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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最初之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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町人所居住的屋敷附近的窄巷中常堆积了许多杂物,因为两面的屋舍之间靠得很是紧密,又被屋檐遮挡,所以这种地方常年见不到日光,在加上空间狭小,几乎无人会从那里经过,久而久之,巷子中便被堆放了不同的物什。
但阴暗之处却是蛇虫鼠蚁最喜欢聚集的。
与那些宽阔喧闹的街市不同,在光照不到之地,聚了几名浪士装扮的男子。他们躲藏在背阴处,不怀好意地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这些是才加入长州藩不久的浪人,因藩中并无甚要事,长州藩的浪人总会像这样三两人聚在一处。
今日也是一样,在长街的街尾,来了一名白发苍颜的老人,佝偻着背,拉着一辆板车,一如既往地在那处架起了简陋摊位。
在那老人布置好这些,长州藩的浪人们便一涌而出,砸毁了她的摊位,留下了挑衅新选组的话语,便相继离开。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但每回等新选组每次闻讯赶到时,肇事者都早已离开。
“真是太过分了。”从土方岁三口中得知此事,永仓新八如此说道。
除他之外,新选组的十番队组长几乎都聚在了这间小小的会议室内。
这些人在商议的,正是这段时间不断引发骚乱的长州藩浪人。
“仅仅是为了挑衅与新选组倒也罢了,可承受欺凌的是那些无辜町人。如果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新选组在京都的威望可就无法继续维持了。”冲田总司看似心不在焉,但提出的意见却很重要。
“这样便只能加强巡视了。”藤堂平助道。
“那些家伙可精明得很,他们不会与我们起正面冲突的。”原田左之助道,“昨日我与阿一遇到了一伙浪人挑事,不过那些人太警觉了,在我们到之前便没了踪影。想要抓到他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昨日那件事?是发生在长街的那场骚乱吗?”平助问。
“哦?你也听说了吗?”左之助道。
“听组里的队士说,昨日在长街死了好几名浪人,是发生了内斗,还是与其他藩的浪人起了冲突?”平助问道。
“还不清楚,不过——”左之助摩挲着下巴,“我讯问了居酒屋的老板,据他所说,与长州藩起冲突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的浪士,还有一个孩子。”
左之助还未解释完,便被土方岁三打断。
“这件事由原田和斋藤负责调查,毕竟你们两位是最清楚事件发生的情况的。”土方顿了顿,扫视了一遍屋内众人,“关于长州藩挑衅的那些浪人,组内加强巡视。不过在屯所周围的警戒也不可松懈,将所有引发骚乱的长州浪人都带回屯所审讯。若是遭遇抵抗,便就地处决了罢。”
“这样的话,会引发长州藩那边更多的过激行为罢?”左之助道。
“长州藩对新选组不满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与其说他们是想找我们的麻烦,不如说他们是想与幕府作对。”总司本闭眼靠在墙边,似乎并未留意谈话内容。不过在这时,他却出声替土方岁三辩驳了回去。“虽然土方先生的办法笨了点,但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那便这么做罢。”左之助并不全然赞同这样的解决方式,但其他人也无甚异议,他也只得妥协。
夜已深,京都被藏青夜色笼罩。覆盖于屋舍房檐上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散落的积雪仍留在瓦砾与屋脊之间。被月光洗濯之后,结成冰块的白雪便化成光海中的白沫,许久不散。
深夜中的京都寂静无比,除了那条被称为祗园的花街,便再听不到一丝人声。
偶有更夫从外经过,敲打着梆子,脚步声从远至近,又渐渐远去。
“咕噜噜噜——”九郎有些苦恼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趴在半开的窗台上欣赏着屋外融了浓墨的夜色,再转眼看了看坐在墙边低头小憩的鸠。
自白日时,鸠带九郎从长街逃离,便寻了一处宿屋一直躲到了现在。因为身上没有钱的缘故,九郎早已腹中空空。就连住宿的钱,都是他从一名浪士身上随手顺来的。不过钱的数目并不多,也只够他们找个简陋的落脚之处。
“鸠,我饿了。”
九郎朝鸠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我饿了!”
他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伴随着这三个字的,还有绵长细密的腹叫声。
“我知道你这家伙醒着,竹切明明嘱托过你,要照顾好我的。难不成你还记着那次我抢了你的柏饼,你就想方设法钥报复我吧?”九郎干脆凑到了鸠的面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鸠懒懒地睁眼,视线模糊地扫了一眼跟前的小鬼,道:“你再废话一个字,我就把你从窗口扔下去。”
说着,鸠打了个呵欠,换了个姿势又想继续睡下去。
九郎一把扯住鸠的袖口:“不行——赶快起来,我知道哪里哪里可以找到吃的,以弥补我曾经的错误!”
“嗯?”鸠顿时清醒了几分。
九郎“嘘”了一声,将房门移开了一道窄缝。
廊中无人,漆黑一片,九郎朝鸠招了招手,率先没入了黑暗中。
九郎说的那个地方,是这间宿屋的厨房。丰川宿屋虽以让来往的旅客投宿的小旅馆,但平日也会为客人提供简单的酒食。
鸠跟在九郎身后,透过窗外渗入的清幽月光打量了一遍厨房内的摆设。
入门的墙边摆了张细长的木台,靠窗处搭着一座灶台,在那之后的墙脚堆放了几捆木柴,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九郎掀开木台上的笼屉,找出了两只已经发硬的面饼。他腾出一只手将面饼藏到浴衣中,另一只手依旧不停翻找着。
只是一不小心,笼屉左侧的酱料罐便被九郎扫落下去。
在一声清晰的破裂声后,九郎手忙脚乱地便去拾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你是蠢蛋吗?”鸠小声地斥了句,便听到宿屋外略显急躁的敲门声,“嘘——有人来了。”
鸠按着九郎躲到了墙根下,只见丰川屋的老板点了展烛灯,将宿屋外的那几人给放了进来。
借着烛光,鸠隐约看到了为首的浪人脸上盘踞的一道狰狞伤疤。
“你们没有被新选组的人盯上罢?”老板插上门栓之后问了句。
“放心吧,没有发现异常。”带疤浪士道,“房间准备好了吗?”
