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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情系生死 ...

  •   若不曾亲历,任谁也无法体会,世上还有叫人如此痛苦的事情,挚爱的女子眼见便要化作飞灰,锥心之痛来的如此迅疾猛烈,翻江倒海般将人给彻底淹没,纵然身受千刀万剐也无法比拟,风情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苍白的颊上有水光闪烁,神态凄楚,眸含癫狂。

      我未生时谁是我?我生之后我是谁?我乃无始劫来的业力,是在六道轮回中的一个躯体,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永远都存在,而修道,无非是要放下心中的妄想与执着,堪破我相迷茫。

      五百年的清修,足以叫人将生死荣辱都看淡,纵使在四百六十七年前,受了曾经的至亲之人一剑一掌,又在舍身崖下经历了那么多惨烈的事情,他的心境都不曾觉着如此痛苦。

      未成仙道,到底还不能心如磐石,明明已经堪破了许多尘俗劣性,关乎到她,心性再怎么清明平和,却也化作了一个平凡无奇的男子,喜怒哀乐贪嗔痴,生死耳目口鼻,七情六欲通通归位。

      “我总归是要死的,不要再浪费法力了!”

      她竟一心求死,本该是副无比坚韧的心性,怎会做出这么绝望的选择?他已做了种种地设想,就算自己真的会死,也该让她好好地活着,一生一世,正是两人竭力要求的将来,她怎能如此轻易的便放弃了,用的还是如此简单的理由?

      他以为,若是她死了,他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但若花上几百年的世间,终归还是能够抛开这点执念,却从来都不知道,此刻的心会如此之痛,已似不再跳动,一时之间恍若死灰,直欲就此罢手,真陪她一起去了,却又不肯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然而,任他如何呼唤祈求,任他如何催动功法,帮助她凝聚神魂,焚雪灵终归还是阖上了双眼,几近透明的面颊上却有一丝笑容,决然而又凄美,焦金砾石的宿炎之火仍在燃着,焚烧着她的仙体,炽热的温度也在炙烤着他的身体,不断地耗损着他身上的元气。

      巫马东陵神色冷峻,不言不动,只将负在身后的手指紧握在一起,眼见着她便要灰飞湮灭了,他竟会如此,难道之前表现出来的种种情谊都是假的?

      长桑君面含笑意,眼凝霜雪,看来越发的讥讽与嘲弄,纵然是位六届仙师的入世元神,也保不了心爱之人的性命,纵有再高的法力,也总有耗尽的时候,水央仙子终归会化作烟尘离去,他已达到了目的,又岂能不笑?

      玄妙夫人攸的发出一声冷哼,剑指一点,一道白光附在焚雪灵的身上,正是医仙帝姜的无量尺,又将衣袖轻拂,一物被祭在半空,大如圆盘皎如明月,正是月仙炼制的法宝月金轮,轮上的至阴之气化作清幽的寒光罩下,顿时将人给摄入了其中。

      怀中的女子骤然消失,风情猛地一惊回神,竭力压下心中的萎靡消沉,想遍了前因后果,这才抛开了那些绝望的念头,重新燃起一缕希望来。

      他方才惊惧无比,委实已不能思考,竟然忘记了重要的一点救命之方,世间还有一件法器,天生的便能吸噬至阳之气,纵然没有她以自身功法相佐,也能克制那宿炎之火,正是这月金轮了,而这件法器,也正是长桑君来此的目的。

      玄妙夫人疾速扑了过来,一脸的悔恨与担忧。

      “母亲,我没事!”

      他胸前受了一剑,本就元气大伤,方才又几乎耗尽了法力,帮那女子抵制火毒凝聚神魂,实已虚弱的很,竟还有心来劝慰,玄妙夫人顿时红了眼圈,早将他给抱在了怀里。

      “我今夜已犯了太多的错误,就从此刻起,再也不会叫你受到一丝伤害!这两人狼狈为奸巧言算计,着实可恨之极,你先调息片刻,待我为你报仇雪恨!”

