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公子》詩梵

5、婚约

　　这一年的夏天非常干燥，连续一个多月干旱无雨。这一年朝廷也出了很多事，边境上连逢战事，北方戎狄突然袭击，宋王侯的长子、次子和长孙同时战死沙场，满朝皆悲，宋王侯一夜间苍老，白发如雪。

　　次日，宋王侯的小儿子顾不上参加哥哥的丧礼，披上战袍日夜兼程赶往边疆，同行的，还有王子服的二哥王子灿。宋王侯悲痛之余，更加疼爱王子服，听说一心要把王子服培育成文官。

　　不久三伏天的第二个月，国子监旁边的仓库着了一场大火，起因就是那群小屁孩为了品尝一个苏少卿拼命介绍的什么新鲜花样吃法，大约是什么烧烤之类，总之是为了烤几块肉吃，结果苏少卿和王子服几乎被烧死在仓库的地下仓储室中，也有娃娃七嘴八舌说是王子服不想要苏少卿做他的媳妇儿，故意想烧死苏少卿，总之，烈火熊熊中，王子服活着爬了出来，而苏少卿被救出来的时候，虽然没有被烧伤，但已经被烟熏得不醒人事。

　　苏少卿醒过来那天，宋王侯只穿了中衣，捧着隆重的御赐朝服衣冠，颤颤颠颠跪在大殿外，恳求陛下取消王苏两家的婚约，王家愿削爵为民。

　　陛下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言道：“王卿家何须如此，且不说当日先帝还在世时曾言过，若王卿家悔婚，即可允之。只凭王卿家一门忠烈，报效朝廷，立下悍马功劳，寡人亦当应之，卿若因此退去爵位，寡人岂不成了薄情寡义的昏君！？”

　　总之，王家与苏家的婚约取消了，宋王侯家的侯爵之位仍在，陛下还亲自赐了牌匾和爵位给王家已经战死的大公子、二公子和长孙。

　　苏少卿听到婚约取消的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是喜是悲，只是咳嗽着想，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自由了？可是，即便是自由了，这个世界终究是……后面的日子长着呢。

　　陛下当晚一身常服进了梁王侯家，看见苏少卿时，天子露出一排不怀好意的小白牙，苏少卿一愣神，硬生生被一口汤药噎住。

　　陛下笑得高深莫测，亲切地拍拍苏少卿的背，柔声细语：“仔细身子要紧。”

　　苏少卿没咽下的汤药咕咚——咽下去了，咳嗽得惊天动地。陛下笑吟吟眯起眼睛，一脸奸诈地离去，梁王侯看一眼自己的王孙，没有任何表情，也跟着出去。

　　结果，苏少卿还是当苏家的三公子养着，仍然没有恢复她的女儿身。经过这场大火的烟熏，她的旧疾复发，身体算是彻底垮掉，基本上是足不出户地休养。

　　过了几日，宋王侯携小王孙王子服带着厚礼上门，与梁王侯把酒叙话，致歉取消婚约之事，梁王侯心平气和 ，推杯盏怀。因为苏少卿身子弱，不宜见客，所以王子服并没有看到苏少卿。

　　又过了两年，王子服已经十三岁，被送去太应山麓松书院读书。麓松书院是本朝最有名的书院，聚集了朝野出名的贤才大家，在此可以学到百家之长，见到各家各派的顶尖大贤，但因其挑选学生严格，不惧权贵，非是才高德贤者不能入，时人皆以能入麓松书院为荣。听说王子服小小年纪已经学有所成，轻而易举考过了关，顺利入学。离开京城前，王子服受宋王侯嘱咐，到梁王侯家探望苏少卿。

　　天色并不是太好，天气瞬息万变，刚才还有些晴朗的天忽然变得阴沉沉，酝酿着初夏的雷雨，乌云在天上聚集。

　　王子服被管家引到后院的时候，远远看见乌压压的黑云下，荷塘边长满了青藤的地方，坐着一个忧郁的少年，纤瘦的身子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在青绿的藤叶和黑色的乌云中格外晃眼，他拈着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瞥过来，乌黑的发，幽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