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发现

14、第十四回

　　寒家后院的花厅里，各府的太太小姐们已经坐满了，寒烟华坐在离戚夫人不远的椅子上，正和身边几位相熟的小姐说着闲话。
　　丫鬟们来来回回的穿梭在屋子里，端茶端水送点心。

　　胡家今日来的正是胡家的大夫人，胡能的亲娘，见屋子里只有寒家的大姑娘，却不见寒家那位二姑娘，不禁有些纳闷。
　　她能知道寒家二姑娘还托了儿子的福，那小子没事就凑在她跟前念叨，也不知道是哪只眼睛出了问题了，好端端的就瞧上了寒家的一个小庶女，之前说要娶回来做媳妇儿，她和他爹自然不同意，好歹她们胡家在青城也算是有名望的人家，儿子还是正经的嫡长子，怎么能娶一个小小的庶女回来当掌家的媳妇儿，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好在儿子虽然浑是浑了些，在大事上头倒不糊涂，见他们不答应，执拗了两天就改了口，娶不成，那就纳，只要能将人给他抬进门，名分上头也不计较了。

　　这谁家的小儿郎年轻的时候不贪恋女色的，胡夫人是过来人自然理解，既然儿子做了让步，她也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这次过来也是有相看寒二姑娘的意思，听说过不多久就要及笄了，年龄正相当。
　　她和老爷两个已经有了儿媳妇儿的人选，等儿子一成亲就将这位寒二姑娘抬进门，到时候有妻有妾，也算合了儿子的一番心思。

　　瞅着个说话的空挡，胡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着戚夫人道：
　　“早听说，寒大姑娘是个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儿。”
　　有人夸自家的孩子谁不高兴，戚夫人腼腆一笑：
　　“夫人谬赞，那孩子哪有夫人说的那样好的。”
　　胡夫人弯弯眼角。
　　“有的有的，听闻大姑娘下月就要及笄了，及笄礼可是都准备好了？”
　　戚夫人点点头：
　　“差不多了，就等到日子拟好了帖子请人过来参加成礼了。”
　　“那敢情好，夫人到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胡家。”
　　“看夫人说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夫人府上。”
　　“这大姑娘及笄了，二姑娘是不是也该快了，我听说，这俩孩子前后就差三两个月？”

　　聊的好好的，不想胡夫人忽然话题一转，戚夫人愣了一下，原本带笑的脸色立时淡了淡，低下头掩饰性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夫人说的是。”

　　这些个夫人太太常日里赴宴总能见到戚夫人带着大女儿，还道是寒家只有一个女儿，这时听胡夫人说还有个二女儿，不禁好奇地问道：
　　“既如此，怎么不见二姑娘？”
　　没道理这样的宴会，同样要及笄的二女儿不出面的。

　　戚夫人的脸色这下又难看了几分，勉强笑了笑道：
　　“二丫头这两日着了凉，正在屋子里休息，我怕扰了她清静，就没让她出来见客。”
　　原来是病了，胡夫人眉梢一挑看向旁边一位太太，那位太太心领神会问道：
　　“可是严重？我家老爷今儿正好也来赴宴，不若让他来给二小姐瞧瞧？”

　　这位太太的夫家姓余，正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回春堂余老大夫的儿媳妇儿，他相公子承父业，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
　　戚夫人不过随口编了个理由，谁知道真有接话的，这下倒是有些不好接口了，微咳了一下拒绝道：
　　“不用，不用，怎敢劳烦小余大夫，二丫头不过有些风寒，已经喝过药了，养两日也就好了。”

　　那太太立刻跟着接话：
　　“风寒都是凉上得的，正好今儿太阳大，暖和，夫人不若就让二姑娘出来晒晒太阳，也好去去病气。”
　　“就是就是。”
　　又有人跟着附和。
　　戚夫人这下被弄的骑虎难下，再想拒绝话却说不出口。
　　“既如此，那，那就让孩子出来透透气吧！”

　　烟雨刚好说歹说打发走了胡能那个臭无赖，连翘就急匆匆的找了来。
　　“二姑娘，赶紧的，夫人让您打扮打扮过去见客。”
　　春棠手里还拿着个水瓢，闻言咚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吓的屋子里众人一大跳。
　　“你说夫人让二姑娘去前头露面了？”
　　连翘急的直点头。
　　这又要唱哪一出，烟雨也有些惊讶夫人突然之间的转变。
　　不是怕影响大姐姐，从来都不让她在人前露面的吗，怎么忽然又让她去见客了。

