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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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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老师引他坐在陈禹同的后面,他走到座位上之后周围同学观赏动物似的瞧了他两分钟。
范则免不动声色,摊开了一本深蓝色封面的资料。
风靡全国的《数学45套题》。
教室怎么都按静不下来,向姐姐放弃了管纪律,抬高声音解释道,“范则免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没办法跟上课程节奏,特赦可以迟到。”
“可以不参加中午英语听力训练跟晚自习前的数学拔高题测试,暂时只安排了这两组专项训练。”向清华说完就踩着高跟鞋溜了!
毕竟是数学老师的主场,班里学生数学差的一塌糊涂,实在是不敢占用数学老师的时间。
数学老师是个中年模样板正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憋笑的那个模样总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来搞怪版的蒙娜丽莎。
名叫:许安强。
全班百脸懵逼,就差把文号P头顶上了:什么叫数学拔高题训练??
许老师说,“这个拔高题就是最后两道大题,因为之前没有专门训练过,导致放假前那次考试得分极差。”
“多差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许老师本来不想刺激大家,但是怨声载道的声音排山倒海,“均分不到三分半。”
“不是每道,是加起来。”
“就这两道题把数学均分拉低了多少分,你们自己看看要不要做下最后两道大题。”
虽然很差,但是嘴上还是说,“不要。”反正大家一样差,这两道题暂时没有引起相对差距,所以都不慌。
主要是数学试卷最后两道题,就是用来放弃的,题目都看不完,第一问勉强能下手放点沾边的公式,后面的就……
许老师瞧了眼范则免,“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新来的范则免就死在数学上。”“你数学好像不是三位数分数吧?最后两道大题是不是都没做?”
班里不少人唏嘘叫了出来,形容一个人牛逼,说老考第一总是抽象、想象不出来有多强,然鹅……
龚弥刚刚在走神,不知道大家大惊小怪什么。
直到郭朋朋转过来跟他说,“这哥们数学差点不及格,高考总分600分。”
这……有点“剑走偏锋”“非人哉”,是真的强了!在一门完全滑铁卢的情况下,还能考那么高分?
范则免迟疑了下,说,“最后两道题我都做出来了,对过答案,推导都没问题。”
“可能会扣一点过程分。”
许老师推了下鼻梁上的“那——”
“头晕了下,选择题涂乱序了,好像错了一大半。”他说的漫不经心,好像吃饭的时候筷子掉桌上再捡起来一样,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许老师也没继续问别人的伤心事,只说,“反正题做了没坏处,可以不参加测试。”
“但是得抽时间做,我找的题你做了肯定不后悔。”
他边说,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个文件袋,缓缓拿出来一个牛皮纸本——
“今天下午做做题。”全班意兴阑珊,没再吵闹。
做做题多数时候可以等于划划水,而许老师的数学课是一潭死水,划着划着就溺死。
整个下午都在讲题目,许老师在黑板上抄他整理的“有意思的题目”,抄完了问一句“有没有同学有思路?”
然后夹着粉笔抱着胳膊站在黑板旁边等,一副“这么简单的题,怎么做不出来”的疑惑表情。
等五分钟,没人能瞧出来思路,他就开始边摸下巴边得意笑。
居高临下看下面十几颗脑袋就在演草纸上自己琢磨这些丧心病狂的题目,都是“小明早餐吃了一个苹果,求太阳的质量”这种逻辑,你让我变出一个思路?
龚弥写写算算,反正老师抄什么他就抄什么,就是稍微震惊有老师可以把课上成如此不动听的模样。
全程语调都没得变化。
没人跟他互动,他也不讲俏皮话,跟唱独角戏没区别,然后讲了一堂课他……有点讲不下去,出去天台上抽根烟。
回来之后淡淡问了下“没有思路?”,零星有几个人崩溃“啊——”一声。
他含笑看一眼,就转身在黑板上写答案。
再等几分钟,擦掉,切入下一题。
龚弥倒是有点奇怪,整个下午,后面的人跟不存在一样安静,安静到对不起他能折能腾能撒野造作的暴戾大佬人设。
项龙背靠着墙壁,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几分轻蔑。双臂抱拳压在胸前,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上课下课都是这个模样。
桌子上没有摆笔,也没人来烦他。最后一堂课的中途,听见“哐当”一声,盲杖倒了,好巧不巧,就倒他身上。
龚弥稍偏头瞧见后面的人歪了椅子也差点翻,盲杖估计是他无意识不小心碰倒的。
……
原来在睡觉,这个姿势倒是牛逼,都要倒地上去了竟然还不醒?
