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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夕阳下的承诺 ...

  •   从李爷爷那里出来,齐欢已经走出悲伤了。如果她是那么没用的人,几年前就已经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更何况事情还没有那么糟。
      手里拎着一大包草药,她笑嘻嘻地侧头看齐河,眼睛亮亮的:“小河小河,我们去把昨天的电影补上好不好?”
      齐河看着她满心期待的样子,已经压抑了许久的愧疚却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拒绝的话冲口而出:“不要!”
      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
      齐欢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僵硬地把头转回去,默默向前走。小河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她?无论如何,昨晚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齐河跟在身后,看着她郁郁的样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反正这个秘密,姐姐早晚会知道的。早一天完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声音闷闷的:“姐,我,我有话对你说。”
      “说吧。”她站住了,却没敢回头。她也害怕啊,小河要说什么呢?
      巷子里很静,两个人似乎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姐姐,其实我不是齐家的孩子。”
      齐河的双手搭在她肩上,用力到让她感到疼痛。
      “我不是齐家的孩子。妈妈跟别人生的我。没人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是个————野种。”
      他慢慢地,把“野种”两个字吐得特别清晰。
      那琉璃色的眸子又出现了,冷淡的,似乎根本不屑于这个人世,只是齐欢看不见而已。
      只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齐欢,我是个野种,不姓齐。现在你知道了吧。你随时可以赶我走。虽然我的腿不好,但也不用你来可怜我。”

      小河为什么叫自己野种?谁要走?什么可怜?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
      齐欢有点慌,挣扎着想回身,可是肩上的双手却固执地不肯让步。
      一道认知突然闪电一样打进心头:“小河的语气,好像准备了很久的样子。难道,难道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我把他赶走的一天?”

      打工赚钱。。。。
      野种。。。。

      突然之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齐欢平静下来,阴郁地望着地面。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她也早就决定不问了。但是,小河,为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这个答案,好痛啊!
      小河小河,难道你一点都不会痛么?

      太多情绪哽在喉咙里,她的声音哑了,淡淡地问:“你是不是一直介意我那天说的气话?你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后悔,是不是?更何况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要背着我打工。万一真要走,你也还能靠着赚的钱支持一阵子。你就是这样想的,是不是?”
      三个是不是,语气里充满了心灰意冷。
      齐河沉默了一下,很干脆地回答:“是。”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那儿当成过家?”
      “是。”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心叫过我一声姐姐?”
      他犹豫了下,但仍然回答:“是。”
      齐欢叹息着:“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你呢?”

      等到了一直在等待的答案啊。他无意识地微笑,心里却一阵茫然的疼痛。那种痛,好像有刀子在割,不猛烈,细细的,但每一刀都划在最柔软的地方。嘴唇慢慢疼得发白了。
      “既然你我毫无关系,还抓着我不放做什么?”齐欢讥诮的问。
      肩上的双手收紧了一下,终于松开了。
      齐欢缓缓回过头来,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也冷冷淡淡站着,琉璃色的眼珠仿佛已经真的变成了两颗琉璃,虽然美丽,却毫无生气。
      齐河在她的注视中走到路旁,把手里提的药很干脆地丢到垃圾箱里,然后走回来蛮不在乎地说:“走吧。我还得到你家拿行李。”

      “你家”。那包药。
      齐欢闭了闭眼,心中酸苦。有什么比知道小河从未信任过她更苦?
      他是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甚至连自己未来的健康性命也一并放弃了。
      一股怒火猛地冲上心头,再也忍不住了!
      “啪!”
      齐河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齐欢用力之大,让他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根手指印来。
      “你难道没有心吗?”她怒斥,双眼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齐河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姐姐为什么生气?他都要乖乖走了,再也不会拖累她了,为什么还这么生气?
      “你下次敢再说一次这种混账话,我就饿你三天三夜!你把我当什么了?把你自己当什么了?去把药捡回来!爷爷的心意是让你那么糟蹋的吗?”
      16岁的男孩茫然而孤单地站着。齐欢对他大喊大叫,他却完全没有听懂的样子。
      齐欢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终于展开双臂,把他瘦弱的身体轻轻拥到怀里。
      “小河,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姐姐也是会痛的。你是我的小河。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我的小河。咱们要一辈子做亲人的。”
      怀中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似乎拼命在忍耐着什么。
      她悄悄拥得更紧了些,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小河,还有啊,我听说只有没人疼的家伙才不哭的。因为他们知道哭了也没用。可是现在好像不同了,你有我啦。从今往后都有我啦。”
      齐河震了震,终于放松下来,把头埋到了她肩侧。
      “姐姐。。。。。姐姐。。。。。。”
      他呻吟似地轻轻呼唤,一片湿意迅速在齐欢肩上蔓延开来。
      齐欢抚着他颤抖的背,全心全意感受着这崩溃似的脆弱和伤悲,眼睛也禁不住湿润了。

      “爸爸在外面荒唐,妈妈就跟别人生了我。后来被爸爸知道了,对妈妈更加冷淡。妈妈一直不开心,不肯理我。后来也病死了。奶奶说都是我害的。”齐河断断续续诉说着,声音充满了脆弱和伤痛。“后来爸爸脾气很坏,常常喝醉酒。有一次他醉得很厉害,不小心打伤了我的腿。”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那个惊恐的夜晚仿佛又回来了。痛,剧烈的痛。父亲好像疯了一样打他,还一直骂:“打死你这个野种!打死你这个野种!”
      齐欢听着,心中渐渐盛满了怒气。该死的畜牲!这畜牲明明是借酒装疯,亏得小河还用“不小心”来替他掩饰。有这样的儿子,才是他祖上八辈子积了德!
      怀里的身体绷得那么紧,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断了。齐欢强自压抑,把手覆上他的后颈,在几个穴位上轻轻揉捏。以前李爷爷提过,这样可以帮助对方舒缓情绪。
      齐河慢慢好转了些,却仍然把脑袋埋着不肯起来,声音闷闷的:
      “姐姐,不许不要我。一辈子都不许不要我。”

      一贯懂事的小河什么时候提出过这种任性的要求?没人疼的孩子,原本就没有任性的权利。
      金色的落日下,她无比郑重地承诺:
      “好。齐欢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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