　　烟雨匆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随着连翘去了花厅，戚夫人透过珠帘远远就瞧见烟雨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心里郁气总算少了一些。
　　丫鬟引着烟雨上前先给戚夫人行礼，戚夫人满脸笑容的拉过烟雨的手，先是关怀的问了几句她的病情，弄的烟雨愈加的狐疑，她病都病好些日子了，怎么嫡母这会儿才问起这事了，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问过了身子，见烟雨没有露出什么纰漏，戚夫人这才转头拉着她向诸位夫人介绍。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寒家的二姑娘，比起寒大姑娘的出众，二姑娘的确逊色了一些。
　　巴掌大的小脸清秀有余美艳不足，不过这孩子是不是太瘦了，比起寒烟华那丰腴的样子，这寒烟雨简直有些发育不全，那小身板风一吹似乎都能跟着摇晃，也难怪戚夫人当着人面不愿提起这位二姑娘。
　　胡夫人也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能得儿子看中的不定是个什么出色的美人，这一看也不过如此，顶多算个清秀的小佳人，他儿子的眼睛难道真是出了问题了？还是他审美和别人不一样，要不就是这位二姑娘还有别人不知的特别之处？

　　想到这她轻笑一声，干脆拉过烟雨道：
　　“好孩子过来，咱们头一次见面，姨母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你拿去玩吧。”
　　烟雨不妨被她拉过来，低下头瞧见她正将手上的一个金镶玉的镯子往她手上套，慌忙收回手看向旁边的戚夫人。

　　戚夫人也没想到胡夫人这么热情，顿了一下才开口道：
　　“这是胡家夫人，你要叫她一声姨母。”
　　烟雨立刻乖巧的叫了一声姨母，胡夫人高兴，这回不等她反应利落的将镯子套到了她手腕上。
　　“这，这。。。”
　　烟雨又转头去看戚夫人，戚夫人最见不得她这小家子气，不过是人家送个见面礼，她这样的难为情还总看她的脸色，好像她对她管教有多严格似的。
　　“既是夫人送的那就收下吧，夫人也不是外人。”
　　“这就对嘛，不过一个镯子，小物件罢了。”

　　见面礼一送，没话也有话了。
　　戚夫人拉着烟雨径自坐到了自己身边，亲热的问起她的年龄，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可曾读过书？
　　烟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劲，这人问的有些多，而且事无巨细，都是她平日里的日常。
　　这还不算，身边的戚夫人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也让她有些耐人寻味，烟雨保险起见回话的时候难免多了些心眼。
　　“平日里就在家绣花，读过一些书，不多，只认得一些字。”
　　胡夫人有些满意的点点头。
　　看起来就是个性子绵软的小姑娘，她现在有理由相信，儿子这是见惯了大鱼大肉开始喜欢小青菜了。

　　花园子里搭了戏台子，这会儿离午膳摆宴的时间还早，戚夫人领着众人去了外头赏花看戏。
　　期间胡夫人借着去净房的机会专门叫了戚夫人过去，两人在屋子里不知说了什么，再出来戚夫人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之前因着胡夫人非要见烟雨的那点子不痛快，这会儿上已经褪的一干二净，二人手挽手出来，亲近的不得了。

　　这次是烟雨正儿八经的参加宴会，即便这宴会还是自家办的，她没有经验，显然有些无所适从，有经验的寒烟华又不待见她，只拉着自己的几个好友招呼别家的女眷，烟雨一时无所事事只能独自呆在亭子里看着众人自顾乐呵。
　　春棠待不住，早就去了旁边找相熟的小丫鬟聊天，烟雨百无聊赖，刚刚又贪嘴多喝了两杯水，这会儿上肚子里就有些翻江倒海。
　　她和春棠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净房。

　　刚绕过假山，就听后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哎，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只听另一个略微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
　　“你说，我铁定不告诉别人。”
　　“刚刚我随着夫人去净房，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听到了什么？”
　　“那位胡夫人你知道吧，就是胡员外家的夫人，刚刚她在净房和夫人商量，想要将咱们二姑娘抬过去给胡公子做妾。”
　　“什么？你说二姑娘要给胡公子做妾，就是那个出了名的纨绔胡能？”
　　“对啊，对啊！”
　　。。。。。。

　　后面的话烟雨已经听不太清楚了，她只觉自己脑袋嗡的一下，犹如瞬间被雷劈到了头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难怪刚刚她觉得胡夫人热情的有些过了头，原来不是她多想，而是人家真有别的心思。

　　烟雨只觉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冰凉一片，她从出生到现在，小时候没有尝到多少温暖，好不容易长到现在难道还要被寒家当成货物一样送去给别人去做妾？
　　这简直太滑稽了，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