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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最初之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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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切断的腰腹中喷涌出腥红血雨,随着重力陆续地落入到他脚下踩踏的土壤中。
鸠缓缓收起刀,看了眼衣摆下方沾染上的几点血红,口中咂舌。
虽然已经见过新选组斩杀白发怪物的情形,如今又一次亲眼看见,但眼前的情形依然骇人。千鹤捂着嘴,想要离那块沾满着血污的空地远一些,就算只有几步也好。她不断地往后瑟缩着,后背突然便撞上了一堵人墙。
“斋藤先生?”千鹤仰着脸,转头的动作只是她下意识地举动。在看清斋藤一的脸之后,千鹤才逐渐平静下来。
回应千鹤的是斋藤点头的动作,除了刚才撞在一起的意外,两人保持了一点距离。斋藤将注意力放到庭院中,但他仍留在原处,并没有从千鹤身后走开。
土方岁三的眼底一片冰冷,他走向正将刀收入鞘中的鸠,道:“这个剑术……你究竟是何人?”
“什么?”鸠面露不解,突然便嗤笑出声,她指了指站在另一侧的永仓新八,朝土方道,“站在那边的高个子昨晚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但现在我不想再回答一遍。想知道的话,你就去问他好了。”
土方蹙眉,他不满于鸠此刻的态度,但也只是以眼神警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人处理掉院子里的尸体,还有另外一个在研究“罗刹”的幕后之人。
“怎么了?你也想和我打吗?”鸠握上刀柄,只要土方有一点其他动作,她的刀便会毫不犹豫的出鞘。
“江口佐是新选组所俘获的囚犯,在将他处决之前,他对新选组仍有价值。”土方道,“可你却这么迫不及待地将他了结,究竟是想做什么?”
“如果不是那个恶心的家伙想要伤害寺谭九郎,我可懒得管你们的闲事。”鸠不屑道。
可土方并不想听鸠的辩解,而是道:“鉴于你们两人身份不明,便先留在屯所内。等解决骚乱事件之后,再行处理。”
“什么?”鸠正想拔刀,就有数名执刀队士拦在了寺谭九郎身侧。
“呜哇——你们快把刀拿开啊,这样可是很危险的!”九郎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断地将求救的视线投向鸠。
锋利的刀尖一应指向寺谭九郎,离他最近的那把也只有几寸距离。
“嘁。”
鸠将指腹按在刀鞘之上,指着九郎的刀刃没有一点要移开的意思,没有土方的命令,那几名队士便沉默着同鸠对峙着。
鸠闭上眼,握着刀的手也垂了下来。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无意义的事情上,随即从口中吐出一口气,径直地朝土方眼中望了过去。
“真是个麻烦的小鬼。”
听到鸠这么说,土方也终于让挟持着九郎的队士退了下去。
鸠绕过他就朝九郎走近,又被土方伸出的手阻住了去路。
“什么意思?”鸠问。
“既然是作为疑犯,便暂且将容易伤人的武器交上来吧。”土方面无表情。
“啊——?!为什么我要乖乖听你的话啊?!”
“你自然可以不听从,如果完全不在乎那个小鬼的死活的话。”
鸠知道自己此刻的神色已经变得极为不善,甚至显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不过她原本就不想掩藏自己的情绪,大不了直接动刀从土方手里抢走寺谭九郎就是。
“…这把刀不能给你。”在与土方僵持的过程中,鸠最终还是找回了一些理智。她的手在刀上握了几握,尽量用冷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鸠已经让步,土方的态度也不像刚才那般强硬。
“为了保证屯所内其他队士的安全,这把刀必须暂时上缴。至少现在,在不清楚你的身份的前提下,不能让你把利器留在身边。”
“……我知道了。”鸠终于松口,将太刀交到了土方手里,“所以,你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如果想要再审讯我的话,请快点,我可没有足够的耐心在这里浪费时间。”
“放心吧,我会尽快安排。”土方说道,“斋藤,将他们带下去吧。”
虽然暂时将鸠和九郎两人暂时看守在屯所内,只是短短半日,九郎就耐不住差点要将房顶吵翻。
“啊——那个是打扫用的竹帚,不是竹刀啦——”
“这些是整理好的杂物,请不要乱翻!”
“那是箕,不是帽子!”
拥挤的房间内不断响起的是千鹤带着疲倦和无奈的声音,她没有看管“犯人”的经验,更何况对方是个顽劣的孩子。
在不知道第几次从寺谭九郎手中夺回被他抢走的东西,千鹤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我们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啊,我要出去,我要解手!”九郎耍赖道。
“……啊,请等一下。”千鹤手忙脚乱地开门,“便所在左手边往左拐,一直走到底就到了……”
在九郎溜出门去之前,鸠打断了千鹤:“你把这小鬼放出去,当心他从后门逃走。”
“哎?”千鹤后知后觉地应道,“那个——鸠先生?”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鸠先生明明身手不凡,为什么不直接带着小九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呢?”千鹤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说,土方先生让我负责看管你们,鸠先生明明可以选择直接逃走的……”
“你的意思是,现在让我把你打昏,然后带着那个小鬼离开吗?”鸠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的眼睁开一只,望向低着头说话的千鹤。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
“比起你说的这件事,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那位副长大人要选择你来看管。”鸠说,“你——连剑都举不起来吧?”
千鹤抬起头,想说的话在口中辗转了几遍,最后还是吐了出来:“…我虽然不像鸠先生那么厉害,但还是学过一点剑术的。”
“那么——如果我想走,你又要如何阻止我呢?”鸠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为什么?”
