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槿逆风》臭臭鸥

70、第七十章

　　浑浑噩噩之时，空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小男孩蹲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轻轻擦试着女孩的眼泪。
　　“要是实在打不过也跑不过都没有关系，你还有哥哥我呢！我保护你！以后要是空遇到了危险，哥哥我一定第一时间赶来，帮你把欺负你的那群人揍个屁滚尿流！看谁还敢欺负我妹妹！”
　　“哥哥……”空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蝾狸赤邪一挥而出，君陆离当即闭上了眼。
　　生死不过一瞬间，他不怕死，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是他舍不得心爱之人死去。
　　“噗！”
　　一声响声，引得君陆离微微侧目，见蝾狸跪倒在地大口吐血有些错愕，直到身边飞起淡蓝色流光，他才恍然大悟，他忘了！还有那个人！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出现，他恍惚之间想起十多年前的某件往事——
　　“这些流光可以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你，不过它也是有限制的，不可能次次护着你，顶多三次吧……”
　　“你帮我作甚？”
　　“帮你？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邪灵。”
　　“你不像。”
　　“嗯？为什么这么说？”
　　“邪灵从来都不会帮助人类。”
　　“哈？唔……那你就当作我帮空吧，谁让她这么喜欢你。”
　　“你认识我夫人？”
　　“认识。”
　　“你是谁？”
　　但那人没有告诉他，只是说以后你他就会知道。
　　之后君陆离再也没有见到那人，只知道他留下了这些流光保护他。他怎么把这事忘记了？！
　　其实也不怪君陆离，时隔十几年了，况且情况如此紧急，一时忘记也情有可原。
　　蝾狸目光闪烁，更多的是震惊，一个人类身上居然有保护障？是那个守护灵设下的？不对！她现在自身难保，哪有这么多灵力设下屏障？到底是谁设下的？
　　流光闪烁，以光速冲向蝾狸，未等蝾狸反应过来，身上已经多出五六个血窿。
　　君陆离一惊，没想到这些流光这么厉害？那人到底是谁？
　　流光浮动，淡蓝色的光芒在白日没有很明显，却也可以隐约分辨得出。
　　被君陆离抱在怀里的空的手倏然握紧，接着颤巍巍伸出，一星流光落在她的手心。
　　流光的厉害君陆离算是知道了，空突然伸手，吓得他心脏都停了一拍，还未来得及阻止伸出手的空，那流光便浮在她的手心。
　　流光并没有伤害到空，可空却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根本控制不住。
　　她恍然想起，自己究竟是何种身份。
　　她是双生灵啊，从来都不是一个灵，可是，她的哥哥却因为她受伤，因为她的遗忘平白无故遭到了她的刺杀，最后消失了整整五百年。
　　就像她警告的一样，五百年来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但他却始终保护她，甚至她的伴侣。
　　空欲仰天大笑，但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记起来了，那个轻轻帮她擦拭眼泪的男孩是她的孪生哥哥，和她一样是守护灵，双生守护灵。
　　蝾狸受了重伤，却没有致死，这叫他不禁怨恨地看着一个人类男子以及一个灵力不及他的守护灵。
　　他用尽全身力气，召唤出赤邪，向他们袭去。
　　空眼中的泪水落下，转眼间气势变得凌厉，她挣脱君陆离，从他怀中下来，淡淡流光围绕着她，浅浅的蓝色流光周围，渐渐出现了白色流光，它们飘浮在空中，交织在一起，将空围在中间。
　　空深中毒素，就连君陆离也是一样，她不能耗费太多时间在这里，否则他们性命难保。
　　她还未见到哥哥，没能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她绝对不能死！
　　“你们都去死吧！”蝾狸冲了上来，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重伤。
　　空护在君陆离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他靠近他们之际，地面冰锥破土而出，直直刺向蝾狸握着赤邪的手腕。
　　吃痛的蝾狸后退几步，面色惶恐地看着灵力突然暴涨的空。
　　可惜空没有时间欣赏他的表情，手指一捏，破冰再现，空毫不犹豫用破冰刺向蝾狸，直对着心脏。
　　危机时刻，不知哪里来的石子打开了破冰，没能刺中蝾狸的心脏。
　　空轻轻一跃，落在君陆离身边，眼神扫荡周围:“是谁！给本殿出来！”
　　四周安安静静，空的眼神落回垂死挣扎的蝾狸身上，冷笑道:“看来你命大，有人帮你，不过那又如何？”
　　灵力暂时抑制了毒素，空得以恢复些力气，这才能够说话。
　　她也知道拖下去无益，转身拉住君陆离，留下一句话，是说给蝾狸听的:“今日之事本殿记住了，这笔账他日本殿定如数奉还！”
　　记忆仅到这里，蝾狸昏迷后，有关空的记忆便没有了，他记忆中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空带着君陆离离开的时候。
　　风飒飒吹过这片山野，野草不停晃动，君见眼中带着一抹恨意，面色不善地看向蝾狸。
　　这道不善的目光很快引起了蝾狸的注意，他虽打不过凌，可不表示他打不过一个人类。
