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桃传》高糕崽

67、仙桃

　　斗牛宫内，仙桃、顾菟、金女围桌而坐，她们都拖着腮，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顾菟坐在中间，她朝仙桃这边看去，就见仙桃拖着腮，眉头微皱，眼神晃动。顾菟知晓，仙桃正在为真假大圣之事忧心，便问：“你可分得清真假？”

　　仙桃被问的一愣，摇头道：“我不知道。”接着心虚的躲闪开顾菟的眼神，望向其他方向。

　　仙桃忆起在花果山时，孙悟空曾教她假形之术，但她最想学的，是每当她与孙悟空争执生气时，孙悟空所使的分身术法，这术法会变出两个悟空，他们会打斗玩闹，各有思想，哄仙桃发笑。

　　“哥，我已经学会了假形术法，你教我修炼分身术法吧！”仙桃昂头问。

　　“世间术法众多，为大家熟知的有移景、担山、假形、星数、符水、定身，还有借风、布雾、坐火、入水。寻常妖怪精灵，只要将一变掌握，便能在遇险时助自己脱身，若是掌握三十六变，便已属上乘。我有幸习得七十二般变化术法，更是知晓修炼的不易，也知晓有些术法，能助己，亦能害己。”悟空道。

　　仙桃不解，追问：“哥，你说这么许多，不就是找理由不愿教我么？”

　　悟空道：“桃子，哥哥并非不愿教你，而是以你的能力，能掌握好假形之术，就已经很好，只要你勤加修炼，灵活应用，假形术法已能帮到你很多。至于其他术法，等你自身能力提升，我会慢慢教给你，总有一天，你能习得世间修道者认可的三十六般变化。至于分身之术，你便不要再想了，此术法莫说习得，连知晓的都没有多少，即便习得者，也不会冒然使用。”

　　“为何？难道它是什么禁术？还是使用它，会损害自己的修行？”仙桃不明白，她明明看过悟空使用这术法许多次，且看上去应用起来非常轻松，并未见到有何害处。

　　“它不是禁术，使用此术法，也不会损害自己的修行。相反，此术法在九州时代，备受神明们的喜爱。九州的神明们，既要修行，又要护佑一方百姓，忙碌不堪时，便会用此术法，幻化众多分身，只要凡人遇难祷告，他们便会出手救助。”悟空答。

　　“我要学，等我学会，我们便留下分身，保护管理花果山，然后你我一同，上山赏月，下海戏鱼，游览三界，岂不快哉？”仙桃更加想要学习分身术法。

　　悟空道：“九州崩塌，世间化为三界，灵气稀缺，修行不易。随着九州时的神明们老去离世，能习得七十二变术法的修道者，越来越少。尤其分身之术法，纵使分身无数，心却只能一颗。若是分身生出二心，便要糟了。”

　　“如何个糟法？”仙桃问。

　　“此术法的精妙之处，便是，那些分身同样拥有独立的思想，九州之时的神明，法力雄厚，灵气洗涤之下，心思纯粹，纵使分身无数，也共用同一颗心。可现下不同了，三界灵气稀薄，早已不似九州之时，仙神心智不定，一旦内心犹豫，摇摆动摇，分身便会做出抉择。若是与本心一致，倒也无妨，可若是它做了不同的选择，便麻烦了。”

　　“那会怎样？”仙桃又问。

　　“你若是同亲密之人意见不合，会怎样？”悟空反问。

　　“好言相劝！”

　　“若是相劝无果呢？你会看着他做出你认为错误的抉择吗？”

　　“那不行，若那决定不对，我肯定得拦住他。”仙桃答。

　　“怎么拦？”

　　“实在不行，将他捆起来吧！”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对错？你就能断定，你所做的抉择一定是对的吗？心一旦有了动摇，分身便会与本身产生争斗，自是谁也不是谁的对手，谁也无法说服谁，只能无穷尽的打斗下去。”

　　仙桃感到头大，不耐烦道：“哥，你都在说些什么？我不懂，你就是不想教我罢了，说这么许多，绕来绕去。”

　　“哈哈！那你就当，是哥哥不愿教你吧！你记住，哥哥只是现下不愿教你，等有一日，你像哥哥这般，能够坚定一心时，哥哥肯定教你。”

　　从回忆里抽离，仙桃托腮思索，这么说来，之所以会有两个孙悟空打斗不止，是因他心内摇摆，使得分身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他为何会摇摆不定呢？

　　想到此处，仙桃忆起那夜窗外之人，不觉思索，那夜来看自己的是孙悟空还是分身，细细想来，窗外人唤自己做小桃儿，心内立即明了，孙悟空向来唤她桃子，只有分身，才会唤她做小桃儿。

　　她曾问过悟空，既然大家都不愿使分身之术，为何悟空仍旧使用？还记得悟空笑盈盈答：“我在这花果山间，同猴儿们一起，同妹妹你一起，逍遥自由，能有何二心，况且，那分身幻化，并未用作其他，都是在你我眼皮底下。我不过是在妹妹面前显摆下本事，也哄自家妹妹一乐，从未放任他独自远去，更是未分给他过多法力。他那颗心，便是哥哥对你好的那颗心，哥哥永远对你好，所以，永远不会有二心。”

　　仙桃低下头，心内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她一瞬间明了了分身的想法，想要护佑花果山，只有修成佛法正果，成为菩萨佛陀，但若为正果，便要放下私欲。

　　她能想到悟空心内的犹豫和摇摆，在花果山的猴儿们和她之间，必须做出抉择。

　　那夜，分身拿着奎木狼的内丹出现，他说这是机缘，玲珑内丹使他有了能同本身一斗的法力。他说他有办法，他会让孙悟空来接仙桃回花果山，他想让孙悟空和仙桃回到曾经的生活，他想要代替孙悟空踏上取经路，他想要将一颗心掰成两个，一个继续做逍遥的美猴王，陪伴自己的心中欢喜，过回以往的寻常生活。另一个，取经为佛，归来后护佑花果山的猴子猴孙。

　　可这世间岂能容得下两个齐天大圣？齐天大圣又怎能容得下同自己想法不一的分身？

　　两个大圣，从南海打到地府，又从地府打到天宫，再打去西天雷音寺。谁也说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又或许说，他们都是真的。

　　仙桃快要将头埋到了桌子里，她庆幸，大多仙神虽听闻七十二变如何厉害，却并不明了具体术法之奇，更庆幸那些明了的仙神不曾说破。她心内祈求，愿分身能迷途知返，便是为了花果山的猴儿，也不该再打下去。她后悔那天夜里，面对窗外人所问，不假思索便答了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