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三分甜》柒纱麦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七点零十分，大巴车准时发动。
　　韩劲抱了几箱矿泉水在车上，指挥一个男同学挨个发下去。
　　他手里拿着一个扩声器，清清嗓子，说：“各位，我们预计两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有没有人想玩游戏，或者是表演节目？”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六点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大家显然都没睡够，才刚上车就睡倒一片。韩劲干笑两声：“没人吭声那就不玩了啊，大家自便，自便。”
　　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夏檬没吃早饭，抱着矿泉水猛喝了几口，胃里还是饿得难受，似泛着酸水。她下意识揉了揉，余光瞥见江言殊正在看她。
　　“不舒服？”他问。
　　“没有。”
　　江言殊蹙起眉，有一个念头从脑海里窜出来，他迟疑道：“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闻言，夏檬耳根一红，解释：“我只是没吃早饭，饿的。”
　　“……”
　　江言殊顿了一秒，不自然地别开脸，起身，将自己的包拿下来。

　　一阵窸窣的声响过后，夏檬怀里多了一个面包，她抬眼看过去，男生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耳根微红，也没再看她，咳嗽两声说：“凑合着吃吧。”
　　“谢谢。”夏檬没跟他客气，拆开外面的包装袋，咬了一口。
　　面包吃到一半，钟小灵忽然从最后一排过来。她今天穿了件毛呢连衣裙，脚上的高跟鞋踩在过道上，哒哒作响。
　　“夏夏，我有些晕车，能不能跟你换个座位？”
　　钟小灵说着，冲夏檬使了一个眼色。
　　夏檬咀嚼完嘴里的食物，接收到她眼里的讯号，瞬间明白点什么——那天在宿舍，她说让自己帮她，现在就是机会。
　　“好，你坐哪？”
　　“最后一排。”
　　夏檬将没吃完的面包塞进随身的小包里，起身时撞进江言殊意味不明的眼神里。
　　那道视线沉而灼，像是在无声地抗诉，薄唇轻抿着，脸上的表情尽是不悦。
　　起身的动作忽然变得迟缓，仿佛被人按了慢放键。
　　钟小灵见她在犹豫，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先斩后奏，一屁股坐上去，仰着头甜甜一笑：“夏夏，谢谢你。”
　　“不客气。”夏檬的肩膀被她撞了一下，生生地疼。

　　从江言殊面前绕过去时，她没做任何停留，直到走到最后一排，看到宋齐源跟女友互相依偎的身影，眼皮子猛地跳了跳。
　　还真是个“好”座位。
　　张小蓉故意往宋齐源身上靠，把手中的耳机递过去，撒娇道：“我想听歌。”
　　宋齐源随口嗯了一声，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夏檬身上。从上车的那刻起，他就发现她今天跟以往不太一样。

　　不得不说，她真的美，化了妆后更加楚楚动人，即使已经分手这么久，再次看到她，心跳依旧会加速。
　　夏檬目不斜视，忽视两人，微昂着头，走向自己的座位。解决完早餐，胃里舒服很多，她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中微动。
　　那些让人眷恋的青春时光已经过去了，即使回忆再美好，也只是曾经。

　　车子驰骋在宽阔大路上，一阵寂静，偶尔有细微的谈话声传来。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微微晃眼。
　　夏檬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另一边。
　　江言殊脸色阴沉，运动服的帽子被他扣在脑袋上，挡住半个额头，他抱着双臂只字未言，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最后一排。
　　身旁的女生十分聒噪，从换了座位开始就一直在找自己搭话，浑然不觉“尴尬”两字是怎么写。
　　“江言殊，你在看什么呀？”钟小灵明知故问，说了这么久没一句回应，语气又气又酸，“你是不是喜欢夏檬啊？”
　　其实她也就那么随口一问。虽然夏檬很漂亮，但是她觉得江言殊不像是那种会倒追别人的男生。
　　在她的认知里，学霸一向是高傲的。
　　谁知，问完这句话，江言殊忽然回过头来看她，他拽下运动服帽子，漫不经心拨弄着头发，眉眼深邃沉静，一举一动都让人脸红心跳。
　　钟小灵呆呆地看着他，短暂性地丧失说话能力。

　　“对，我喜欢她。”男生坦然承认，语气认真又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柔情，但很快，那抹神情一闪而逝，他的目光转而又变得冷淡，“所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话落，江言殊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走自己和夏檬的背包，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到了跟前，宋齐源闻声朝他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稀薄的空气撞在一起，似有暗涌流动，江言殊率先移开视线，压下心中突然翻腾起来的情绪，看向夏檬。
　　他重新将包放好，坐下来。
　　细碎的光透过玻璃窗户，洒在女生的脸上，睫毛上。她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锁，睫毛轻轻颤抖，嘴唇微张，微弱的声音因为车子行驶的不平稳，而变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
　　江言殊凑过去，只听到她在喊“妈妈”，其余再也听不清。
　　胸口传来刺痛的感觉，他伸手把窗帘拉上，看着女生的侧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抚上她的眉毛。

