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烧高烛照红妆》鸭脖少女

66、第 66 章

　　酒足饭饱之后，段玉汝让人将桌上的饭菜撤下去，沈子石要去书房处理公务，府中也有不少杂事等着她处理，她本想让人将描金紫檀书案抬到院子里，趁着今日午后阳光甚好，在院子里边晒太阳编打趣，看起文书来倒也不至于太累。没想到沈子石却拉着玉汝一道去了书房，让管家将东西都抬到书房去。

　　玉汝拽着沈子石的胳膊连连摇头：“前段日子刚在书房闹了笑话，白萱姐姐见了我还笑话我来着，就连姐姐也没放过我，可见上京城里人尽皆知了，我可不想再被旁人笑话了，沈大将军你可放过小女子吧！”

　　沈子石假装不解：“笑话什么？”

　　一想到之前在书房看到沈子石与人议事而自己冒失闯入的情景，段玉汝脸都红透了：“你又装？”

　　沈子石不再逗她：“放心，今日无事。”

　　“真的？”

　　“真的。”

　　段玉汝还是不信，皱着眉头盯着沈子石看了半天，但是沈大将军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倒让段玉汝渐渐放下心来：“好吧，这次信你便是。”

　　待到下人们将将军府中的家务都搬进书房退出去后，段玉汝瞧着满满一桌子的册子哀嚎不已：“沈伯是不是故意的呀！给我送来这么多文书，是想让我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哪里也去不了吧？”

　　沈子石端坐在案几前捧着卷轴目不斜视：“你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了，大小事务自然要你过目。”

　　段玉汝撇撇嘴，倒也不再说什么，也好乖乖拿起文书看了起来，不过没一会，她就已经坐不住了。

　　沈子石倒好像意料之中一般，眼神撇了过去，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将手中的毛毫放下，道：“对于未来驸马爷的判决，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满城皆知了。”

　　果然一听到这话，段玉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是什么是什么？”

　　“陛下还未曾细说，但临走前我瞧他已经是暗自下了决心。你不妨猜猜，陛下会做什么决断。”

　　这下段玉汝是真的来劲了，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歪着身子凑到沈子石面前，仔细分析道：“上位者疑心甚重，陛下也是如此，既然这次驸马爷的事情闹得这么大，陛下绝不会让他轻松这么敷衍过去，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玉汝摸着下巴接着说道：“况且这已经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既然这局棋已经走到了这里，想来已经十拿九稳，事情大体上也会照着你们所想要的方向发展下去。”

　　沈子石不言语，只笑着看向段玉汝，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苏尚书是苏贵妃的哥哥，那驸马爷显然也是庆王的人，但陛下却将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嫁给了庆王的族兄，若不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做棋子，大约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庆王和太子，一家人应该相亲相爱。”

　　听到这里，沈子石嘴角扯出一抹笑：“普通人家尚且会为了争夺家产而打得头破血流，况且是在帝王之家呢？”

　　“所以咱们的陛下自然不是这么想的，那就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做棋子了？”说到此处，玉汝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想起荣妃娘娘生辰宴上，听到被赐婚后的长宁公主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一抹凉意。

　　沈子石不置可否。

　　“无情不过帝王家。”

　　沈子石伸手，轻轻拍了拍玉汝的脑袋。

　　玉汝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陛下或许是想让长宁公主成为牵制太子和庆王的人，但庆王克己复礼，在外人面前勤恳好学，与太子不相上下，不像是会耽于女色之人，与庆王妃之间一直以来都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没有什么出格的事，也不像是怎么偏爱，况且我也从未听闻庆王与长宁公主之间有过什么兄妹相亲的事来，永乐也从没提过。”

　　段玉汝骄傲的说着皇室隐秘，毕竟这些私下里的谈资她最感兴趣了。

　　虽然乱七八糟说了挺多不想干的事，但沈子石并没有要打断玉汝的意思，反而笑着听她说，虽然对她说的这些不甚在意，但他却很喜欢看玉汝眉飞色舞的样子。

　　等意识到自己越说越远了之后，玉汝尴尬一笑，捂住嘴巴：“嘿嘿，扯远了扯远了……”

　　她心虚地瞥了沈子石一眼，假装咳嗽两声，接着说道：“这庆王与王妃的事我们暂且不谈，不过长宁公主嫁的是苏公子，我听说庆王倒是与苏公子来往甚密。这苏公子看起来不学无术，整天做些仗势欺人的事情，但庆王却似乎格外看中他，很多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做，若是长宁嫁到苏尚书府上，不知道苏公子以后会不会避着她？”

　　“这苏公子是何人，你清楚吗？”

