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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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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色,凉爽而又清明,玉汝觉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没看到过这么美的星空了。
如黑布一般的夜空散落着无数的星星,像细碎的小石子,一颗一颗落在夜幕上,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雅致、那么幽静。
玉汝和沈子石,谁也没说话。
一阵风吹来,玉汝缩了缩肩膀,觉得有些冷,一件暖和的披风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之前她半夜翻墙去沈子石那里,她怕他着凉给她裹上的。
玉汝摸着披风上滚边的毛,看了看沈子石:“我怎么没意识到你下去过。”
沈子石正襟危坐,眼神在玉汝脸上温柔的停留了一阵:“怕你冷,一出门便带上了。”
“这还是你的披风呢,”玉汝想到了他刚回京那天的情景,笑了笑,“原本想着早些还给你,可惜你刚回来时太忙,我也不得空去看你,这披风就一直留在我这里了。”
话音刚落,又起一阵夜风,玉汝紧紧裹住了披风,留意到身边的沈子石穿的略单薄,想要捉弄他的念头在脑海中突然产生。
“晚上风真大,沈将军,我们一起裹着吧。”玉汝撩开披风,眼神比夜空的星星还要亮,就这样看着沈子石。
八岁那年,在街头脚踢恶霸,被沈子石救下后,玉汝就成了沈子石专属的小尾巴,他冷静自持,甚至有些不爱说话,但是玉汝却总是喜欢去逗弄他,小时候沈子石还会稍稍脸红,急了会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崩出她的名字,然而稍微长大些后,他倒是对这些坦然自若了。
搞得玉汝有一阵子陷入自闭,怀疑自己的做法会不会太过分,沈子石已经完全不想理她了。
日积月累的岁月里,沈子石从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到现在面对玉汝偶尔的逗弄,已经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能够时不时反击两句。
比如此刻。
玉汝撩开披风望着沈子石,原以为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却见他接过披风盖在身上,两人之间不过咫尺,沈子石手臂的温度甚至能够透过衣服传到玉汝胳膊上,他的呼吸温热,仿佛下一刻便能轻轻吹到她脸上。
虽然同沈子石已经相识多年,她也干过半夜翻墙去见他的事,但两个人都未曾逾越一步,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倒是第一次。
一向大胆狂妄的玉汝,在夜空下,微微有些脸红了。
但沈子石的动作还不止于此,他伸出手臂,竟紧紧抱住了玉汝,声音清冷:“秋夜风凉,这样更加暖和些。”
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玉汝愣愣的,丝毫不敢动,半晌才相信,这真的是沈子石做出来的事。
一望无垠的星空下,屋顶上的两个人裹着同一件披风,披风下的玉汝被小心呵护着,心与心的距离好像瞬间就被拉近了。
夜风有些冷,却让人更加炽热。
那晚的沈子石好像话特别多,他告诉玉汝,其实南边的贼寇与庆王早就有所勾结,剿匪的计划也部署了很久,只不过是在朝堂上提出来,让陛下知晓此事并亲自下旨让人带兵去围剿,沈子石显然是不二人选。
但玉汝因此受伤的事,却不在沈子石的计划里。
大概正是心有余悸,沈子石才将这些话都告诉玉汝吧。玉汝心里知道,这次她受伤昏迷的事,沈子石面上没什么,心里一定在自责。
她微微仰头,看到沈子石皱着眉,俊朗的脸上是不曾见过的表情,玉汝有些心疼,伸手摸摸他的脸:“那你以后要做什么,都跟我说好不好,我保护好自己,不给你添乱。”
沈子石的眉头皱得更紧,低头靠在玉汝的肩上,闷闷地说:“你从未给我添乱。”
没有你,我沈子石什么都不是。
夜风又吹来,玉汝好像突然意识到沈子石话里另外的内容,为了剿匪便部署了这么多?为何要部署?究竟部署了多久?这帮贼寇与庆王勾结是要做什么?
沈子石,又在为谁效力?
玉汝想将这些问题全都问出口,又明白或许不是最佳的时刻,但沈子石好像明白玉汝在想什么:“帝王的儿子,所求能为何。”
玉汝面上的震惊一晃而过,但仔细想想,他说得也不无道理,陛下虽立二皇子为太子,但二皇子资质平庸,入主东宫的这些年来并未做出什么成就来,陛下也略有不满,满朝文武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算盘,庆王此举,倒也不算意外。
若沈子石不为庆王效力,那他又是为谁?太子?还是郕王?亦或是他自己?