　　不甘示弱的他恶狠狠瞪了回去:“你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能逃出去才有机会对付我，但你有机会逃出去吗？”君见打断他，很是不屑地说。
　　那神情与凌倒是有几分相似，蝾狸当即无话可说。
　　凌使用幻术的目的不仅仅是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更想通过蝾狸的记忆知晓妹妹空的去向，显然蝾狸的记忆中无法知晓空的去向。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君见身上，思索着是否要用幻术探查君见的记忆。
　　君见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眸和他对视，平复了心中的怨愤，良久才说道:“阿娘和阿爹回来过。”
　　凌眸色微动，缓缓移步过去，眸色幽深，看不出什么，但至少他现在没有过激的情绪。
　　话虽如此，食心却仍不放心，现在看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不代表他真的没事。
　　知道君见半灵血脉的千槿和雪瑶，都猜出了刚刚受伤的那二人与君见的关系，其他人看得那是一个懵懵懂懂，不过到底因为君见的一句话，猜了个大概。
　　场景忽变，凌站在最前方，发怔的看着不远处的房子，以及坐在门口不停抬起头瞻望的孩子。
　　空带着君陆离赶回来，唇瓣都开始发白，二人的情况皆是不大好的。
　　刚开始君陆离还能忍着，现在只感觉毒素在他身体内乱窜，一点一点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阿爹！阿娘！”孩子看见父母，兴奋地跳了起来，冲到他们怀里。
　　空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勉强:“见见，阿娘有事要和你阿爹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可能见不到我们了。”
　　“很重要的事情吗？”小君见扬起茫然的小脸，“那阿娘你们要多久才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
　　空没有把握，兴许几年，兴许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又或许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小君见垂头丧气回应道:“好吧……”
　　空到底不忍，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柔声细语说道:“见见最听话的对不对？”
　　“嗯！”小君见用力点头。
　　“那见见答应阿娘，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灵力好不好？”
　　“为什么？”
　　“当然为了见见的安全啊！”空眯了眯眼睛，笑着说。
　　这一点不假，人类面对生灵是什么态度她早就知晓，虽说人类不一定都是不可信的，可他们生灵也要事事小心。
　　就像人类一样，他们生灵何尝不是只有一条性命？
　　“好……”
　　小君见刚开口，一旁的君陆离就喷了口鲜血，扶着石桌子的手有气无力撑着。
　　空也没有向小君见解释什么情况，扶起君陆离就向外走。
　　最后停留在篱笆前，痛心说道:“见见，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罢，她运起灵力形成了一个隔离屏障，带着君陆离马上离开。
　　小君见不知道为什么阿娘要施下屏障，隔绝了他们二人的气息，他只是呆呆地目送父母亲离开。
　　不出半刻钟，一道身影就出现在这附近，雪瑶定神一看，认出了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凌。
　　画面戛然而止，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清香散去，他们再回神，便是归念洞中，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或许凌的心境已经被蝾狸和君见的记忆影响，他目光涣散，久久不能回神。
　　为什么隔绝了气息？若空没有隔绝了他们的气息，说不定他早就找到了他们。
　　为什么他不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赶过来，他还能见到空一面。
　　受到情绪的影响，归念洞中的流光黯淡了不少，雪瑶明显感受到他情绪的不稳。
　　别说雪瑶，就连食心、千槿、君见也同样发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食心的手开始发颤，越来越恐惧凌，慢慢开始远离他。
　　君见见情况不对，将千槿护在身后:“阿槿，等会发现不对劲，往洞内跑。”
　　困住他们的冰墙已经被打破，没了冰墙的保护，他们很容易受到波及。
　　“好。”千槿点头，还不忘叮嘱师妹先护着白芝后退。
　　此时意图再次逃跑的蝾狸彻彻底底激怒了凌，他将蝾狸摔在洞壁上，手掐着他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
　　这也证实了君见的想法，凌并没有恢复正常，他依然处于失去理智的状态。
　　不行，再这么下去，所有人都会丧生于此，食心颤抖着手，抱着离弦，终于狠下心来拨动它。
　　琴音一响，凌也感受到了来自危险的警告，他松开蝾狸，直接挥动冰寒。
　　两股灵力碰撞，叫他们都受了伤。
　　人类无法和生灵相比，生灵之间的争斗也未必能够保证人类不会受到波及，更何况是邪灵之间较量。
　　食心放平了心态，端坐在地上，离弦搭在他的腿上，在他指尖发出悠扬的音律。