龚弥没说什么,许老师正在墙上抄题目答案,他随手扶起来准备搁墙角放着……不知是不是巧合,项龙那个倾斜的姿势没维持住,朝他身上倒过来——
下意识往旁边缩了几个碎步,瞧着项龙华丽丽的倒下来,“哐当”一声肩膀砸地上,目测有三级疼。
“啊——”项龙跟噩梦惊醒似的,一睁眼瞧见龚弥抓着盲杖站在两步开外盯着他,爬起来之后条件反射怔了下。
“它倒我身上。”表情冷硬地撂了句这么没头没尾的话,就回了位上。
许是“起床气”大了,项龙使劲蹬了下龚弥的凳子。
龚弥也不清楚刚刚为啥要躲,就是下意识身体的动作,怪不得他,顿了几秒才扭头,不轻不重问,“干嘛?”
“你!”项龙被这个“干嘛”又刺激到了,手先生气,已经扬起来了才说,“拽什么拽?”
龚弥冷嗤了声盯着他的手,心说,我哪里拽了?
扶你不扶你是我的事,我凭什么就要扶你?
“不识好歹!以德报怨你!”
龚弥不知道项龙成语功底这么强,以德报怨是什么鬼?
项龙手一转,去拧他的领口,盛夏淡薄的衣料骤然被收紧,可即便是遮着眼,还是能瞧见龚弥下颌上划出来的伤口,瞬间手上力气就撤了几分——
龚弥反手准备劈开,然而项龙下一秒就撒了手,头也没抬抬手顺手接住了许老师砸过来的粉笔。
怨气撒不出去,踢了脚自己的桌子,他本来坐着就憋屈,刚刚动的这几下动静极大,就差没把桌子掀翻,周围人都朝他们看。
许老师缓缓走过来,在项龙身边徘徊了三个来回,夸,“身手不错。”
“我还以为你视力现在不行,原来还是一如既往敏捷。”
项龙没理会这句揶揄,摊开手把粉笔送许老师眼皮底下,“老师别浪费。”
许老师:……
我还应该谢谢你了?
“还有你。”许老师转到龚弥位上,“从前坐讲台边上的时候觉得你蛮听话,我就不明白了,现在搬到后排……”
“你们两个一起搬来后排是打架的?”“上个课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项龙:……
龚弥:……
心说,老师消息竟然是互通的,连他两次打架都知道?还有刚刚扔粉笔,远距离还能快准狠,强强强。
“都站起来。”许老师回黑板前继续抄题目
龚弥有些尴尬,跟项龙先后站起来,他俩个子都高,即便是后排也扎眼。
许老师其实也有气,跟今天习题讲得很不顺畅有关,跟学生不听话也有关。
他一直控制自己不能向学生发火,这个时候有点忍不住,看两个平均身高180左右的男生,嚣张过头。
尤其是龚弥,竟然在政教处还打架,简直变了个人。
许老师抄完了题目,留时间给大家思考思路的时候,下来检查了下他俩的三堂课的随堂习题,龚弥抄得倒是挺全。
项龙一个字未动。
“出去。”老师那一刻脸色堪称精彩纷纭。
项龙被赶出教室的经验丰富,盲杖都没拿就从后门出去了,龚弥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随后跟着出教室后门。
盛夏时节,离了空调都是要命。
尤其是走廊这边,面向西,受午后阳光直射,所以西边这面窗帘都捂得死死的!出了教室,暂时没有凝视你的眼睛。
龚弥竟然吐了口气,觉得有点轻松,背着阳光垂着眼睛发呆,不太明白为何项龙就是要站他面前?面对面那么“瞧”他。
现在他根本没办法把项龙跟之前江边杨树林边上拉琴的那个干净俊逸、清冷到有几分孤独的人影重合起来。
心说:大概是当时还带着不知名的主角滤镜看他。
没想到跟个傻逼似的一点就炸。而且走廊这么宽敞,他这样直面阳光很舒服吗?不是说不能看强光吗?就是遮着,应该也会伤着吧?眼睛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这样糟蹋?
龚弥越往下想越觉得傻逼,动了下,但是没有角度能让自己影子把他挡住。
龚弥怀疑他闭着眼睛,但是没办法确认,假装挡太阳手举过头顶,终于投了片阴影在他脸上。
在心里给自己颁发了一张好人奖状,毕竟是真照顾“残障人士”——
我这该死的善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