这些问题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仿佛要将玉汝淹没,而沈子石的手,是她此时唯一的浮木。
他伸手覆在玉汝额上,眼神宛如一汪幽深的泉水,却又好似比秋水还要温柔:“他们的斗争便随他们去,但我会护住你。玉汝,我不会让你嫁给郕王的,你放心。”
玉汝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子石,在夜空下,他的眼睛比星星还亮,俊朗的面容上好像冰霜都融化了,只剩如水的温柔。
他的声音也不再冰冷,低低的仿佛情人间的絮语:“沈家是臣子,绝不会有犯上作乱之心,但我愿赌一把,这天下需要明君。”
庆王若不是他心中的明君,那太子定然也不是。
玉汝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孤身一人的背影,她与郕王交集不多,只觉得他颇有雅致,却并未发现他有什么惊才绝艳的治国才能。
那他会是沈子石心里的明君吗?阿爹要将自己许给他,莫不是也赌了郕王吗?
侯府与皇权中心有着莫大的联系,这么多年来始终能屹立不倒,或许正是因为从不参与皇权斗争,但阿爹却执意要将自己许给郕王,这一决定让玉汝困惑不已。
但沈子石的解释,又侧面给了玉汝一个答案。
不过是皇权的斗争而已。
虽然不知道阿爹的心思,但是有了沈子石这句话,玉汝突然觉得面前一片清明,不管阿爹是不是也要参与这场斗争,她都不愿意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沈子石恰好也是这么想。
玉汝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一旦决定了什么,并不期待着别人来为她做什么,总是愿意为自己博一把。
一个小小的决定在玉汝心中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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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夺嫡的事情,两人似乎都不愿再提,周围又安静了下来,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声微弱的猫叫声,在静谧的夜空下传得很远。
不知怎么的聊到了南山寨的事,玉汝笑着称赞沈子石排兵布阵果然有一套,上将军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于是说道:“沈将军文武双全这么聪明,一定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吧。”
沈子石的手还圈着玉汝,听到她这么问,淡淡回到:“也有很多。”
玉汝倒是有些惊讶,从小他的文章就得先生夸赞,算是除了大哥段玉祺之外,上京少有的才子了,选择上阵杀敌从军之路,不知让多少学子们长舒了一口气。
而小小年纪已然成为大周朝最年轻的上将军,沈子石不管是从身世还是俊朗的外貌,都足以让他成为无往而不胜之人。
原来他还有做不到的事情吗?
玉汝甚是好奇,颇有兴趣的问道:“是什么呀?”
沈子石看着玉汝好奇的双眼,觉得这双眼睛很是好看,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一直为她保留着,多年来潜藏着的感情,在今夜都好似翻涌起来,他酝酿了许久的话,终于在夜幕下慢慢对心里的人吐露出来:“我没有当过人家的夫君,可能会做不好。”
玉汝“噗嗤”笑起来:“我大周朝堂堂的上将军,竟然在担忧这个。”
或许是被玉汝的笑容感染,沈子石的嘴角也轻笑起来:“所以……玉汝,你是否愿意手把手教教我呢?”
沈子石的眼神太过温柔,玉汝觉得自己已经溺在这样的温柔里的,看着他的眼神,玉汝有些羞涩的转过眼去,夜色下,一片绯红渐渐染上脸颊,嘴角不自觉的轻扬泄露了内心的欣喜,她的声音里也透着喜悦:“你这是,在向我许婚吗?”
“如果我说是呢?”
玉汝心里的小鹿四处乱撞,心被撞得“砰砰”直跳,沈子石的额头几乎快要贴到她的额头上,明明话就在嘴边,玉汝却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一定是因为,今晚的夜色太迷人,今夜的沈将军有些怪。
“玉汝,你答不答应?”沈子石清越的声音低低的,落在玉汝的耳朵里,玉汝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变得滚烫了。
如果不答应的话,他会不会反悔了?
不知怎么的,玉汝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好像是害怕沈子石会反悔一般,立马就点了点头。
可是不一会儿,玉汝便自己笑了起来,沈子石怎么会反悔呢?
她抬头看看沈子石,这个她从五岁时见到第一眼就觉得漂亮,八岁时见第二眼就喜欢上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更加俊朗的模样,脱去幼时的稚气,此时在她面前的,是个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男子。
她一直放在心上的人,今夜告诉她,要娶她为妻。
一刹那间,玉汝觉得,世间万物,最美好也不过如此。
夜空仿佛都低垂到他们身上,星星也在为他们高兴地眨眼,沈子石紧紧搂住玉汝,像搂住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在沈子石的怀里,玉汝找到了世上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