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传》高糕崽

96、金女

　　一抹红色带着光芒冲来，混天绫划破天际，闪着金光，俯冲而下，哪吒踏着风火轮紧随其后。

　　混天绫试图挡住大雨，却并无作用，天之灾劫，又岂是小小法器所能抵挡？

　　可这抹红色，却给了金女莫大的勇气，她缓缓抬头，见哪吒正施法努力护住她，便燃起信心，挺直腰背，施法对抗天劫。

　　乌云越来越低，雨越来越大，金女开始犹豫，哪吒至她身旁，道：“金女，不要怕！越是心生畏惧，灾劫便越是凶狠。心内无惧，专心渡劫，才是正解。”

　　“哥，你快些走，没必要为我，受这些伤。”金女道。

　　“我不怕！我连自己的灾劫都不怕，更何况，这是你的灾劫，这雨并不针对我。”哪吒道。

　　“哥，我只怕不行了。”金女嘴角溢出鲜血，越发泄气。

　　乌云察觉出历劫人的怯懦，便越发嚣张，像一口倒扣的锅般，压了过来，大雨从四面八方涌出。

　　混天绫也被击落，哪吒扬起乾坤圈，直朝乌云掷去，李天王急忙开口：“哪吒，快住手，惹怒了天劫，只会更难渡过。”

　　“这天劫好不老实！”哪吒吼道。

　　眼看乌云越收越紧，李天王心内着急，他将宝塔至于云端，宝塔光芒熄了哪吒法力，金女少了一道防护，猛吐鲜血，哪吒骂道：“李靖老头，你这个时候拿塔来做什么？”

　　“乌云倒扣，如此下去，拖的越久只会越凶险，不若放开来，受最后一击，博一生死。”李天王道。

　　哪吒将金女推起：“金女，生死有哥在，莫要怕，你再怕，哥要陪你死在这了！”

　　这一瞬间，金女只觉得曾经的想法如此可笑，为何要计较多年的努力是否会白费？只要无愧每一日，纵然今日一死，也无憾。她笑道：“哥，我懂了，和尚说的对，执着于结果有何意思，该放眼当下。莫说我修行千百年，勤勤恳恳，无愧于天。只说哥哥愿在此陪我，我又何惧生死？”

　　乌云渐渐散去，雨渐渐停了，金女混身是血，奄奄一息，她倒在哪吒怀中，难得心头不再忧思，带着伤睡去。

　　宝塔散出光芒，将哪吒和金女收拢入塔内。

　　“金女，金女！”哪吒摇晃着金女的头，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金女觉得全身发痛，一动也不敢动，她微微睁开眼睛，不知身处何处，问：“哥，我死了吗？我不该连累你。”

　　“呸！你没死，我也没死。你过了雨劫啦！受了好重的伤，只怕得化作原型，养上许久。”哪吒道。

　　“这是哪？”金女问。

　　“混蛋老头，把我们收到塔里去了。”哪吒答。

　　“我做了错事！我不该掳走唐僧。”金女哭道。

　　“都过去了，再说了，那唐僧好好的，已被他徒弟接走了，你便不要再想。好好养伤吧。”

　　说话间，金女支撑不住，化作原型，昏睡过去。

　　李天王手托宝塔，返回三十三重天，急忙将孩儿放出。

　　哪吒怀里抱着金鼻白毛鼠，从塔内跳出，他径直要走，却被李天王拦住。

　　“她做错了事，必得受罚。”李天王道。

　　哪吒气道：“李靖老头，你已逼死一个儿子，现在还要逼死一个女儿吗？”

　　李天王辩解：“昔日之事，乃迫不得已。那时我同你母亲镇守陈塘关，你是我的孩儿。一城百姓的性命和自己孩儿的性命。你要我怎么选？”

　　“借口罢了！”哪吒道。

　　“哪吒，要为父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便如今日金女一事，她犯下了错事，必得受罚才行，若不降罚于她，今后你我如何惩治他人？”李天王道。

　　“李靖，我在人前叫你声爹，已给足你的面子，你不要不知好歹。”哪吒道：“我绝不会让你动金女，她叫我声哥哥，我便护定了她。”

　　“李哪吒。”李靖厉声道。

　　“李哪吒已经死了。他已将骨血还给了父母，你忘了吗？”哪吒答。

　　李靖声音极低，唤：“哪吒。”

　　哪吒高声道：“叫老子做甚？”

　　“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孩子心性？”李靖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和伤感。

　　“这不是你逼的吗？我为何会如此？为何永远长不大了？是因为我死了！死在了孩童时期！我已经死了！我的模样，我的身高，我的心智，便停在了死去那一刻！还有，我对你的恨意！”哪吒道：“李靖，你为何总是一副有理的模样？难道你就没有犯过错吗？你可有问过我为何会将那条龙打死？你可有关心过我一句？老龙王为给孩儿出气，可以拿一城百姓性命相逼，你可想过让我去寻师父求救？你没有，你只知道怪我，怪我打死了那条不讲道理的龙，怪我害一城百姓受苦。你口口声声说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可我何错之有？错的是那条龙不分好歹出手打我，错的是老龙王为一己之私害一城百姓。错的是我哪吒，有你这么一个爹。你可有像他人爹爹那般，蹲下身来好好同我讲话？你可有同他人爹爹那般，先看看我的安危，先问问我的原由，先想想保全我的办法？你没有，你从没有！”

　　李靖俯视着哪吒，他看到哪吒眼里含着泪珠，那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不曾落下，就像他们父子间的心结，一直未能解开。

　　他将塔放到一旁，若是往常，他绝不敢在哪吒面前松开手中的宝塔。可现在，他放下了那座制服哪吒的宝塔。

　　哪吒将手中乾坤圈攥紧，盯着靠近来的李靖。

　　李靖走近孩儿，缓缓蹲下身来，他第一次离哪吒这么近，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向哪吒，第一次这么清楚的看清哪吒的脸，是个漂亮的孩儿，肉嘟嘟的脸颊，长长的睫毛。

　　“哪吒，是为父的错！是我做错了。在你出生前，我便有两个孩儿。面对你时，我已不是头一次做父亲，我总以为，自己做父亲做的很好，总认为，你不似你那两个哥哥那般懂事，是你的过错。如今我知道了，我不过是个平庸的父亲，是孩儿们一直在包容我。哪吒，为父明白了，为父不会再错下去了。”李靖道。

　　“那你还要惩罚金女？她刚刚经历天劫，受不得罚。”哪吒质问。

　　“我已逼死一个儿子，又怎会出手去害另一个孩儿？我罚她，是因我身在此位，但恰因我身在此位，也才能寻由轻罚。”李靖道。

　　哪吒背过身去，他觉得心内的冰凉似暖了起来，他偷偷抹掉脸上的泪痕，回头道：“别以为你如此说，我便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