“我想过了。”鸠道,“如今我跟这小鬼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而且身上没有钱,不过——刚好能暂时留在屯所。虽然被人误会很让我不爽,不过能找到这个让我们白吃白住的地方也不错。”
“白、白吃白住、吗?”千鹤笑得尴尬。
虽说之前土方下过命令,要将鸠与寺谭九郎两人留在后院的房间内,但却并未限制他们的行动。
可以说,鸠与九郎在屯所中还是相对自由的。
所以在确认了房间附近无人看管之后,九郎便溜了出去。
屯所中并不大,即使对这其中不熟悉,九郎也没有迷路。
在进入屯所大门内的那片操练场中,组内的队士都集合在了此处。似乎是专注于日常操练,没有一人发现九郎躲在了廊柱后。
“发现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
九郎正看得饶有趣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
“噫?”
九郎捂着后颈转身,差点便撞上身后那人的脸。
“你、你——”
九郎几次咬着了舌头,指着总司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记得,土方先生还没有取消对你和另一位的禁令,所以——你现在是偷溜出来的吧?”总司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眯起眼睛笑着问道。
“那、那是因为你们的看守太松懈了,我根本不废一点力气就能脱困。想要困住本大爷,至少需要几十人才、行…”九郎颇有些心虚地嘴硬道,然后话声渐渐轻了下去。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总司索性蹲了下来,开始戏弄起九郎。
“那是自然,我的师父可是无念流的传人,而我——也继承了他的剑术。”九郎昂首道。
“原来你是无念流的弟子啊——”总司道,“不过据我所知,无念流在出刀时必须展现能压倒对方的气势,但是从小九的身上,我倒是一点都没有看到呢——”
“哎哎——?你是在小看我吗?”九郎道,“我师承草翦道场,像你们这样的乡下小流派,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
“那么,跟你在一起的另一位也是无念流的弟子了?”总司问道。
“大概是——没、没错,你问这个做什么?”九郎反问。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总司轻抚着下巴,露出一抹意味悠长的浅笑,“总是待在屯所里是不是觉得很无趣?我可以带你去有意思的地方,要一起去吗?”
“咦——可以出去吗?万一被那个长相很可怕的大叔发现,我们会被抓回来这样那样的吧?”
“长相很可怕的大叔?”总司不解。
“笨蛋,就是这个大叔啦——”九郎模仿土方岁三做了个鬼脸。
总司不禁发笑:“如果土方先生知道他被一个小孩子这样称呼,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嘁——本来就是,那个大叔天天板着一张脸,不就是为了吓唬别人吗——”
“不用担心,那个大叔可是很忙的,他今天不在屯所,不会发现我们今天偷偷溜出去的。”总司道。
“那我就暂且相信你好了。”九郎道,“一会我要吃御田煮,还有汤叶。”
“你还真不客气啊——”总司道,“我们就从后院偷偷出去罢,可不要让人发现了。”
“喂。”
九郎正难掩脸上的兴奋,身后那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却将他喝止。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仅仅是一个字便能让他僵在原地。
“你们要去哪里?”鸠一步步上前,她的语气并没有起伏,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那般寻常,但九郎还是往总司的身后躲了躲。
“你、你怎么出来了?”九郎抢在鸠之前说道,“不怕副长大叔生气吗…?!”
“比起我,你看起来更害怕才是吧?”鸠回答。
“怎么可能!”九郎攥着总司的袖子,底气也长了几分,“副长大叔出去了,冲田哥说我只外出一小会,副长大叔不会发现的!”
总司微微笑着应道:“是啊。反正土方先生也不在,偶尔放纵一次他不会责怪的。”
“谁知道呢?”鸠往总司的脸上瞥了一眼,朝九郎道,“这家伙明显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也许转头就把你外出的事告诉土方岁三了,也说不定呢。”
“…才、才不会呢。对吧冲田哥?”
“这么一说,似乎也挺有趣的。”总司摸了摸下巴。
“唉?真的吗?”
“开玩笑的。”总司说着,又对鸠问道,“你呢?要一起去吗?”
鸠转身:“我对那种无聊的事情没有兴趣。”
“真遗憾啊,那就只能等下次了。”
在总司和九郎离开不久,井上源三郎便找到了鸠。
“总算是找到了。”井上松了口气,对鸠道,“局长听说副长将您留在屯所加以看管,想要与您面谈。”
自鸠来到新选组后,见过的面孔也仅寥寥几人,她连眼前的两人都不认识,更别说井上口中的“局长”。既互不相识,那对方便无理由想要亲见于她。
不过虽有疑虑,鸠仍是道:“我知道了,你带路吧。”
鸠见到近藤勇时,他正坐在廊下,手边放着鸠的黑鞘太刀,还有一套简易的茶具。
“局长,我已将人带来了。”井上说道。
“嗯,辛苦你了。”近藤勇微微颔首,待井上离开之后,他才又对鸠说道,“不必客气,请坐罢。”
近藤勇一面说着,替鸠倒了一杯清茶,往她的方向推了几分。
“你有话要问我?”鸠问道。
近藤勇将视线落在了黑鞘太刀上,道:“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鬼切。”
“是吗——那个男人离世之前,留下的最后一把刀原来是鬼切。”
“你、认识寺谭平钢吗?”鸠问。
“只是旧识罢了。”近藤勇道,“我只是没有想到,直到今日还能再见到记得他的人。与你同行的那个孩子,是他的血脉吧?”
“……没错,寺谭平钢被人暗杀,只有那个小鬼幸存了下来。为了躲避追杀,我将他带到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