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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客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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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情绪缓和,傅桓知不动声色的将毛毯披在她肩上,盖住眼前的一片春光,声音轻柔道:“你上次在电话里说,事情进展顺利,具体如何?”
她避开他的目光,“就是有眉目了。”
她从未向他提及有关魏邵天的事情,更没有说与警方合作的内容。并非因为她不信任他,而是这些事情,总归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毕竟她在同一群亡命之徒打交道,生死都在一瞬间。
傅桓知叹气,“这是个火坑,你不应跳下来。”
这样的话,十年中她听过无数遍,早已听到麻木。
“当年你找到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早已在火坑里。”
他沉吟,“当年你没有选择,但现在你有。”
“我没有。”
她仰头望着他,目光潋滟,是泪光。
“你知道我弟弟是怎么死的吗?从十八楼摔下去,血肉模糊……我去认尸时,根本认不出人来。我妈在医院里被人拔掉了呼吸器,活活窒息而死……我在同一天办了两场葬礼。如果不是为了复仇,我活不到今天。”
如果她能放下仇恨,便不会再回到安城。如果她能忘记过去,现在他们早已是另一种身份相对。
她从来都没得选择。
傅桓知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发顶落下一吻,“你在用你的方式复仇,我也在用我的方式复仇。瑾瑜,记住,我们是一样的。”
魏秉义这个名字,是他们两个人心中不可抹去的伤疤。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能相互依存,并肩走过了这九年。
夜深,他与她道过晚安,便离开了。
而她,整夜不能眠,却不是害怕噩梦来袭。
这大约……是她最后一次来到香港。她来,是为告别。今晚之后,她便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完成这场迟到了十年的复仇。
她比谁都清楚,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修罗道。
在香港的七年,她一直关注着魏秉义的消息,也一直同徐毅鸿保持着联系。然而,七年来,所有的调查进度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一筹莫展。
他是这世间最恶的鬼,她出卖他,他杀她全家,血债血偿,他说到做到。她知道,黑暗中一直有一双在盯着她,这便是为何,她总有做不完的噩梦。
最初的一年,她的精神状态十分差,几近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不断的有人跟踪、恐吓她,家里被人泼满红油漆,门口摆着动物的尸体……警方派人24小时保护她,一直到半年后情况才有所好转,但她却再也走不出那份恐惧。
她想过自杀,想过从天台跳下去,就像宋晓书一样,什么烦恼都不再有。然而她想到,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那个毁她人生的凶手尚逍遥法外……便是为了这一口气,为了向老天讨一个公道,她也不能死。
傅桓知便是在这时向她递上了一张逃离地狱的车票。
香港,或许是魏秉义唯一不敢,也不想再涉足的地方。
她过了七年安稳的日子,却在毕业的前一天,再次收到了恶魔的邀约。
原来……魏秉义一直知道她的行踪。知道她住在哪,在哪间学校念书,他知道她这七年在香港的一举一动。
他用一封信来向她宣誓,哪怕变成厉鬼,他这一世都不会放过她。
她无法再开口向傅桓知求救,他已经维护了她七年安稳,正如他所说,他应当去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直扮演长腿叔叔的角色。
所以她选择一个人去迎接和承受属于她的命运。
再回到安城时,泰安已不同往昔,除去旧堂口仍有几个元老坐镇,帮内早已大换血。十年过去,而今粉墨登场的人物,是一个前所未闻的名字——魏邵天。
警方需要线人,而她无疑是最佳人选,但徐毅鸿一直反对让她作饵,也曾极力反对她回到安城。
可她还是回来了,断了一切退路,孤注一掷。
她调查了魏邵天足足两年,了解过他身边的女伴,知道他何其滥情风流,也知道他戒备心极强,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根本不可能获得他的信任。她不止一次去过他的公司踩点,也去过他的夜场,甚至自作聪明的佯装醉酒闹事,便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然而都无功而返。
她一天天的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等一个完美的偶然。一等,就是两年。
那日在办公室见到他时,她便知道,她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这一次,她的余生都将不得安宁。
她抛弃了从前所有的演习,决定兵行险招,用冷漠和拒绝来引起他的兴趣。其实不必表演,她打心底里也是厌恶他的。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即便他本同她无冤无仇,也不能改变他罪恶昭彰的本质。他和魏秉义一样,是应该下地狱的人,利用他,她问心无愧。
离开别墅时,她把钥匙留在了桌上。她对他说,新婚快乐,祝我们有朝一日,都能得尝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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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邵天一觉睡到了中午,穿上衣服下楼,随手将房卡扔在了前台。
女前台一句“先生”出口,正要喊住他,被昨晚值夜的领班拦住。
“你喊什么?”
“还未结账……”
“回自家住,还有掏钱的道理?”
女前台一脸不解。
领班将电脑上的房客信息调出来给她看,“你好好睇下。”
女前台凑前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名字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读到过。
“难道是……傅生的私生子?”
