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策花]洛阳春》马蹄踏月

11、镜破

　　谢苓和周权的事像一块石子投入深潭，涟漪散去后，水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一开始还有一大群士兵在陈广帐前玩文人死谏那套，嚷着要赶谢苓出去，周权知道后，在晨练校场上，抬手一枪劈下草人的脑袋，挑了扔到台下众天策脚下：“我最后说一遍，是我去招惹谢先生的，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若是再给我听到有人嘴贱，找谢先生麻烦的，就和他一个下场。”一柄长｜枪从台上直直朝最前头的天策飞去，将他脚下的草人脑袋钉在了地上，天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托我们周将军的福，陈广得了清静。

　　日子依然要过，仗依然要打。
　　天策大军如一条绛红色的绸带从南诏茂密的树林中穿过，只是突然以一个突兀的黑色身影为中心空出一个圈，露出脚下黄土，像是被烧了个洞。
　　谢苓把长发撩到身前，遮住四周视线，头几乎要埋到胸口里去，好让自己假装看不到周围天策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
　　“前面的人在干什么！？会不会好好站队了？皮痒想挨棍子了是吧？”
　　谢苓抬头瞟了一眼声音的主人，是周权骑着马逆着人流过来了。
　　一干人等虽心中不满，却畏惧周权副将的身份，悻悻排回方队。
　　“谢苓出队，其他人给我去前面呆着去！”周权斥道。
　　谢苓不情愿地从队中走出，等周权带路去别的地方，可直到队伍快要走完，两人仍是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谢苓能察觉到周权的目光钉在自己脸上。
　　身后不时传来几声天策的低声嘲笑和细细碎碎的低语，谢苓终于忍不住了怒道：“呆站着干什么？给别人看笑话吗？”说完疾步进了树林，周权忙下马跟上。
　　约摸没有人能看见他们了，谢苓停下脚步。原想着自己再见到周权时一定会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结实实揍他一顿，可是这几天下来，谢苓的精力已经全用在对付旁人的冷眼上了，再没力气来指责周权，只盼他有什么话快些讲完。
　　“子乐……”周权畏缩地靠近谢苓，从他身后牵了牵他的衣袖，却仅是刚刚碰到就很快被甩开。
　　“别碰我。”
　　“子乐……对不起……那天晚上是我一时冲动，我……”
　　“周将军若无要事，谢苓告辞了。”谢苓说着就要走，不曾正眼看过周权，周权忙拉住他。
　　“唉！子乐，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他们不会再多说你一句不是。还有，要不……你来我帐里住吧，我会保护你……”
　　“你脑子进水了吗？”谢苓没想到事到如今周权不想着如何撇清关系，还想得到叫自己去和他一起住这种事，积攒了几天的怒气和怨气一并迸发，破口道，“你这是想把我扔进墨坛里到死也洗不清吗？你能堵住他们的嘴能让他们心里不厌弃我吗？”
　　周权本就不是个耐心的人，被这一吼尽扫方才驯顺的神态，原形毕露：“几天不见你他妈不会讲话了？事以至此你还想我怎么样？道歉的话我说了无数遍了，该做的我也尽力去做了，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跟我在一起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谢苓冷哼一声，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这样的周权才是他认识的周权，方才那个低声哀求他求他原谅的人并不知道是谁。
　　“怎样？我从小到大就没被人骂过恶心，你知道我多难受吗？您是大将军，他们不敢对你指手画脚，我不过一介寄人篱下的草民，你知道我每天怎么过来的吗？”
　　“你以为我就好过了？哼，你们读书人还真是毛病多，死要面子，我在你心里是什么？还不及你的名誉重要？”
　　万花谷全谷上下俱是读书人，周权这一句有水准，是把整个万花谷全骂了个遍，这显然触了谢苓的底线，对周权的最后一丝顾忌便也荡然无存。
　　“你在我心里就是个畜牲。”
　　谢苓咬牙道，仿佛面前的人从不曾是那个与他相处已久的情人周权。
　　周权一把揪住谢苓衣领，几乎要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不怒反笑：“呵，我是畜牲，那你是什么？被畜牲上的娼｜妓？”
　　谢苓又羞又怒，脸涨得通红，瞪着周权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推搡着挣脱周权的桎梏。
　　谢苓理了理被揪乱的衣领，冷笑：“对，我们读书人虚伪，你们天策才伟大，大唐没了你们就要亡。放心，没了你们也还有神策军在呢，我只怕没了我这解药，一群东都狼要被蛮子的毒毒成丧家之犬！”
　　啪！
　　一声脆响在旷远的树林里回荡，谢苓脸上赫然五个鲜红的指印。
　　“你再敢这么说天策，我就把你扔去喂军营里的军犬。你不提我都差点给忘了，还拿你那破药方防我是吧，真以为我不敢丟你出去了？没了你我们照样打得下南蛮，谢先生你尽管放心。”
　　“呵，不劳您赶我走了，我自己走。周将军，我对你已情至意尽，我们结束吧。”谢苓正视周权，嘴角扬起一个微笑。
　　我们结束吧。
　　你称我谢先生，我唤你周将军，好得很。
　　原来放下也非难事，只要一句结束就好。此时该有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叫他痛彻心扉才对，而他和周权也不过才相伴数月，未经历过甚么风雨，实在无甚可留恋。这一段本就不该开始的恋情，结束得也倒是利索。
　　可为什么，为什么心还是会绞地发痛？
　　“情至意尽？哈哈，我看你在我床上叫的时候对我深情得很呐。这军营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给我滚回去。”周权冷笑，一指身后，呵道。
　　谢苓平静得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周权见谢苓不肯就范，便准备绑他回去，方接近谢苓，他便运起太阴指与周权拉开距离，转身施展轻功便要逃离，周权紧跟上去。
　　周权本该是追不上谢苓的，而多亏谢先生真传，周权的轻功真实长进了不少，八尺之内，谢苓便不再是周权的对手。
　　谢苓见周权离自己越来越近，反身一手芙蓉并蒂欲限制周权的行动。过去切磋的时候这招屡试不爽，周权必中招，而这次周权却仿佛突然开了窍，一个闪身便躲开了直冲向自己的气劲，谢苓愣了片刻，给了周权可乘之机。当谢苓被周权用发带反缚住双手，扛在肩上时，脑里只想：自作孽不可活。
　　“你他妈放我下来！畜牲！”谢苓一边挣扎一边骂道。
　　然而周权对谢苓的喊骂充耳不闻，径自走到天策军休憩地，将狼狈的谢苓扔在地上，一旁的天策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却又有点想笑。
　　谢苓艰难地用手肘支着身子坐起来，怒视周权，周权神情冷漠，仅是瞥了他一眼，转头呵道：“张寻听令！”
　　张寻被吓得一哆嗦，从地上七手八脚地爬起来，站得笔直：“在！”
　　“即日起，未经我许可，谢苓不得出帐半步，若让我在谢苓不该出现的地方看到他，拿你是问！听到没有！”
　　“是！属下明白！”
　　谢苓收敛了怒色，仰首静静看着周权，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在台下仰首看着台上那个英姿勃发、指点江山的将军，只是那时的他眼里闪烁着星光，而如今只剩一潭泛不起一丝波澜的死水。

作者有话说

　　短小敷衍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