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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白首以为期 ...

  •   “小殿下,您当心点!”
      海棠和月娘小心的跟着秦越,可是怕这位调皮的小殿下跌倒了,这位小殿下刚过一岁的年纪,不久前刚刚学会走路,这才不过几天光景,从开始的站不稳走不直到现在已经能小跑几步,倒是让跟着的宫人害怕的紧。
      “小越可比言儿淘气多了,不过这样挺好,有孩子该有的模样。”
      雪苑看着月娘和海棠跟在秦越后面照料,忍不住笑着说,小苏正坐在一起刺绣,自从当了娘亲,小苏可是勤加练习女红,虽然仍旧不精通,但总算能绣出一只认得出模样的小老虎了。
      “我也觉得挺好,孩子不淘气哪还是孩子,秦言却常常说他不听话,时常训责,我常常想幸好秦言幼时没见到我,要是见到了指不定怎么训我呢!”
      小苏听了雪苑的话抬起头看了看秦越,忍不住和雪苑抱怨起平日里秦言的严厉,雪苑笑着摇摇头,却也不言语。比起当年秦言的幼年,秦越可幸福千万倍不止,秦言虽然严厉,但每每只是训斥,可从不曾真的惩罚他。
      “咳咳……”
      雪苑突然咳了起来,海棠听到,顾不上照顾秦越,立马倒了杯茶给雪苑,小苏老是觉得雪苑的身体好似一日不如一日,也不见她风寒,就是常常咳嗽,久久不好。
      “母后,太医院的医术恐怕是不大行,还是去寻下云游的薛神医回来给母后看看吧!”
      小苏起身轻抚雪苑的背脊说道,海棠眼圈红红的,听了小苏的话,想要说什么,雪苑却按住她的手,海棠只得将话吞了回去,不敢再说。
      雪苑坚持说自己没事,坚持不肯让小苏去叨扰薛文怀,只当是普通的咳嗽,也并未多想,哪知还不到一个月雪苑就病倒了,这次病重却比之前来的更加猛烈,气若游丝,仿佛只留了一缕芳魂强撑。

      皇后病重小苏便一如既往的在侧侍疾,当然秦淏后宫妃子众多,这些后妃也应在侧伺候,可不知何时起宫中内外都在传言现如今帝后失和,秦淏已久不入慈云殿,就连这一年多各式庆典,秦淏都是指派新近得宠的刘贵妃操持办理。如此这般明显的疏离,谁还看不明白,想来是皇后年老色衰,再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了,知道是风向变了,皇后虽然地位依旧尊贵,可是没了皇帝的心,不过是个摆设,自然显得落寞。
      要说天底下恐怕后宫的女人绝对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平日里对待皇后不敢失礼,但是私底下可是用尽心思讨好刘贵妃,现下皇后病重,那些势利眼更是得寸进尺,想要使唤她们就是万般推脱,就连贤良娣,这个皇后的亲侄女,此刻也一味和刘贵妃套近乎,全然忘了姑母,唯有周良娣,虽不曾雪中送炭,倒也未曾落井下石。
      小苏一早来到慈宁殿,却看到终日卧床不起的雪苑正在梳洗,小苏以为雪苑身体是大好了,本是开心不已,却看到海棠在一边偷偷擦眼泪。
      “母后……”
      小苏走到雪苑身边,雪苑递给小苏一把玉梳,小苏看到梳子上刻的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小苏,帮母后盘头,母后想出去走走。”
      小苏赶忙点头,拿着玉梳帮着雪苑梳头,一梳一梳下去,看到雪苑发间的银丝,心里很是难受,就好像以前小苏给爹爹束发,看到爹爹头上的银丝,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顶天立地的爹爹老了,为此还偷偷哭了一场。
      帮着雪苑梳好头发,便将玉梳递还给雪苑,正要和海棠一起给雪苑戴上发簪,雪苑却突然将玉梳扔了出去,玉梳撞在殿中圆柱之上,应声而碎。小苏吓坏了,猜想着这应该是重要之物,赶忙跑去捡起来,再回头雪苑已经晕倒了。

      传言帝后失和,可听说雪苑晕倒,第一个赶到慈云殿的却是秦淏,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平添了几分杀气,小苏看到秦淏赶忙给他请安,秦淏却只注意到小苏手里的玉梳,抢过那已经碎裂的玉梳,怒道
      “你怎么会拿着这个?”