“那是自然。不过今晚还有其他客人留宿,我在给他们的水里下了点东西,那两个小鬼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宿屋老板说道。
躲在角落的鸠与九郎对视一眼,幸好他们并没有喝那壶水。
带疤浪士故意压低的声音中都透着些许暴怒:“谁让你放其他人进来的…?!今晚最好是不会有岔子…不然老子连你一起砍…!”
待宿屋老板应出一声,紧追在他话音之后便响起一道凄厉惨叫。
“啊——”
九郎的声音就在鸠的耳边,那道喊声差点便要穿透她的耳膜。鸠反应极快,伸手便捂住了九郎的嘴。
那道喊声骤然被切断,但已经引起了几名浪人的注意。
那几名浪士互视一眼,便依次朝着厨房靠了过来。
“呜呜呜——”九郎挣开鸠的手,小声道,“有老鼠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鸠无视了九郎不合时宜的废话,握紧了刀柄。九郎就靠在她的身侧,却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声。
“是谁在那里?!”带疤浪士喝了一声,逐渐往厨房靠了过来。
在那浪士的左脚一跨进门,鸠便挥出太刀,刀刃的光在黑暗处一闪而过,斩断了浪士的腿骨。
只听那名带疤浪士痛呼一声,握着刀便朝鸠所在之处挥下。他的反应很快,即使左腿骨几乎被切断了一半,依旧能忍痛并准确地找到鸠攻来的方向。
“快,快杀了躲在里面的家伙!”
听从了带疤浪士的命令,其余浪人很快便将出口围堵了起来。
借着周遭的黑暗,鸠带着九郎退到厨房最里的角落,她将刀归入鞘中,双目可以清楚地看到隐在黑暗中不断靠近的模糊人影。
“小鬼,”鸠突然轻声道,“一会你找机会跑出去,等我把这些家伙都处理掉,再来找你。”
“可是——”
“闭嘴,照我说的去做。”
没有给九郎回答的时间,鸠压低身形,俯身朝那些浪人疾步靠近,一招拔刀术直指浪人的腰腹。
刀刃撕裂衣帛,没入那浪人腹中。刀身沿鸠两手的轨迹往前,带出一片稠血。
宿屋的老板举着灯烛退开数步,连带着在浪人们身后的唯一光源也跟着退离。
几人在黑暗中缠斗,刀身相击不断碰出刺耳的嘶鸣。
鸠带着几名浪人离开厨房,让九郎能又机会逃脱。
在九郎靠近宿屋大门,伸手便想取下门上的木栓时,厅室中顿时大亮。
宿屋的老板点亮了墙边的两展烛台,屋中的所有人便都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这里还有一个小鬼——”宿屋老板率先发现了僵在原地的九郎。
“咿呀——”九郎怪叫一声,趁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卸下门栓便往身后砸了过去。
那道木栓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丰川老板的面门,他的手指着九郎离开的方向倒了下去。
鸠又是一刀挡下了带疤浪士的攻击,她微微侧头,余光捕捉到了身后两名准备靠近的浪人。
真是麻烦。鸠在心里暗骂一句,抽出腰间系着的刀鞘,朝身后两人扫去。
空旷的街道中不见一人,九郎奋力地往前跑着。他不敢停下来,就算是鸠,也无法保证能拦住所有人。若是被那些浪人抓住,他一定会丧命于那些人的刀下。
街道很长,九郎顺势便拐进了一条巷子,他正想瘫坐下来好好休息,抬眼便见到了巷中站着的两人。
借着月光,九郎看清了那两人身上所着的蓝色羽织。他见过穿着这样的羽织的人,就在长街的街尾。鸠带着九郎离开长街的那时,他从人群中瞥见过相同的颜色。
他们被人称作新选组,大约就是现在站在九郎面前的那两人。
“啊——是你们!”九郎仍喘着气,但他总算找到了人去解救困在宿屋的鸠,“丰川…丰川屋那边有人挑事,你们是…新选组吧?请…请跟我过来!”
“唰——”
锐利的刀锋削破鸠的袖摆,她勉强躲闪而过,那柄刀身便又突然翻转,朝她的脸侧挥去。
鸠抬起手臂欲挡,带疤浪士得逞般地一笑,提膝击向她的腹中。
被一股大力击退,鸠俯身跪地,几欲作呕,又在带疤浪士执刀刺下之前,翻身躲过。
宿屋内早已一片狼藉,桌凳墙面上都留下了刀痕。除了带疤浪士,其余几人皆被鸠所伤。
只是这个带疤浪士比起其他人更加难缠,也更难对付。
鸠退到门边,原想趁此离开,但在此时,她身侧的半边门扇被人从外踹开。
倒下的门扇在鸠的腿边扬起一片薄尘,接着闯入的,是一名身披蓝色羽织的褐发青年。他的视线扫过身侧的鸠,落到了宿屋中的狼藉处。
“新选组,例行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