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人》西窗的怪物

57、057

　　林石回到家后，仿佛有了借口一般把林知树和林阿芜关在了专门存放杂物的柴房里。过年以来，林知树和林阿芜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林石因此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发作了。眼下他突然发难，两个孩子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锁了起来。
　　林石家里的柴房是用木板和茅草随意搭建的，此时，风透过木板，呼呼地从缝隙中吹进来。小小的林知树被冻得瑟瑟发抖，不得不和他的阿芜姐姐抱在一起。
　　“木木别怕，姐姐在呢。”
　　现在已经不是冬天了，早春的风虽然还是很凉，但是吹在身上已经不再是那种彻骨的寒冷了。阿芜紧紧地抱着林知树，面上一片平静。有木木在，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会庆幸地想：还好只是被关。
　　林知树默默的，没有说话。和阿芜一样，这一年来，林知树早已习惯了林石莫名其妙的责罚。比起这些，他更在意那个男人说的话。
　　“没人要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人指的是这个家里的所有人，还是，包括其他人在内呢？
　　林知树越是想，越是觉得冷。阿芜见状，除了把他抱得更紧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没事的，没事的，他不会来打我们的。”阿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到。
　　知树从小就比其他孩子聪明，心思也比阿芜这个双胞胎阶级更重。阿芜挨了打，哭完之后很快就好了，知树却会一直记得当时的场景，导致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做噩梦了。见他发抖，阿芜还以为知树是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
　　。。。。。。
　　在这个民不举官不究的时代，村长的地位和权力有的时候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林长生他们回村子以后，第一站要去的就是小山村的村长家。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法律对林知树和林阿芜这样受亲生父亲虐待的孩子非常不友好。林长生记得，他以前看过《颜氏家训》，在治家篇中，有一句话就是“父不慈子不孝”。他本来以为，就算这个世界以“孝”为先，也应该有所道理。可惜，除了君权是至高无上的，“孝道”的地位是要高于当今的律法的。最让林长生心寒的一句话就是“子杀父，皆斩；父杀子，可恕。”可见，若是父母真的虐杀自己的孩子，就是官府也很难有所作为。
　　这事不能报官，能找的就只有村长。
　　林长生也不知道村长有没有度过现在的律法条文，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赌一赌了。
　　“村长在家吗？”
　　“怎么呢？是谁啊？”
　　听到有人叫门，村长家的儿媳妇很快就从东厢房走了出来。
　　“春花，是你啊。怎么了？找我公公有事吗？“
　　林春花：“对，对，我找村长，有重要的事想和他商量。“
　　听到林春花这么说，村长媳妇就带着他来到了里屋。此时，村长正在家悠闲地喝茶。小山村里，也就他们几家富户有条件喝茶了。
　　见了村长，林春花把自己想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这事是林石家的家事，我怎么好管。”
　　听完林春花的话，村长想也不想，果断地就拒绝了她的要求。他的反应如此之快，显然是知道林石家的事的，只是怕麻烦，所以一直都没有插手。
　　林春花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热血小伙子了，身为一个村长，他在乎全村的利益更多于两个无足轻重的孩子。在他心里，就是这两个孩子死了，于小山村也无多大损失。反正，长不大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是因为天灾还是人祸，都不重要。
　　“但是，我朝律法规定，虐待儿童者，流放三千里。虐杀儿童者，处以极刑。”说着，林春花把自己买的那本拿给村长看。为了方便他却人条例，林春花还特地把页数都给他翻好了。
　　村长一听，心里一紧。他念过书，识过字，但从没研读过律法。这也是正常的，普通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和官府打交道，所以村长对村子的族规和村规还有所了解，说到当朝律法的时候却有点底气不足。
　　结果真如林春花所说的那样，虐待儿童情节严重者是要处以极刑的。
　　村长疑惑地皱眉。林春花给他看的条例和他记忆中的内容并不一样。他明明记得，父杀子无罪，可到了这里怎么就变了呢？
