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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截胡强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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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狩猎已过了一周,明媚的春日正逢甘霖。
鲁王躺在榻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捧着书,神情却不悠闲。
“我本不想怀疑他……”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但似乎正是乐清要置我于死地,我故意告诉他西南方——”
“我已查出她的身份,名曰九辰,是个杀手。近几年来,江湖双煞的名声你定听过。沈乐清平夏遇险被她二人所救,后与长岭杀手冷冥私奔。”江微尘与她并排躺在另一个榻上,两个病人对床聊天。
“可我与九辰无冤无仇……看来有人要买我的项上人头。”江萧芸落寞极了,也失望极了,她摩挲着手上的书页,心潮暗涌,“若我们能查到,平夏也——”
江微尘淡淡道:“我已解决了,从此不会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件事。”
眸中漫出敬佩,江萧芸将手中的书放下,轻合双眼,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不曾想,竟是个女子……女扮男装,可谓舍去了不少女儿尊严。”
“我听说,你向母皇提了亲事?”江微尘簌簌坐起,质疑问,“是真的吗?”
“不假。”
“嗯……那你现在可以撤了。”
“为何?”
对上她疑问的眼,江微尘心中一抖,有些茫然:“因为她是女子啊,你如何娶一个女子?”
“有何不可?”江萧芸也缓缓坐起,胸口的内伤依然疼痛,令她苦不堪言,“我倾心她,并不在乎她是男子或是女子。”
“哗!”
身旁的塌突然倒了,江微尘晃晃悠悠站起来,眼瞪得圆。他欲言又止,又不知从何开口,沉默须臾,声音颤抖道:“你不能娶她。”
对方没有回话,只诧异地望着他。
“她是我要的人。”从十三岁就决定要在一起的人!
“阿尘,你现在是假的女儿身——”
“我当年发过血誓不会把计划告诉任何一个人,在竹明轩,无论是如何艰难的时刻,无论阿玖待我多么真心实意我都未曾透露过!若说我这一生会有什么后悔的,便是只因生而为江微尘,所以至死也不能与她坦诚相待!现如今,在倾心的人面前,男儿身这个秘密本身又有什么关系,我信任她!”
江萧芸尚且不知他反应会如此之大,满面哑然:“我们不清楚她的底细——”
“你不清楚,我清楚。”
他双手紧紧握住,心忽抽痛起来,不论江萧芸后面说了什么,也不管自己鞋子有没有穿好,光着脚丫便冒雨冲了出去,引得宫人宫女奔在身后为他提鞋。
握着书的手微微用力,江萧芸欲起身,方离开塌三尺,却又踌躇着坐下。
阿玖……当年,她没能救那个女孩……
一想到那个女孩,一份多年的愧疚便一直压抑在她心底,对于阿尘,她亏欠良多,与他争抢一个他好不容易放在心上的人,那她会更愧疚……
心中浮起那人假装温柔的笑脸,她不仅嗤笑出声。
罢了……便依他吧……
只不过未曾想,这般割舍,心头却能如此疼痛。
“凌,凌王殿下?”
在云华殿门口守着的侍卫见到匆匆而来的江微尘,惊得连忙站好。她们向来是怕他的,他狠起来说一不二,着实让人有距离感。
睥睨着众人,他努力平稳住气息:“本王要见母皇。”
通报的嬷嬷匆匆小碎步出来,将江微尘请了进去。
云华殿中药香弥漫,女帝依然睡在床上,由屏风遮挡着见人。屏退了下人,她方支撑自己坐起,透过清渺的纱望向他。
“尘儿……”她微弱的气息如烟云飘飘悠悠,忽远忽近,“什么事……”
他郑重跪下,俯下身子,朝女帝磕了头:“母皇,请赐婚微尘!”
“……”榻上之人长吸一口气,“何人?”
“长岭长皇子,沈乐清。”
长久的沉默,江微尘再次叩拜了两下。
“尘儿……可想清楚了……汝乃男儿身……”
“母皇……请母皇成全!”
他这一礼,比以往更加用心,更加坚定。他决不允许自己,再失去她一次。
女帝久久未能说话,她想到了那个同胞的弟弟,想到了当年亏欠他的一桩桩一件件,那些他为了送她上位的谋划,他临走时给她留下的一句句箴言。
若他是女子,这皇位,怎会轮到她手里。
“妥,朕允了。”
——————
琉椛阁中,余玖正混沌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自己和自己下棋。
回想江微尘的话,回想当年的一幕幕,从本质上看,鲁王依然导致了阿辰的死。她对她的仇恨,绝不会轻易动摇。
可恶!
手中的旗子扔在棋盘上,望着黑白分明的棋子,她却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些人是善,哪些人是恶。
如今已经无法去佐证所谓出宫就会被杀是否属实,鲁王与阿辰是家人这点,确是实情。难道真如江微尘所说,鲁王去平夏只是为了给阿辰一个痛快?
太过牵强……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圣旨到!”
一声尖锐的叫喊将余玖从漫长的思绪中惊醒,她跟着李奶爹平静地走出门,端庄下跪:“沈乐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海国长皇子沈乐清,娴熟大方、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二女凌王,适婚娶之时。值交两国之好、联天地之良姻时。特将汝许配凌王女为王君。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下月十六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差点都忘了自己是来联姻的,此诏书不啻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她心头,雷声轰鸣。
她怎么能,嫁给一个女人?