　　夏檬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母亲离开的那一年，那会儿她还在上小学，家中的变故，父亲的堕落抹灭了母亲对这个家最后一丝留恋，她毅然决然要离婚，两人迅速办了手续，夏檬被判给父亲。
　　走的那天，夏檬躲在房间里，不肯去送她。当时，夏檬还小，是非黑白分得不是那么清楚，她知道母亲过的不开心，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肯带她走，为什么要把她留在那个家里。
　　所以那时，她是恨着母亲的。
　　可是当她看到车子逐渐远处时，还是忍不住跑了出去。但，晚了一步，车子没有停，很快消失不见。
　　夏檬站在家门口，哭得泪眼朦胧。

　　……
　　湿润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夏檬能感觉到脸上冰凉一片，可是她醒不过来。
　　迷糊中，似有一双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那双手很温暖，动作轻柔，将她从漫无边际的混沌世界中拉回现实。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江言殊的脸，以及他那只停留在自己脸颊不到三公分距离的手。
　　所以，梦里那只手是他的？
　　意识到这个，夏檬霍然清醒，她蹭地坐直身子，揉了揉通红的眼，一脸窘迫：
　　“你，你怎么在这里？”
　　江言殊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看到她哭的那刻，心狠狠揪在一起，甚至想就这么将她搂入怀中，什么都不顾。
　　本来还想指责她乱点鸳鸯谱，但此刻，却什么气都没了。

　　“前面香水味太重了，我闻不惯。”他随口胡诌，还做作地皱起眉，说的真像那么回事。
　　夏檬狐疑地看着他，刚刚跟钟小灵撞到一起时，的确闻到一股香水味，但是很淡，很清新，显然是摸准了男生的喜好。
　　“你鼻子真灵。”她幽幽地说，也不知是夸他还是别的。
　　江言殊缓缓地笑了，答得一本正经：“那是，我属狗的。”
　　夏檬愣了下，也跟着笑了。

　　两人都没提刚刚的事情，江言殊看着她脸上生动的笑容，松了口气，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论过往的地方，总有一天，如果她想说，他一定会知道的。
　　脸上的温度似乎还有残余，被摸过的地方滚滚发烫，夏檬感觉梦境和现实仿佛交织在一起了，令人难以分清。
　　只是个梦，夏檬，你不要多想。
　　她告诫自己。

　　车子抵达北冲附近的沿海公路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远处海天一色，海浪翻滚过来，一下下拍在礁石上，溅出雪白如泡沫的浪花。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宽阔的公路一路延伸至遥远处，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这条公路下面靠近有一条非机动车道，就是今天比赛的地点。
　　“好漂亮啊。”身旁有女生感叹。
　　夏檬也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刚刚睡梦中那些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阳光刺目，她眯着眼睛感受风的温度，头上忽然一重，视线瞬间被挡住一半。
　　脑袋上多了一顶帽子，夏檬抬了抬帽檐，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女生啊？连遮阳帽都没带吗？”江言殊绕到她身后，替她调整帽子的大小。
　　“我不用。”夏檬想要摘下来还给他，却被男生捉住手腕。
　　“别动。”一声轻呵。
　　那温热的触觉让她想起梦中那双手，不由得定在原地，不动了。

　　身旁有人注意到两人亲密的动作，纷纷露出吃瓜的表情，唯独钟小灵和宋齐源一脸幽怨。
　　当然，一个表现在脸上，一个表现在心底。

　　韩劲又拿起他手中的扩音器，跟旅行团的导游似的，他说：“大家原地休息一会儿，十分钟后开始我们第一个项目，公路追逐赛，输了的人，今晚负责做晚餐哟。”
　　夏檬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顿时没了欣赏风景的雅兴。
　　她数了数今天总共来的人数，大概有二十多个人，那得烤多少只肉串啊。
　　“怎么，害怕了？”江言殊冷不丁地说。
　　夏檬摇头，佯装镇定：“没，不就是做晚餐嘛，我很乐意为大家效劳。”
　　嘴还挺硬。
　　江言殊低声笑，弯下腰，凑到她耳边，用一种撩人的声线，不急不缓道：“想象一下，今天晚上，当大家聚在一旁欢声笑语，喝着啤酒，唱着歌儿的时候，你却站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前，无休止地摆弄烧烤架，只能闻不能吃……”

　　绘声绘色讲完，他毫无人性地补充一句：“那画面是不是很美？”
　　夏檬：“……”
　　美你个头。
　　她现在才发现，江言殊居然也有这么毒舌的一面。
　　“所以说，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他挑眉问。
　　夏檬咬牙，答得坚决：“不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