      看她神色凛然语气冷冽,护犊之情不言而喻,被这位世上最好的母亲紧紧抱住,风情竟莫名的生出几分委屈来,虽然觉着事情会有转机,想到那女子命悬一线,纵然此刻不死,但神魂太过虚弱,只怕也撑不过几日了,他虽然强行抑制心神,却仍然不乏紊乱。

      身为一名男子,一生之中本就该有两位重要的女子,一位至亲,一位挚爱,他也便有此贪心,想要二者兼得,谁知苦心得了一位,却害的另一位受尽苦处,如此的难以两全,叫他怎能不迷茫自责得很?

      玄妙夫人一声冷哼,起身便要发难,她颈上的伤口虽浅,却也淌了一肩的血迹,神态冷冽,双眸中戾气难抑,可见胸中的愤恨,也似真受了那乌纯剑的剑气所扰。

      她原本受了禁锢,忽然间做出这样的举动来,长桑君竟也毫不惊诧,反而笑道:“樱蒻,我若不是有心饶他,又岂会任你自行冲破禁制?”

      那位神族帝龙虽有旷世功法,却受到肉身的制约,难以发挥最强的功效,阴阳两气诀虽然厉害,但他受了重创,两人联手也定然不是她的对手,又知她有那玄妙无比的仙霞兜,他却气定神闲毫不慌乱,可见早有了什么算计。

      玄妙夫人自然知道他心性的狡诈,今夜也着实被他算计的狠极,行事也便多了几分顾虑,正颦眉细想因由,他又笑道:“你静默了这么久,终于肯将这件法器拿出来了?只不过,月金轮虽能吸食她身上的宿炎,这第三次火毒发作之后,她也已经离死不远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本是在连连退避隐忍,反被他步步进逼,还将毒手伸在那女子的身上,风情纵有再好的心性,纵然再怎么觉着于他有愧,纵然知道他一定会如此,此刻的怒气也难以自抑,双目冷如冰雪,利如霜刃,神态之间竟也生出几分戾气来。

      冷眼望去,一直不言不动的巫马东陵微微仰起头来,目含忧虑,面有怔忪,看的正是悬在半空的月金轮,风情难解心焦,因他这一点举止,隐隐的却也猜到了些什么。

      在那一件法器之中,正有一位女子命在顷刻,想来,这位神族帝龙还是对她有心,之前肯出言求情,也是因为她才是,后来却忽然又改了心意,讲出那以人验法的话来,定是长桑君暗地里对他说了什么吧?

      长桑君笑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洒了一点无色无味的灵药,叫人闻了便会神智错乱心防减弱,将潜意中的想法扩大到极限,你当它是种极品幻灵香就好。”

      原来那女子会忽然做出求死的举动,竟真是受了他的干扰?想来此间的四人,也只有她一人无法抵制药性,而他这位帝姜之徒素来都是医毒双绝,既有心算计,谁又能防备得了?

      风情敛眉不语,这人故意引发她身上的遗恨火毒,又故意扰乱她的心智,仔细想来竟不是为了叫她殒命,除了要挟什么,定然还有旁的古怪。

      长桑君又道:“对于一个心性极度内敛之人,想要知道他的情意可真,也只有在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刻了。我就是想要看看,你这法化情丝之人可能做到冷情冷性,可能不受它的干扰。”

      “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痛苦与绝望,悲伤与心死,五百年的定力毁于顷刻,几世的清明止于今生,数万年前化生情丝之时,你定然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受它操纵的一天吧?费心费力,扰了旁人不提,最终却为自己设下了羁绊,世间最最好笑的事情莫过于此,简直要将人给笑煞了!”

      长桑君果真在笑,语气神态之中极尽嘲讽,似也不乏得意。

      风情敛眉道:“你想怎样?”

      于他看来,或许当年会化生情丝,为的就是今生同那女子相遇,能同她相知相守,结一世甚至几世情缘,便是极其美妙的事情,又岂会觉得是种羁绊?暗自里却也想的明白,这人的讥讽与嘲弄虽是必然,却定然不是令他发笑的主要原因。

      “我想怎样?”长桑君攸的收起笑意,冷哼道:“我说过,我不急着要你的命,你这法化情丝之人,也该着享受一下诸般苦情之事!”

