回答我,你现在还后悔么。”
“那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苏星翎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细微。
“你会讨厌我吗。”
“不。”
“那会恨我吗。”
“不。”
“……会爱我吗?”
他顿了顿:“不。”
“那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呢?”她的声音在颤抖,“只要一点点。”
他侧过头,声音飘散在北风中,细碎的几乎无法听出:“不。”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之后,他觉得她沉默了良久。
那种在沉默中等待着回答的感觉并不愉悦,他不想用眼睛窥覩她的答案,又带着某种急切想要明了她的想法。
如果说她在害怕,他应该也在畏惧什么。
那种叫做‘撒谎’的东西。
“你后悔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苏星翎仰起脸看他,那双清亮如琉璃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眼中的神色带着某种倔强。
云疏容微叹:“并不。”
苏星翎吸了吸鼻子,粗鲁的擦掉脸上快要凝结成爽花的泪珠,缩了缩脖子:“想不到昆仑居然这么冷……但云疏容,我不会走的,我会死皮赖脸缠着你的。”
“我不会逼着你对我做什么,我不要承诺,也不用你说喜欢我,现在让我喜欢你就行了,只要你让我跟着你,别推开我就够了。”
因为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会用一辈子偿还。
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她将头抵在他胸膛,握住他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心脏上,一字一字认真道:“没有心,我给你。”
“我不需要。”
云疏容冷淡回答。
他的手指欲从她手间抽出,却反而被她握得更紧了。
高高在上的王者,不喜任何人的靠近,却偏偏对她无可奈何。
抱着他的女孩子这次没有回答什么,她只是环抱着他的腰身,紧紧靠在他怀里轻微颤抖。
“……小狐狸,昆仑真的好冷。”
苏星翎喃喃自语着,然后垂下了眼睛,任由再度降下的风雪染白了她的睫毛。
察觉到苏星翎在发抖,他第一个反应竟是脱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然后裹在她身上。云疏容将她领口的系带扎紧,随后将人托起,抱在怀里。
一切动作熟稔无比,好似从前。
“雪杀。”他开口,随后那只巨型银白雪狼甩了甩尾巴,轻快跃到他面前。
钴蓝的狼眼注视着自己的主人,它凑上前嗅了嗅少女垂下的衣摆。
“这个人不能动,你得看着她。”
云疏容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大头,随后转身,向被冷雾终年环绕的山顶前行,“走罢。”
他原本是想知道那来自东方象征昌盛的紫薇是什么,可现在见到这个从东方的蝴蝶谷出来的人他一下就明白了。
被上苍几番抛弃愚弄的自己,又看见了生命的转折。
所以你无论会给我带来什么,是灾难还是昌荣,我都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