　　只可惜食心和凌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没坚持一会就败下阵来。
　　君见手握断魂，靠着断魂支撑起半个身子，在极具危险的情况下，上前挡去了凌的一小部分攻击，这才没让食心真的丧命，也算是换他刚才替他们打破冰墙的情。
　　食心都败下阵来，奄奄一息靠在石壁上，他们就更加没有能力打败凌。
　　凌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知道食心是他杀死蝾狸的最大阻碍，直接转身走向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冰寒举起，冰寒尖锐无比的低端就对着食心的心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惊胆颤之下，归念洞的洞口由外而内被打开，石块落得满地，滚到凌的脚边。
　　“哥哥！”
　　除凌外，每个人无一不面露诧异地看着门口的女子。
　　而女子本人毫无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对其他人也是视而不见。
　　身后的归念洞突然被打开，加之破开归念洞的非人类，而是守护灵，这叫他不禁侧目而视，目光触及女子面容之时，他怔住了，轻微蠕动着唇瓣。
　　空突然跑过去，跳到凌的背上，搂住他，脸上带着孩子般的笑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哥哥，我回来了！”
　　“空……？”凌低喃着，仿佛不确定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空戳了戳他的脸颊:“不然呢？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她不是没有看出凌的反常，更何况他的反常是因为她。
　　“哥哥，我还好好地回来了，就在你面前。”空跳到地上，凑到凌面前，眯着眼睛笑道，“哥哥好久不见！”
　　在场的所有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没想到幻境中的女子还活着，活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猝不及防出现在他们面前。
　　“哥哥……”空的手抚上凌的手背，慢慢抓住冰寒，眼底笑意很浓，在不经意间，夺过了冰寒并且捏碎，“我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从小到大，哪个时候不是凌一次又一次为空善后？可现在她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闯祸的妹妹了，她总会长大的，不能总让哥哥替自己解决所有的事情。
　　“好——”
　　话音刚落，凌便被空推向了雪瑶，他踉跄几步，雪瑶连忙扶住他。
　　“瑶儿嫂嫂，二十多年前的这笔账我要亲自来算！”她回眸一笑，天真烂漫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照顾好哥哥哦。”
　　瞬间，地面一道冰墙立起，隔绝开他们，任由反应过来的凌然后拍打都无济于事。
　　她早该懂的，她年幼，哥哥能替她善后，能保护她。可终归他们都长大了，她不该一直躲在哥哥的羽翼下，她要变得强大，这样才能拥有保护亲人爱人的能力，而不是一味等着哥哥来救她，来帮她。
　　空微微勾起唇角，破冰出现在手中，她转动着破冰，一步一步朝着苟延残喘的蝾狸走去:“本殿说了，他日本殿定要你如数奉还！你还……记得吗？”
　　明明是明媚的笑容，落在蝾狸眼里却变了味。
　　“别杀我！你不能杀我……”蝾狸面露惊恐，不停后退，整个后背都贴上了洞壁。
　　“不能？”空冷笑一声，破冰贴在他的脸上，似有似无划过他的脸庞，“你有着一半东方海域生灵的血统，既然如此本殿又为何不能杀你？”
　　“你不能——啊！”蝾狸猛地一推空，拔腿奔向洞口，却被空眼疾手快地揪住衣服，甩向另一面石墙上。
　　就在蝾狸身体贴在墙上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空的手中飞出，稳稳地将蝾狸钉在了墙上。
　　别说是千槿被吓到了，就连亲儿子君见也被吓了一跳，谁能想到以前还算温和的母亲现在变得那么……暴躁了。
　　空冷哼一声：“感觉如何呢？”空的手指摩挲着手上的那个类似镖的雪花形状的冰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的毒可比这个痛苦了千百倍。”
　　她被毒素日日折磨，尤其是刚中毒那一个多月，没有那一天不是痛苦的，毒素侵蚀内脏的痛楚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好在……好在都熬了过来，现在毒素也清除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和她的亲人了。
　　又一片雪花片飞出去，插在蝾狸的心脏上，但空知道分寸，没有插得太深。
　　接下来的一刻钟，都是蝾狸接连不断的惨叫和求饶，怨愤的眼睛死死瞪着空，若不是眼睛不能撕碎人，他一定会用眼睛将其撕碎。
　　似乎没了意思，再怎么折磨蝾狸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空转眼出现在他面前，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手中的破冰在霎时抹了蝾狸的脖子。
　　殷红的血液顺着蝾狸的劲部流下，他怒睁着眼睛，最后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