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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看着她,看着她,目不转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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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边拿拖鞋边道,“不麻烦不麻烦,先把你这一堆东西放家里吧。叔叔家里都有,带一张嘴过来就好。”
江秋泽道,“没事,云聆在家吗?”
老爸开门看到她,笑道,“云聆,你看谁来了?”
江秋泽紧跟说道,“云聆,是我,晚上好。”
老爸找出拖鞋给江秋泽,一面还说着,“叔叔再给你加个拿手菜,辣子炒肉,聆聆和小毅特爱吃。”
江秋泽只是看着云聆,看的云聆几乎脸红的烧起来,他才重重地“嗯”了一声。
云毅倒是有了老爸撑腰,不再躲得像只鹌鹑,这回倒是赶往跟前凑了。大概是男孩子之间对于身高和力量的天然臣服,云毅很是乖巧地叫了,“哥哥好。”
江秋泽还很难得的摸了摸云毅的毛茸茸的头,说道,“云毅你好。”
云毅摸了摸脑袋,闷头钻回自己屋里看小人书了,走的时候耳朵尖有些发红。
老爸招呼江秋泽坐下,自己钻进厨房里洗了些又嫩又甜的葡萄来,“这是咱这儿特产的葡萄,小江在北京没有吃过这么甜的吧。”
江秋泽低头吃了一颗,直到咽下去才开口说,“嗯,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甜的葡萄了。”
老爸叹了口气,安抚性地拍了拍江秋泽的肩膀,“没事,以后叔叔这里照应你,等着,马上吃顿好的。”
说着起身去厨房忙了,走之前交代云聆,
“先陪小江同学说说话,或者讨论下功课,但是记着先让人家吃点东西。你书桌底下都是零食,拿出来跟人家一点。”
这时候云毅咯噔咯噔从房间跑出来控诉道,“老爸,姐姐今天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吃饭呢!”
老爸到还挺高兴,像是忘了原则一般,“正好,一起吃。”
云聆朝云毅一挥巴掌,吓得云毅马上朝里屋躲了起来。
等她回头,江秋泽正坐在沙发上。他脊背挺直,定定看着她。
他似乎愣了几秒钟,接着道,“过来下。”
视线却没有移开。
云聆有点不好意思单独跟一个男生相处。特别是前两天不怎么愉快的相处体验,但还是温吞吞挪着步子过去了。
只见江秋泽弯下身从大袋子里翻翻找找,找到一包小塑料袋,递给她,“拿着。”
他的手指生得很好看,应该也很温暖。云聆鬼使神差,只有这么个念头。
见她没反应,江秋泽把大袋子放在地上。他把小袋子抱在膝上慢慢解开,低声说,“这些是给你的,你留着。”
他的声音很低,明显不同于班里男生变声期公鸭嘎嘎嘎叫,离得近了还会觉得耳朵烫得厉害。
她不太敢看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今天,疼么?”
他愣住了,半天才道,“不疼。”
然后半响后他又说道,“你能给我些碘酒之类的吗?我擦擦。”
云聆猛地抬起头看他,他还紧盯着她。
仿佛……他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新奇,不仅让人脸红出汗,还让人说不出话来。
云聆转身蹲在电视柜前翻找药箱,电视柜是黑色漆面,将他的表情映射的一清二楚。云聆皱了皱眉,又低头去翻药箱。
他真的是在看她,一直。
一直都在看。
“给,碘酒棉签,还要其他的吗?”云聆递给他,低着头没有敢看他。
视线里,他慢慢伸了手,却迟迟没有接走。
有那几秒钟,她将他手心的掌纹看的很清楚。
“你自己拿吧。”
云聆快速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快步离开了客厅。她的手心烫得厉害,脸也烫得厉害。
刚刚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像要手拉手。
云聆起身去厨房转了一圈,老爸刚好美味出锅,喊道,“快叫小江来吃!小江!”
江秋泽在客厅应了一声,一直带着微笑看着老爸和她。
云聆总觉得这人过于成熟了。
也许是家教太好的缘故?总是感觉情绪不外漏。像是换做她到了新同学的家里,人家父母为了她忙前忙后,她估计会羞愧地再不敢去,至少也免不了拘谨。
可是……江秋泽,看他神情多少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也许可能因为很久没有吃到家常菜?
倒也是有可能。
饭桌上云聆一直夹着香菇和肉块,青菜是一口没动,而江秋泽多数时间都在吃青菜和辣椒。
老爸不赞成地瞪我,“给人家留点。”
江秋泽只是笑,“我喜欢吃这些。叔做饭很好吃。”
云聆闷头扒饭,整个晚饭一直默默听着两个人对话。原来,江秋泽来疆是为了考大学,提前几年过来好落实政策,但是家里就只有姑姑和爷爷,就只好先一个人来。
只有姑姑和爷爷?