可是……她现在不是余玖,不是九辰,是沈乐清啊……
不,江微尘知道自己是谁,她……她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殿下,殿下,接旨啊。”读圣旨的嬷嬷见余玖迟迟不伸手接旨,小声催促。
余玖这才反应过来,缓缓伸出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倾身俯下,大脑一片空白:“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余玖,春草李奶爹皆是一脸煞白。春草因认为殿下与鲁王明明情投意合,却不能在一起,突然感叹上天十分不公,更抱怨女帝棒打鸳鸯,愈发怜悯深爱却无能为力主子们。
李奶爹则想着成婚就意味着余玖的身份会暴露,欺君之罪可不是玩笑,更别提两国都讨不到好,况且一个女人,怎能嫁给另一个女人?此乃天下奇闻!若是鲁王说不定还能大发慈悲听她们诉苦帮她们隐瞒,凌王的话……完蛋了,这几十年的生命,怕是要走到尽头!
待那嬷嬷离去,余玖默默起身,回过头,却见这二人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就差哭晕过去,惹得众宫人宫女也默默落泪。
这一个个是怎么了……怎么比我还激动……
距离婚期仅有一个月不到,圣旨发布后,最先来道喜的便是江萧芸。她一踏入琉椛阁,春草便悲伤过度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江萧芸嘴上说着客套话,却与往常不同,有些魂不守舍。余玖如今暂时找不到机会杀她,内心也在挣扎,便索性与她交谈起来,试探衡王之变之事。
“我听闻,萧芸四年前参与过平夏的衡王之变?”
江萧芸再次打量余玖,虽为女人,她却貌美异常,娇小的身板蕴含大大的能量,若不是阿尘阻止,她的内力甚至能在远处置她于死地。九辰的传闻竟是真的。
“是,只不过,是为了一位故人,萧芸并未参与任何烧杀抢掠。”
骗子。
余玖挤出一抹笑,又问:“但我听说,平夏皇子中死了一位痴儿?”
对于此事,所知之人甚少,当年的士兵后来一个一个被刺杀,衡王也成为如今平夏女帝,定不会多提当年之事。玉玖则是死在边境军营,而夏辰……
为何她会知道此事?
“是,那是为了解救他,朝堂更替,乾坤翻转……”她不忍说下去,心里却在想其它。
她二人假装寒暄一番,各怀心思。
第二个来道喜的,竟是江萧康。
他一反先前的嚣张跋扈,为余玖送上诸多补品与上好的糕点,“清哥哥清哥哥”地唤她。
余玖岂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她让李奶爹检查了所有他送的东西,发现里面下了药,只要吃了就会满脸红疹,奇痒难耐。
这糕点赶巧正合了余玖的意,她坚持吃完,浑身长满了红疹。
太医院的太医前来查看,言说要两个月方能痊愈,怕是婚礼要延期了。
“如此,那得麻烦太医去禀报陛下了。”余玖故作伤心遗憾模样,“怕是只能另挑吉日——”
“不用,本王并不嫌弃。”
许久未出现的江微尘,偏偏这时候大驾光临一般出现在琉椛阁门口。他风风火火走进来,威胁似的瞪着太医:“请太医务必禀报母皇,长皇子殿下虽身患红疹,为两国之好,仍决心如期举行婚礼。”
太医擦擦冷汗,连忙应着:“是,是……”
无视余玖杀人的目光,他笑道:“所有人都退下。”
坐到余玖身边,他端起一杯茶,正要喝一口,茶杯忽从他手中滑落,直直飞向遥远的一个小桌子落下。
“怎么,凌王女还想在我这儿喝到茶?”
害她糕点都白吃了,余玖气不打一处来,她冷漠仰起头,威胁道:“我是再把殿下伤到以至于不能出席婚礼呢,还是殿下自己去拦下太医好好说人话?”
江微尘不以为意,一手撑着下巴,炙热地目光停留在余玖脸上,盯得她异常不适:“我即便手脚都断了,也会如期进行婚礼。再者,你既成全了沈乐清与冷冥,就要背着沈乐清的担子一直走下去,此次来海国目的便是和亲,哪有不成婚的道理?”
他又冷笑言:“对了,我的手下要找冷冥和沈乐清很方便,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他们想想吧?你身在皇宫,就算有再强的能力,怕是也顾不到他们。”
可恶!这丫的竟然也威胁她!
他拿过盘子里的糕点,余玖一个念力将糕点盘子一应悬到天上。望着对方惊诧的脸,冷哼一声:“你拿啊,拿到了我就给你吃。”
阿玖,你以前可是什么好的都给我吃的……
江微尘苦笑着,算是怕了她示弱了。
“脸上的疹子……是萧康的糕点吧。”
“你如何得知?”
“从前,他一看到那些在我身边莺莺燕燕的男子,便给人家投喂糕点,搞得人家脸上长红疹,不敢再见我。”
怪不得你单身至今。
余玖不想与他多言,手不自觉地挠挠这儿挠挠那儿,红疹已然开始发痒。
“别挠……”他忽抓住她的手,靠她极近,温润的呼吸中有熟悉的檀香。起身招呼人拿来一把团扇,他轻盈地为她扇风:“小时候我经常被蚊子叮,但有风的话就不那么痒了。所以总有人给我扇扇子……”
他如是说,动作轻揉,笑得幸福:“怎么样,是不是不痒了?”
余玖羞赧起身,强烈的既视感竟让江微尘与她脑内的夏辰渐渐重合起来。
“我不喜欢扇扇子。”她抢过他手中的扇子,兀自扇起来,显得有些急躁,“凌王殿下,你走吧,琉椛阁暂时不欢迎你。”
江微尘无奈起身,方走两步,却不禁回头:“那……什么时候,才会欢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