　　其实，村长并没有记错，只是这刑法书写分章节，有关孝道的一切条例都有单独的列在其他章节中。而，林春花给他看的则是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如果虐杀儿童会有怎么样的惩罚。
　　“难道你们还要去报官不成？“
　　就是看到这些律法，村长也还是不想管这闲事。他打从心眼里觉得，孩子的命本来就是父母给的，因此他们有权利决定自己孩子的生死。
　　村长不信林春花会为了两个外人去告状。在这些庄家汉子眼里，官府下面的这些捕头和小吏个个都是吸血的蚂蝗，不管你有理还是没理，去告状都会被他们剥下一层皮做供奉。
　　“如果村长您不管这事，我就要去报官。”林春花直视村长的眼睛，平静且坚决地说到。
　　这话出乎了小山村村长的意料。
　　“你，你这是要和我们小山村作对！你以为这你能有什么好处吗？你要知道，要是我们村子里有人犯法，身为小山村村民的长生这辈子都没法参加科举！”
　　闻言，林春花愣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林长生，发现他正鼓励死地对自己点头。
　　林春花的担忧一瞬间就释然了。其实，不参加科举也没什么关系。时至今日，林春花对林长生的要求还是只有长命百岁这一条。只要他平安快乐，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关系，他以后读不读书都可以。就是他一事无成，我也愿意养他，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话虽是这么说，但林春花二人来村长家不是为了结仇的。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解决问题。林春花和林长生以后还要在小山村过日子呢，自然是不得把一村之长给得罪了。
　　这时候，就要拿出人人都爱的好东西了。
　　林春花从身后的背囊里拿出一个包好的包裹，递给了村长。
　　这包裹不大，却是挺沉的。村长本来还气得想骂人，接过包裹打开一看，神色顿时就缓和了不少。
　　那包裹里正是林春花之前就准备好的十两银子。
　　于任何农家来说，十两银子都是一笔巨款。就是村长家这样的富户也做不到把这钱往外扔的事来。
　　比起直接送钱，林春花原想着，送礼会更好，会显得不那么市侩，也会显得眼前这一件事不是一场交易。
　　然而，在林长生眼里，这就是一场交易。只不过交易对象从那个不可靠的林石转换成了村长。林长生明确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用钱换取村长的权利，再用这个权力把拿两个小孩从林石这块烂泥地里拔出来。村长不是官，他没有当官的人的那种清高，不过，他也是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的。就那这件事来说，他不会如林石那样出尔反尔，一旦答应下来，除非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不然他是不会反悔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钱的作用就要远远高于同等价值的礼物。它不同于物品，不可以解释为走亲访友时带着的伴手礼。钱就是钱，在外人看来，它就是林春花贿赂村长的证据。如果村长还在意自己的脸面就绝不会把盖在这件事上的遮羞布拿下来。所以，林春花给出的这十两银子将成为林知树和林阿芜最后的一层保障。
　　林春花：“还请村长一定要帮帮那两个孩子。”
　　村长想了想，觉得这事除了麻烦一点之外，于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损害。他点了点头，答应道：“林石这事做的是不厚道。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去府城几年，回来之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总之，这事我会去和他说的。”
　　得了村长的保证，林春花二人从终于放下心来。在这村子里，除非是不想继续住下去了，不然都要听村长的话。再说这事本来就是林石理亏，真闹起来，在村长的主持下，他一定是讨不了好的。
　　林春花这次花出去的钱，比起林石要的多了好几倍。她也算是有所成长，只是略微一想就知道，林石那边是个无底洞，而且还没有任何保证。相比之下，她宁愿多花一些钱。
　　林春花和林长生不好跟着村长一起去林石家，生怕一不小心触到林石的逆鳞，激出他的反抗之心。和村长作别之后，他们两个就算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回家去等消息。
　　芝麻和团团似乎感觉到了小主人的闷闷不乐，今天也不闹腾了，反而乖乖地守在他的身边。林长生坐在堂屋前的门槛上，看着不远处那一长串的风车，怔怔出神。
　　“长生哥哥。”
　　失神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跑来，在两只小狗不满的叫声中扑到了林长生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