      还不等小苏回答,秦淏咬牙切齿的唤了侍卫,
      “太子妃照料皇后不利,收押掖庭狱,听候发落。”
      小苏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硬生生的拖走,狠狠的扔在狱内。后妃犯错一般都是被关在偏远宫殿限制自由,这掖庭狱只是用来关押在宫中犯错的宫人,可秦淏居然将太子妃关在此处,让掖庭狱的管事宫人都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处置。
      “太子妃在何处?”
      躲在角落哭泣的小苏听到熟悉的声音,却是松柏来了此处,小苏赶忙趴在门边探望,
      “松柏,我在这里,母后怎么样了?”
      即便自己被关,小苏还是担心雪苑,松柏不禁摇头,此刻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管别人呢?
      “刚刚殿下赶到时,陛下已经下旨要收押太子妃,现下不管殿下再怎么请旨陛下都不肯放,只能先委屈太子妃先在此处耐心等等,殿下必定会救太子妃出去的。”
      松柏说着就打开了牢狱的大门,身后的宫人们穿梭而进,将脏乱不堪的牢房好好打扫了一番,铺了厚厚的被子,深怕牢狱中的阴冷气伤了小苏。小苏以前似乎没发现,这松柏平日里明明是个和蔼温吞的人,可在宫人面前却很有地位,所有人见了他都很是畏惧,就连內狱的管事都对他躬身听旨。

      雪苑晕倒后,首先慌了神的就是秦淏,看到小苏手里碎了的玉梳,心中竟生出了无限恐惧来,令太子监国,自己就耗在慈云殿整日整夜的陪在雪苑身边。秦淏真的生了气,气雪苑不理解他,不肯来慈云殿见她,可是平日里两人也会怄气,雪苑往往总是会差人去请他,或者送些东西过去,给他个台阶下。可是这次雪苑竟然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对待他,不管是他宠信刘贵妃,还是不让她操持庆典,雪苑都不理会,只是冷眼旁观。
      秦淏哪里是真心喜欢刘贵妃,只是觉得雪苑上次喝了本应由太子妃喝下的藿冥,怕她操劳过度,所以总要扶持个人来帮她处理內宫的事,好让雪苑好好休养,哪里想到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居然敢僭越皇后,秦淏心里气的不行,可是碍于面子就是没有理会,可是此刻雪苑病倒了,他才追悔莫及。
      雪苑一晕就是七天,七天七夜秦淏都不曾合眼,就是坐在雪苑床榻边看着,直到太医请了秦淏,秦淏才出了内室听太医汇报,满屋子太医几乎是从内室爬到外室的,一个个瑟瑟发抖的俯首在地。
      “说,皇后如何了?”
      七天在侧,雪苑的状况如何秦淏看在眼里,心中隐隐不详,甚至一直逃避,不愿听太医说话,可是现下太医请他,秦淏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启禀陛下,皇后凤体违和,气弱血亏,臣等恐是回天乏术。”
      秦淏将茶杯砸在地上,气的说不出来,想要站起身却又直挺挺的跌落在软塌上,可是此刻却没有太医敢上前为秦淏请脉,关心皇帝的龙体,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想着今日就要寿终就寝为皇后陪葬,心中无比悔恨,怎么当初就当了太医,像人家薛文怀学习学习多好,为了虚名凭空害了全族人的性命。
      “陛下,娘娘醒了。”
      海棠从内室匆匆走了出来,秦淏来不及说如何处置这些昏庸的太医,只是匆忙入内室查看雪苑,
      “雪苑,你觉得怎样了?”
