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灯明》莫羡人家

2、恐为妖

　　我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是图书管里的书掉了，还能买本还去或是赔点钱，而这书却是管理员私人的东西，又古怪得紧，怕买也是买不到的。我心里思量良久，却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明是放桌上的，怎么可能会不见了呢？
　　我左右摸不着头脑，不信邪的出了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再回房，桌上还是没有，看来是真的不见了。难不成我这屋里有老鼠，把书给拖走了？想来也不会，疑惑非常，再也没心思去翻《山海经》了，只琢磨着该和管理员如何说起，莫不说是书放在桌子上自己不见了？这理由别说是他，就连我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下午三点的课，我一点不到就从家里出发。来到图书馆门口，又转悠到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犹豫徘徊，不知这话该怎么说出口。正苦恼着，却感觉有什么靠近身来，我转头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我突然有了种玄妙的感觉，似乎身旁有什么来回走动，又有什么站得远远地看我。我心下惊疑，这小树林白日是人迹罕至，晚上却是良偶佳配幽会之所，倒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怪事儿发生，这会儿我看这林中之树竟似有生命似的顽强挺立着，像是在抗拒压制着什么，那不知凡几的花儿草儿，也在这春寒的空气中颤抖起来，不像是风吹的，倒像似人在害怕什么般。
　　我心下的不安之感也随之加大，快步向小树林的边缘跑去，却觉得背后一阵热浪袭来，我诧异地回头，身后竟是一片火海，树木尽烧，房屋塌倒，年幼的我被母亲扔出火缠烟绕的窗，我扑倒在地上回头看，父亲托着母亲爬上窗，那经火熔烧的窗却是受不住重量，连着整堵墙一起陷了下来，整个屋子也随之倒塌下来，狠狠地砸在他们身上，他们的身影立即被大火覆盖，再也寻不见踪影！我开始尖叫，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只想冲上去救他们……
　　就在我要冲过去之时，肩上却是猛得一沉，大火瞬间没了踪影，还是那片小树林，树儿林立着，花儿轻晃着。我回头，管理员站在我身后，大手搭在我的肩上：“喂，你做什么啊？”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脸上湿漉漉的，想起被大火吞没的父母亲，还有那好人叔叔，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他们都不会死的！大家都会好好活着！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我抓着管理员大哭不已，管理员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喂，你别哭别哭！你是妖怪，妖怪是不兴这个的！你不要哭不要哭了啊，我的天呐！”　他急得围着我团团转。我没在意他说什么，只管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让老天爷听见好把我父母和好人叔叔还给我，却又明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不由哭得更卖力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么能哭的妖怪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等我终于哭累停下来时，管理员苦着脸要开始抹泪了：“同学，这位同学，你究竟是怎么了还是被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啊！”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想起那书来，忙道：“对不起，你的书我弄丢了。”
　　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只听见他不敢相信的声音：“你就是为这个哭啊！我的天！”又咬牙切齿道：“那书弄丢了？怎么可能弄丢了呢！你怎么弄丢了的！”
　　我怕他怪罪于我，连忙道歉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就，就不见了……”我偷偷地瞄他，竟发现他的脸变黑了，我更是担心了，这书一定很重要，现在怎么办啊！
　　他问道：“怎么丢的？你给我好好说说！”
　　我估计就是我把事实说出来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但我活了十八年，却是从来没撒过谎，或者是该说没机会撒谎吧，现在我又编不出其他话来，只好一五一十的给他说了。我不安地抬头看他，他的脸在我说的过程中居然由黑变青，我心里暗想完了完了。
　　等我说完，他大叫：“你居然，居然，你居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妖怪啊是不是妖怪啊！！”我被吓了一大跳，却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睁大眼睛到：“妖怪？我不是妖怪啊，怎么会是妖怪啊？”
　　他一口气哽着：“那你找我要什么记妖册啊！”
　　“记妖册？什么记妖册？”我莫名其妙，我确定我没听过这名字。
　　“就是你找我要的啊！今天早上的时候！”
　　我回忆道：“我不是只让你给我介绍几本关于妖怪的书吗？”
　　他捂着胸口退后两步，嘴中喃喃自语：“只是要我介绍关于妖怪的书，我以为，我以为……”
　　我见他一副天塌了下来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蓦地察觉他前面话里的古怪：“你说妖怪？这世上还真有妖怪？！！”