老爸越听越是沉默。云聆看着他这样,也知道他这是心软了。就连自己,也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原来……那种感觉,总是有江秋泽像是被人遗弃的大狗的感觉,是真的。
他真的没有家。
江秋泽安静坐着,有了十三岁该有的样子。也比老爸高出一大截,却不像站着那样高,只能看见他的下巴。他脊背挺得很直,额前还有一点点碎发,挡住了那张有棱有角的脸,和低垂着眼睫而显得细长干净的眼睛
云聆吸了吸鼻子,把盘子往江秋泽那里推了推。
老爸憋了半天,只说,“小江,以后叔叔这儿你尽管来,叔叔这别的没有,饭管饱。”
江秋泽低垂着眼睛,好像眼睛又红了,低声道了句谢。
走之前他还是把那包吃的留下了,关门前他说,“云聆,晚安。”
云聆调低了台灯,把写完的作业收拾好,刚打开日记本,笔下还没来得及鞋子,思绪却已经飘到了隔壁窗子。
她默默想着,这个新同学怎么这么命苦。从小没见过妈妈,四岁起没了爸爸,一直跟着爷爷长大。想来专程跑到婓镇这样偏远的地方,也是因为家里经济拮据,结果刚来就招惹了辣手周,真的倒霉死了。
晚饭后,江秋泽回了家,老爸去店里忙活前特意嘱咐她的话还如在耳边。
“小江这孩子乖,以后咱们能帮就帮一点,虽然个子看着高,跟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似的,其实也就跟你一样,十三岁。哎也是缘分能住在咱家对面,今天还上咱家杂货店买东西,还跟你一个班。能帮就帮,也是个可怜娃娃。”
云聆一会儿脑补着江秋泽自小没人照顾吃苦,一会儿又想着他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大房子。再想到,明天辣手周估计还要找他麻烦,她就头皮发麻。
算了算了,明天晚上吧碘酒和棉签就直接送给他吧。
他也真是运气不好,偏偏转到婓镇这里恶名昭彰的中学来。
辣手周可真是让人讨厌,真希望她生病,别再来学校找他麻烦了。
那一夜的梦特别长,就像是梦魇住一般,她在梦里一直跑一直跑,前面黑乎乎,后面也黑乎乎的,机械性地重复着,重复到她再梦里都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停也停不下来,到后来我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叫她,“云聆。”
然后她答应了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起来的时候她只感觉到头很痛。病痛对云聆这才十三岁的有限生活经验里,都是新奇且异常煎熬的体验。这好像是她好像从长大以来,第一次感到头痛,而且痛到起不来床。
刚上完早读,云聆迷迷糊糊交了作业趴在桌子上。
耳边是徐漫妮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声音。其实云聆一直很羡慕这样阳光活泼受欢迎的女孩,虽然她讨厌徐漫妮的小心机,讨厌徐漫妮对她的态度。
但她一直很羡慕,像徐漫妮那样,被人捧着惯着的感觉。
前桌王琪琪靠在后背偷偷说悄悄话,“唉漫妮昨天怎么回事,那个江秋泽怎么说走就走了,你这魅力到他这儿失效了。”
徐漫妮砸王琪琪肩膀,咯咯笑着,“怎么可能?我昨晚上又想出来一个方法,你等会……”
云聆克制不住自己竖起的耳朵,只能状似不经意将那计划一五一十全听了去。听得她悄悄握起了拳头。
枉她辗转反侧一晚上想计策!连梦里都是那双眼睛,害得她今天都生病了。
但是正主……还巴巴被人惦记着。
可是明明,
云聆有些委屈。
明明,是他先看到她的。
徐漫妮这个人最会骗人了,看着阳光开朗,心里的心机比那电视里的宫斗剧还多呢,要是一个心眼能在她脸上戳一个坑,估计现在已经是麻子脸了。
她又有些忧愁,过一会儿,是不是他就要掉进徐漫妮的陷阱了?
班主任拿着教案声情并茂讲着第二单元古诗鉴赏,我在笔记本上逐字逐句记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忽然老卜点名,“云聆,刚好我们讲到了关于云的诗句,云无心以出岫,你来给大家解释下,这里的‘岫’是为何意?”
我愣了下,才着急站起来。教室里配备的双人桌椅不稳,云聆惯性使劲把孙漫妮晃得差点摔下去。
徐漫妮低声不满道,“云聆你惯性这么大!”