邻班笑她孤陋,“他有名有姓,不是什么私生子。只是他阿妈死的早,后来又闹出桩丑闻,上了早报头版,傅生才登报与他断绝关系……听说他们关系闹得很僵,多少年都不来往,不过傅生念旧情,一直都未将他除名。”
女前台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三姨太生的那个。”
“早几年他也算是傅家的风云人物,三天两头上电视的那种。傅云山四个儿子里头,只有这个小儿子最得他真传,酷爱美女跑车,风流无度……”
女前台望住那个消失在旋转门中的背影,“靓仔倒是真靓仔……”
坐的士过海,过眼是满街西装白领,穿梭的双层红巴士,又到一栋三十层高楼前停下。魏邵天下车先吸了根烟,才进了大堂。
前台接待员笑容标准,“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厚粉底也遮不住的笑褶再配上粉色口红,一大早就坏心情,好歹也是前台,起码也挑个看得过眼的,魏邵天想,原来现在招工水准都这么低,难怪股价会跌。
他一个翻身跃过了门禁,连保安也看傻眼,追上来问:“你找谁?有没有证件?”
魏邵天浑若未闻地摁下电梯上升键,恰好这时电梯门开,里面的人看见他也是一愣。
魏邵天冲制服齐全的保安一扬下巴,迈步进了电梯,“他认识我。”
“许生,这位……”
许开驰推了推眼镜,对保安点头,“是客人。”
“许生,是客人怎么不走正门,要翻门禁,其实跟前台说一声就行了。”
许开驰看着电梯门合上,他是傅云山的秘书,在傅氏呆了几十年,是元老级别人物,只是十年来这位傅四公子音信全无,许开驰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多年来,傅云山都未在公开场合提过他的名字,满世界都知他二人已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许开驰左思右想,还是给傅云山拨了一通电话。
傅云山听完毫不意外,分明是早有人和他通报过了,不冷不淡地说了句,“他倒还认得路。”
顶层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在场人无不吃了一惊。
魏邵天根本不在乎众人的眼色,也不在乎他们到底在谈几个亿的项目,大步流星地走到长方形会议桌的主席位前,一屁股坐在了桌上。
“盯住我干嘛,我脸上有花?”
他穿着黑色皮外套,牛仔裤,贴身黑色T恤将他胸肌修饰得野性十足。手里来回转着一只银色打火机,盖子一开一合,好整以暇的绕着会议室看了一圈人。
哪怕这样目中无人,我行我素,还是有人在心里悄声喝彩,这身材脸蛋,香港娱乐圈不知多少年才能出一个此等靓仔。
傅桓知摘掉眼镜,揉了揉眼间,起身道:“不好意思,今天的会迟些再开,时间我会另作通知。”
魏邵天煞有介事地目送他们夹起文件走人,似在炫耀。
待众人离去,傅桓知才落座,顺带顺走了他手里的打火机。
金属声滑过长方形桌,在另一端近边缘处利落地停下。
“我不喜欢噪音。”
魏邵天盯着他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好像自以为笑起来很温文尔雅,殊不知他早就看腻了。也只有那些白日做大梦的小女生,会为痴迷这种伪善的笑。
“你这么多年都不回香港,难得回来一次……有话要说?”
魏邵天也不多废话,长腿搁上会议桌,浑然不顾傅桓知逐渐僵硬的表情。
“她爱了你十年,你知道吗?”
傅桓知点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一笔生意,“我知道。”
他的眼皮跳了跳,“那你呢?”
傅桓知将桌上的文件推远,拿出认真同他谈话的姿态,“如果我爱一个女人,绝不会拖到现在。”
“那你把她送到我身边是什么意思?孔融让梨?”
他用词粗陋,却又玄妙的一语中的。
“我没这么高尚。”
傅桓知起身走到窗边,“你知道我不可能娶她。对我来说,如果不能达到目的,过程毫无意义。我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魏邵天翻了个白眼,答非所问。
傅桓知侧过身,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成全她。”
“明白了。”
既然如此,他这就不算横刀夺爱,反倒是在拯救她于水深火热。得到了答案,魏邵天抬腿就要走。
“……但我很想把她养在身边,做个情人也好。”
走到门口的人又停步,轻蔑道:“你就知道她愿意跟你?”
“以前不知道,今天我知道了。”
“天之骄子,你哪来的自信?”
傅桓知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仿佛在笑他天真,“有两种女人进不了傅家的门,这是阿爸定的家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所以自始至终,我也没有越过那一步。我劝你,不要做无用的挣扎。”
他如同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早就不姓傅了,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桓知揉额,“阿添,阿爸最近身体不好。你既然回来了,不如回家一趟。”
“等他死了发讣告,我一定回来给他上柱香。”
他们两人,一黑一白,一静一动。人说人话,鬼说鬼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该问的也已经问完,魏邵天揣兜走出大楼,见门口停着一辆全黑的辉腾,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的车。他点了根烟,睥睨了一句,“做作。”
车里的林旭正在和女友煲电话粥,看到楼里出来一人,又高又帅,一身古铜肌,不禁多看了两眼。
哪知电话煲完,他烟也抽完了,竟然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坐了进来。
车里的味道,掺杂着一丝玫瑰广藿的余香。她方才乘过这辆车,就坐在后座。
“这是我们老板的私家车,麻烦你——”
话未说完,电话铃响,林旭接起电话,目光将信将疑地瞟向后座的人。
“好的,傅先生,知道了。”
魏邵天望了一眼车前座,毫不客气道:“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