　　他看我：“废话！万物皆有灵，当然有妖怪！”又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怎么这么问，你不就是妖怪么！”
　　“我是妖怪？！！”我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震惊，不禁觉得好笑：“你说我是妖怪，那你倒说说我是什么妖怪？狐妖还是蛇妖？”恕我孤陋寡闻，这么多年来我也才只是知道这两种妖怪。
　　他不知想什么，脸色更是不好看了：“难道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自己是妖怪么！”
　　我笑道：“什么知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好不好！”
　　“你是！”
　　“我不是！”
　　“是！”
　　“不是！”
　　……
　　“你不要和我争了，我说你是你就是！”他涨红了脸道：“我天易风从来都没看走眼过！”
　　我只觉得好笑，想我命途多舛，被人认作灾星，却是从不信这世间神鬼之事，现如今却被人说作妖物，倒是稀奇得很！而时代进步科技发达，我却还真能为此和人纠缠，岂不是好笑。要是这人脑子不正常，那我岂不是也不正常起来。
　　我想选择沉默，却又因为掉了他的书觉得心中有愧，便道：“你既然说我是妖，那想必你也是妖了，那你又是什么妖？”我心中有气，倒是用这话好好的损他，难不成他还是道士不是！
　　他倒是倘然承认得好：“我是什么妖，你也没必要知道。我只告诉你，你一定是妖，且命属炎火，如若不错，便是炎妖了！”
　　我心下暗惊，莫不是这家伙查了我的过往，但我们素来不识，倒是没这个必要。但他一眼就看出我命中犯火，怕真是有些本事的，便是信了他半分：“你说我是炎妖，那炎妖又是什么妖？”
　　他皱皱眉道：“看你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真是奇怪了！”我不知他有什么好奇怪的，只听他接着说：“炎妖，简单来说就是炎或是火变成的妖怪。”我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字面上的意思我也是知道，可是炎或是火怎么会变成妖怪呢，那岂不是抽烟的人点下打火机就有炎妖诞生了呢，那这世间究竟有多少炎妖啊！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道：“一般的火是不会的，但凡是烧死生灵的就会，他们变成妖，就是要赎罪的！”
　　我睁大了眼，这不就是说，烧死我父母和烧死好人叔叔的火也会变成炎妖吗！
　　“还有一种炎妖，或许不该叫做妖了。”他顿了顿：“他是本原的炎火，掌管着一切的火，是一切火的始祖，该是叫他火神的。不过像我们这种小妖，是见不到的！”
　　我想了想道：“可我又不是火变的，我可是有父母的，是母亲生的！怎么可能是妖呢！”
　　“你确定你没记错？”见我点头，他怔了怔道：“或许你上辈子是炎妖，后因未赎罪就转了生，这也是有可能的。”他又肯定到：“但你周身气息，绝不是一个平常人该有的！”
　　我不是人？我是妖？！！
　　我突然害怕了起来。做了十八年人，接受了十八年的人生观，突然被告之你不是人了，这是任谁也接受不了的！被我贴在床头每日必看的人生计划，悲伤难过时对着父母唯一的照片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幸福，要对得起父母给我的人生，被排斥被歧视时坚持的人生意义，快乐时微笑时期待更美丽的人生梦想，可是你告诉我我不是人了，那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可笑，那么期待，那么盼望的，原来一直就不属于我，可笑我还那么努力那么坚持，真是……
　　欲哭无泪，心下彷徨。我惊异不定地看了眼手表，糊糊涂涂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几点，只是告诉自己来不急了来不急了，可来不急做什么，却是一无所知。
　　对管理员说有课便慌忙离开，才走几步又想起来什么转身道：“那个，哪个书，记……”那‘妖’字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管理员倒是明白我的意思，却是没发觉我的神情有些不对。他紧紧拳：“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没常识的妖怪！”
　　我魂不守舍地找到教室，上课时也一直神游方外。倒也没想什么，脑里一片空白，混混沌沌，心下闷得慌，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人诉说，我想起了李墨染，那个让我羡慕的男生，身边总有朋友相伴，可以说说话谈谈心，烦恼时有人解忧，受伤时有人安慰，越想越是不平，如若不是那两常大火，大概我也能开开心心地过那平常人的日子。我又想起那小树林里的大火来，那到底是重现了往日之景，可我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看到父母被烧死之时的惨状呢？就算是心下有结，却也不是会无缘无故地产生幻觉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明，只觉得怪事多多。难不成我真是妖怪，所以生来注定是灾星？
　　下课后我直奔图书馆，我有很多事想问，很多话想说。我跑得飞快，恨不得就这么融化在风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知道。但我却依旧完好，气喘吁吁地停在图书馆前。我又开始想哭，狠狠地忍住，随着人流走进图书馆。
　　不过天不如我愿，管理员不在。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沮丧地向外走去，突然看见供人坐的桌椅区靠窗的位置上有一人，我眼前一亮，走了过去。
　　我再也顾不了自己此举会不会害了他，也不怕唐突，我只想说，让人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