      风情道:“看来,你早就有了打算。”

      “世事总是无常,早做了打算又有什么用?”

      长桑君竟轻叹了一声,虽然在叹,语气淡然的很,也便心事不辨,却能叫人因此而生出一种错觉来,觉得他是有些无奈的,也定是有些苦涩的,或许,他会来到此山,真的是有心悔过,却又因为变故突生而改了心意?

      玄妙夫人颦眉冷对,风情却也轻叹了一声,世事的确太过无常,纵然能够处心积虑的算计,到底也敌不过一点天意,天意如此变幻莫测,却向来都能轻易的左右人事,谁又能够违抗得了?

      自此之后,想要同她在一起,只怕要难上加难了,他虽素来以为天命难违,偏又太过执着,不舍也不愿意放下,也许同那女子之间,注定是要如此的,纠缠不清,磨难重重,若是自己不在她的心中,也便不会有那相伴一生一世的奢望吧?

      长桑君随即又冷笑道:“今夜,最终输得人是你,但我只给你一条路,你若是不选,就眼看着她去死好了!想来,纵有无量尺帮助她凝聚神魂,那般虚弱的一个人,定然活不过九日!”

      风情心中越发的痛苦,脸上却渐渐恢复了些常态,此时此刻,这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有什么救命的良方,无论他给出的是些怎样的路,是险是难,是生是死,是折磨还是屈辱,为了那女子的性命,断然都不能拒绝一分的。

      “你打算如何救她?”

      “我这里自有灵丹妙药,日服一粒,再配以特殊的功法,当可保她元气不散。”

      “元气不散,又可以维持多久?”

      “七七四十九日,这已是极限。但你若能寻来几样东西,我倒是还有旁的办法,可叫她撑过那剖心之举,也可保她的性命今后无忧。”

      “是些什么东西?”

      “九日之后,我自会告诉你!”

      “我怎知你这些话是真?”

      长桑君冷笑道:“你纵然不信,又能如何?”

      “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身为医仙帝姜之徒,沉沦医道一千五百载,想必会有那般灵验的丹药,风情只能权且信了,想要早些知道是什么东西,也好早些去寻找,免得再出纰漏,长桑君却并不肯解惑,他只得又问道:“除了保守秘密,你还想叫我怎样?”

      “你终于愿意保守秘密了?看来,她的生死已经改变了你的慈悲。”

      她的生死与六界的安宁,一人的性命与众多生灵的性命,到底孰重孰轻?经历了方才的一场生死煎熬,风情竟再也无心去分辨权衡,只知道自己想要让她永远都好好的活着,纵然为此而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长桑君道:“我要将人带走,也要那件东西,而你为今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还没说想要我做什么。”

      “我已说过了,九日之后自会告诉你的!”

      他的确说过九日之后会告诉,却是说的那几样东西,难道他想要自己做的就是找那几样东西么?那些东西竟不是为了救人用的?风情心有疑惑,却也不再多问,只转头望向一边。

      玄妙夫人面凝寒霜,冷冷斥道:“你使尽了伎俩,骗了人,也伤了人,将人耍弄个够,还想着能离开此山么?真有那个本事,在哪里都可以救她!”

      长桑君负手而立,却并不看她一眼,也似全然不惧她恼怒的后果。

      “母亲,求您给他那件东西,也放他们走!”

      本想让她极力将那人留下,最终却要求她放人,也真无奈的很,风情这话一出,脸上不乏恳求,玄妙夫人回身一望,顿时又柔了面目,自觉今夜的所做所为害他不浅,更因着母子连心的天性,哪里能忍心听他说出这一个求字?

      “你确定要放他们走?”

      “是,请您放他们走!”

      玄妙夫人颦眉不语,对那两人愤恨难平,此刻却又不能发泄出来,听了方才的对话,其中提及保守秘密,她直觉的认为那人有什么不好的图谋,若是放他离去,可会发生什么大事?