　　沈子石这一问，可算问到玉汝擅长的方面了。

　　“这我当然知道啦！你看他做出来的事情也能猜到，反正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烂人罢了！这上京本就不缺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但苏坏蛋跟他们可都不一样。”

　　苏坏蛋？

　　沈子石眉头微动，不知道玉汝是什么时候跟苏尚书家的儿子惹上关系的，怎么自己派去暗中关照她的人未曾同自己提过这件事呢？难道是自己疏忽了什么？

　　玉汝依旧滔滔不绝：“比如你看郕王，他是出了名的闲散王爷了吧，跟两个哥哥比起来，没少有人觉得他是个好命的富贵公子，但好在他还算珍惜自己的名声，平日里只在自己的府上召些歌姬来听曲，也不算得太荒唐，比如你看盛修远，虽然跟苏坏蛋一个德行，时常流连烟花之地，但是盛修远从不强抢民女，干得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苏坏蛋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那等于是整个上京治安的毒瘤！”

　　刚开始听到郕王的名字，沈子石脸上还算好，毕竟误会早就解清，郕王也并不喜欢玉汝，但听到盛修远的名字，沈子石的脸上已经渐渐挂不住了，他可还记得，这个盛修远从小就喜欢招惹玉汝，上次还接着酒醉想调戏她，再上一次还在晚宴过后……

　　“石子儿哥哥？石子儿哥哥？”玉汝晃了晃沈子石的胳膊，“你怎么走神啦？听我讲话还走神？我讲话有这么无聊吗？”

　　沈子石回过神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话来：“别说他们了，直接说你对此事的看法便好。”

　　玉汝自然不知道沈子石突然变脸的原因，还以为是自己东扯西扯扯不到正题上，让沈子石的耐心用完了。

　　她吐吐舌，立马言归正传：“总之我觉得吧，这人不行！长宁嫁给他，极大可能是过不上什么开心日子的！她那个太子哥哥我看凉薄的很，自家妹妹的遭遇，他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估计整天也就想着怎么顺利继承皇位了吧。一想到这样目无法纪的人居然即将尚公主，成为驸马爷，皇上也不嫌丢脸呐！”

　　“皇上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玉汝一惊，难道自己猜中了皇上的想法了？

　　“长宁不用出嫁了吗？”

　　“嫁还是会嫁的，但不会嫁给苏闻这样的人。”

　　玉汝喜上眉梢：“管他呢，总之现在看来，是个极大的好事。”

　　她想了想，问道：“你们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不让长宁嫁给苏坏蛋吗？”

　　沈子石解释道：“虽然即便长宁公主出降，也不大可能让太子和庆王联起手来，但为了以防万一，决不能让他们有一丝同气连枝的可能。我们也曾想过旁的离间手段，但郕王执意选了这一条，动摇天子的决定自然难上加难，但……”

　　玉汝想到了那张温柔娴静的脸；“幸好有娴妃娘娘？”

　　沈子石点点头：“娴妃与我姑母荣妃在未进宫前便已相识，如今为了保护郕王早已姐妹联手，比起我姑母的娇贵，娴妃性情温和，更能劝得动如今的陛下。”

　　玉汝直呼极妙：“一刚一柔，合作无间，娴妃娘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呀！”

　　正言谈间，有下人进书房通报，陛下的旨意已经传递了出去，取消了长宁公主下嫁苏府的旨意，并将苏尚书左迁到千里之外的丘南地区，甚至一怒之下还将想要为他们求情的苏贵妃降为嫔位。

　　虽然这个旨意大快人心，但玉汝仍皱起了眉头：“怎么说也是个尚书，怎么一日之间就被调职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丘南人烟稀少，多狡猾凶悍之辈，苏尚书也到了花甲之年，与你我父辈年纪相仿，如此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却要千里跋涉去那种地方，将心比心一番，我竟有些不忍了。苏闻是坏，也配不上长宁公主，但这般的惩罚，是否……”

　　沈子石一把将玉汝楼道怀里：“我知你是个心软的人，但夺嫡之争，免不了牺牲与杀戮，失败者的下场只会一个比一个更惨，从他决定帮助庆王加入这场夺嫡之争时，就已经注定了会有这样的结局。”

　　其实这些话，玉汝心里明白，但还是止不住的心里发慌：“你说，如果郕王失败了，我是说如果……”

　　“成王败寇，心服口服。”

　　玉汝猛地握住沈子石的手，眼神恳切的望着沈子石：“所以我们不能输。”

　　起初沈子石有些微愣，但一想到，段玉汝可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吗？自己不就是喜欢她这样无惧无畏的性子吗？他笑起来，点点头道：“好。”

　　玉汝靠在他怀里，喃喃自语道：“我们可千万不能输呀。”

　　他抬头看向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晴空万里，但他知道，很快，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