      秦淏坐在榻边看着雪苑,雪苑却不肯看他,
      “朕已经命人去找薛文怀,放心,薛文怀一定有办法医治你。”
      “秦淏,太医院定期送来的汤药,我一口都不曾喝过,就算薛文怀在此处也不可能救我!我命由我不由人,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我真的累了,放我走吧!”
      雪苑说着说着,眼里的泪就流了出来,秦淏听了这话气的站了起来,着急的走来走去,想要骂人,可是看到雪苑衰弱至此,竟也骂不出口,可那股子气压在心里,让他脸上青筋暴起,脸色通红。
      “言雪苑!你到底想要如何?”
      “秦淏,我只想问你,你可曾真的爱过我吗?”
      急躁的秦淏听了这话,定住脚吃惊的看着雪苑,
      “时到今日,你居然问出这样的话?”
      “是呀!我早就该问了,怎么到了此刻才想起问呢?回首往事,才真的明白你我殊途同归,本就不是一路人,却想要走一样的路,如何能并肩同归?无非是痴人说梦罢了!”
      秦淏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盯着雪苑,想着她如何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四十余年前,你与你兄长在柳州郡起兵,占据柳州郡、庆州郡,那时秦氏子弟都称霸一方各自为政,你与你兄长的割地本不足为惧,可是你们得到我父亲的支持,粮草兵马应有尽有,不足十年便收复各地,唯有秦氏正统子孙仍旧稳居洛阳皇城,即便正统皇帝庸碌无才,只知享乐,可没有理由,你们便不能佣兵入城胁迫天子,为了找到这个理由,你们散布消息说与我父亲在言府密会,引得皇帝亲自带兵闯入言府,举刀威胁让我们交出叛党,一刻不交就杀一人,二十多个言氏族人活生生死在我面前,那血水流了满满一院子。”
      “那是……”
      秦淏想要解释,可是雪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不听秦淏言语,继续说道,
      “后来你兄长带兵赶到,在言府内逼迫皇帝写下罪己诏,要传位于有能者,最后你兄长死了,你做了皇帝,你兄长承诺会让秦氏正统子孙留在楚宫颐养天年,可是你登基之后那些秦氏旧族一个个也都死了,我一直骗自己,他们不过是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所以天寿有限,最终难逃一死。可是后来我父亲也死了,在和你促夜长谈后,父亲莫名就自戕,可是我却天真的以为,我那个胸怀天下的夫君是坦荡荡的君子,如何会杀了自己的岳丈?”
      急促的咳嗽,阻断了雪苑的话,秦淏赶忙走到雪苑背后扶起雪苑,给她顺气,雪苑的绢帕上血红一片,看的人心惊。
      “再后来你利用柳如烟激化太子和柳承楠,让柳承楠走了一步险棋,丢了丞相之位,让你收回大权,却白白毁了柳如烟一世。还有胡贵妃,她一心想要秦玉做太子,为此操碎了心,最后竟将毒手伸向小苏,她怕小苏生了太子的嫡子,那即便她算计死了言儿,秦玉也无法承袭太子位。你一直都知道胡贵妃的所作所为,可是你不但不阻止,反倒善加利用让她做了你杀人的刀。”
      雪苑说到激动之处,回头拉住秦淏的前襟,问道,
      “你真的是机关算尽呀!秦淏!可既然你从头到尾就想着统一百越,为何又坚持和亲,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孙子,一个个都要成为你的牺牲品,都要成为你棋盘中的一子吗?”
      说到这里,雪苑却突然松了手,摇了摇头,掀开被褥光着脚走下床榻,摇摇晃晃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从一开始,我们所有人,你的兄长、言氏一族、还有我都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我怎么又忘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呢!”
      “你我夫妻携手,我在你心中便是如此吗?雪苑,我的心意从不曾有一丝假,难道你真的不知吗?”
      雪苑跌倒在地,秦淏紧紧抱住雪苑,对她说道,
      “秦淏,若有来世,便将你付与我的真心,留给她人吧!我消受不起,只愿来生能无情无爱平淡一生,便不用体会这锥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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