      然而考虑再三,为了失而复得的孩子,也只得选择放他们离去了。

      “也好,放他们离去可以,但这人须得受我一掌。我已四百多年不曾与人动手,如今也想着找人验一验功法!”她将素手一点,指的正是巫马东陵了。

      巫马东陵正静站在一旁,闻言笑道:“夫人,今夜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却知她有一副骄傲无比的心性,哪里能容人如此的连番耍弄?心中的怒气也只有朝着一个外人发泄了,依他此刻的修为,受她一掌定要伤的极重,将眼神一扫,长桑君不言不动,竟似不想阻拦?

      想来此举真不乏深意,来历古怪的化香金茶,之前那含着杀气的一掌,此刻的无动于衷,可都是因为那些根本就无心僭越的言行举止么?

      明明在意的很,却偏要惹人嫉恨,长桑君的行事果真透着癫狂,巫马东陵脸上虽有愧疚之态,暗自里却不免冷笑一声。

      玄妙夫人一声冷哼,阴寒之气泻出体外,便要发难,风情轻叹道:“请您就这样放他们走。”长桑君方才说过,虽有灵丹妙药,也得有特殊的功法配合才行,他已伤重,想来也只有这人能够帮她行功了。

      玄妙夫人原本凝了一身的法力,闻言仔细一思量,也只得作罢,恨恨的收了血云阵,顿时有片片朝霞笼罩下来,外面竟是天光大亮了。

      长桑君冷眼看她片刻,不发一言,抖手收了半空中的月金轮,径直离去,人已不见了踪影,倒又留下一句话来。

      “樱篛,我肯饶他一命,这金轮便算是你的回礼了!”

      他去的迅疾无比,玄妙夫人怔然失神,随即又恨恨的冷哼一声,直欲起身去追,巫马东陵却笑道:“夫人心中有恨,又何须前去追他?”

      说完凝起七八成法力,挥掌间宿炎已出,几丈外的青色石台顿时被一片蓝芒覆住,那石台虽大,青石又坚硬无比,但也不过片刻,竟被焚烧殆尽了,化作尘埃飘散。

      想要操纵宿炎,将它的功效发挥至最强,须得有一副至阳之体,于他此刻看来,却是伤敌一千损己八百,然而,这一掌的目的并非只为了自伤身体,从而让此间的主人解恨呢。

      她的身份极其不俗,阅历也极其深彻,又岂会不知这宿炎的来历?她自是有一副缜密的心思,纵使无人告诉,也能因此而猜出些端倪了吧?她若是也知道了那件逆天的大事,长桑君又该如何处置?

      长桑君既要斤斤计较,他自然也是个睚疵必报的性子,虽然此刻势弱,行事多受人牵制,但也不肯任人轻视作践,只是肉身被那宿炎的法力反噬,也便元气大失,他脸色煞白,却又笑道:“夫人能够母子团聚,着实不易,也着实可喜,还请珍重!”

      他的语气不乏坦诚,玄妙夫人颦眉沉思,竟是没有听到,而这话也并非对她一人所言的,风情正眼望着一方出神,倒是听了个齐全,不曾转头,却轻叹道:“方才,你跟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他眼睁睁的看那女子几近丧命?

      明知他不可能告诉,风情却终是忍不住要问。

      巫马东陵轻叹道:“也许,你之前的嘱托是对的。”

      无论如何都要看住她,不要让她来,然而于他想来,这个极好的人越是不想叫她来,便越是存了古怪的计划,若是知道长桑君会有的作为,知道她来会有丧命的危险,纵然自己真的会有事,又岂会对她说那句谎话?又岂会任由她出了密室?

      风情不语,他又说道:“长桑君说,他有一种灵异的丹药,在人神魂紊乱虚弱之时,连服三粒,便可以彻底的改变她的神智。”

      “这话何解?”虽是在问,风情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巫马东陵道:“意思就是,她会忘记你,而你,也真的该放手了!”

      长桑君的报复似能将人逼疯,想来从此之后,越是爱她,越是想要靠近她,便越是会伤害她,越是会害她受苦,世上还有比这更叫人痛苦的事情么?

      风情心中似受着千刀万剐,怔楞了片刻,终归还是轻笑了一声。

      “好好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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