初一刚学物理,大家都心知肚明惯性与质量成正比。云聆挺胖的,为此她一直挺自卑。身边的人一听这个反应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全班哄笑起来。
云聆脸腾地红起来,诺诺道,“是山的一部分,山岫。”
老卜没助长课堂纪律的歪风邪气,点了笑得最欢的李家明回答下一句的古诗意境。
这时班里的气氛才算是遏制住。
徐漫妮把语文书使劲往书桌边一拉,扭过身子开始冷战。
云聆皱着脸低头继续做笔记。
课间操时,班里女生基本都嬉笑蹦跳,男生早就像长臂猿排队挂门框挨个咋呼出去了。因为发小的背叛抛弃,小小的云聆心中正在经过一段伤感期,她不喜欢跟女生聚在一块,也无法跟男生聊得来,就喜欢看看闲书。但是书读多了,还是有些坏处,比如,云聆总感觉自己和人群格格不入。
今天不巧的是,一贯左右簇拥的徐漫妮也留在教室里。云聆磨磨蹭蹭不想跟着人流挤楼道,这会儿倒是碍人眼。
徐漫妮那有备而来的三俩姐妹花眼里简直给云聆瞪眼刀了,那眼神简直太熟悉不过,就是找茬之前的样子。
云聆心下一沉。估计要不是她们一同小升初,知根知底,彼此都不好招惹。估计放学可能还想找她去操场约谈。
云聆一身麻烦,无意给在自己找麻烦,见教室里人稀稀拉拉起来也走了出去。她没往教室里回头,但是她知道徐漫妮没走,江秋泽,肯定也没走。
徐漫妮的计划,就是在这个课间操。徐漫妮准备先和王琪琪打闹,然后让王琪琪把她趁机推到江秋泽的身上,然后徐漫妮就能借机和江秋泽搭上话。徐漫妮的小梨涡,号称全校男孩的漩涡,她只要一笑,没有人不会沉迷。
江秋泽他……也不会例外吧。云聆低头慢慢走着,从二楼到操场没几步的距离。体委早已经就位,喊着他们这些晚到的人的名字,云聆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其余的人。
体委压根没提领操的徐漫妮不在的事,云聆抿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睛默默看着,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云聆知道徐漫妮这是计划周全,上下都安排好了,务必要主动出击了。
可是那个江秋泽,又有什么好?
除了高,也没看见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怎么心高气傲的徐漫妮肯这么兴师动众,就不怕追不上没有面子里子的?
可是……那个高个子,看着凶,其实那么傻。吃一顿饭都能感动得红了眼眶,现在,估计是要掉进徐漫妮的陷阱了吧。
真是气人。
云聆低着头慢吞吞往队尾靠拢,一脸苦大仇深。
心里不断在想,徐漫妮会怎么撞到他身上去?
王琪琪会很用力吗?能不能直接把她推到垃圾堆里去,让她丢尽脸,再也不敢出来骗人。
那个新同学会觉得心动吗?
徐漫妮准备的伤药看起来就很好,碘酒还是喷雾的,听说一瓶好几十块。而自己昨天给的碘酒是药店里一块五一瓶,而且用了好几年,可能都过期了。
徐漫妮嗲起来几乎没有人扛得住,刚开学就有好几个外班的不良分子来堵人约会了……就没有人能告诉新同学徐漫妮花痴浪荡的本性吗?
难道等他们分手他才能意识到吗?
我难道不能现在回去做个电灯泡吗,我可以假装肚子疼先回教室。然后新同学看到之后,出于人道关怀得问问我,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又吃又喝又拿,不可能不理我。然后我借机悄悄告诉他事实。
但这样太引人注目了,徐漫妮肯定会恨死我。我们之间的约战一定会提前,我先在又没有发小的帮助,基本上在学校时孤立无援了。恰恰好是个软柿子,那不是找捏么。
我变成软柿子,云毅怎么办?
我们会被全校的人一起欺负吗?
云聆惆怅地遥望着对面三年级的傻孩子们。心里怦怦直跳,正在慌张地在一个极有风险的决定。
她思绪纷飞,脚步也踟躇,刚转身,就见一阵风似的新同学跑来了,几步站定在队尾。
站在她身边,微微侧过身子来看著她。
她愣愣看着他,跟上队尾,主任巡视到附近的班级,体委赶忙让队列插空补上,她排在了女生的最后一个,与他并排。
“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一二三四……”
她向左,他向右。
两个人面对着面。
有一个人做了一整套错的广播体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