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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某只野鸡似乎来了也有些时候,今日穿的是萧府那晚我也相当中意的一件银灰素锦长袍,悠闲地被姑娘们捧在正中央坐着,颈间还缀着一圈狐狸毛,愈发衬得斯人肤白胜雪,美貌风流——

      才怪!

      我冷哼一声,本想将视线立刻从辣眼的小人身上挪开,却见那斑驳闪烁的珠帘随风拂动了几许,竟从他略略抬起的双手下飘出了渺渺琴音来。

      “……”

      意识到是这厮居然在弹琴,而且还弹得有模有样不似造作,显然吸引住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傻姑娘,我不由得嘴角一撇,对身边的崇贤弟道:

      “瞧他那风骚的野鸡样子,在朝里当官多可惜啊,就应该到楼子里当个相公倌儿,爷保证日日都去捧场,把他捧成比骊珠儿还红的头牌。”

      这等半浑不浑的笑话我平日里说得不少,只待着身旁贤弟会意的捧哏;可谁知他居然呆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看萧浓情又看看我,道:“晟鸣兄,这话说得可是真心的么?”

      我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便缄了口,好半晌才又小声道:“是说,晟鸣兄你不会对萧兄有什么……奇特的念头吧……”

      “奇特的念头?当然有。”见萧浓情舒舒服服地在雅间里享受着姑娘们的伺候,我与崇少却扮成女儿家在这楼上偷窥,我磨着牙道,“便是一直在想,这只野鸡该是怎样的死法才能教本侯更解气些。”

      崇少看着我,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又不知默默地纠结起了什么,我也懒得理他。

      侧着身找了个视野更开阔些的地处朝楼下楼上打量了一番,我这才发觉竞价的姑娘似乎不止骊珠儿一个,还有别的楼里一二名的小花魁也赶在了今日,难怪排场竟如此之大,光楼里就坐满了整整三层。

      因时候未到,不少富商老爷都还在酒桌边搂着姑娘谈天说地,楼内嬉闹声不绝于耳,宽敞的雅座间除却一地珠彩烟花,还滚落着不少绣球。我拿起身边一颗红艳艳的绣球看了看,问道:“贤弟,这些绣球都是做什么用的?”

      崇少收回那飘忽的眼神,凝眉道:“楼里的馀兴节目吧。乞巧节的时候听闻姑娘家会赶在热闹的地处抛这个玩,若是砸中谁,谁便是她的真命天子;不过秦楼楚馆里抛的绣球倒也不会是这个意思,以前曾听闻有那等相当……相当刺激的淫乐宴,楼里的姑娘抛中在座的哪个老爷,就下去跟他……咳嗯……”

      我脸红道:“刹住,愚兄知道了。”

      崇少点点头,顺手捡了一颗在手中把玩:“不过现下肯定不是淫乐用的,兴许只是姑娘们抛来耍顽,饮酒助兴而已。”

      说着又送到鼻下轻轻一嗅,欣然道:“这绣球做工倒很是精致,香气也独特,不如我悄悄拿一颗回去,琢磨琢磨也做一些送给家里的丫头们。”

      “……”

      我朝楼下看去,果不其然在萧浓情脚下看到一地姹紫嫣红;而他一边弹琴,一边居然还躲避着姑娘们从四面八方扔来的绣球,神色倒也相当安逸。

      躲什么躲,真矫情。我正忿忿地看着,忽然瞧见一袭熟悉的娇小身影自帘后走到了萧浓情的雅间,不知伏在他耳边低声软语了些什么,然后便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骊珠儿!

      我霍然起身,嚇得崇少一把将手中的绣球抛了出去,恰落在三楼汉白玉的廊柱边一个年轻公子肩上,掉在栏杆上滚了两圈,便被他稳稳地接在了手里。

      “我的绣球!”崇少低低地惊呼一声,见那人还倚在廊柱边没有离去的意思,便匆忙起身想上楼讨回他的绣球。

      我抬头朝那人看去,见他面容隐在一丛凤凰竹后看不甚清晰,实在辨不得来历,便伸手一把将崇少拉回来,皱眉道:“丢了就丢了,再随便捡一颗便是,你我还是先好好待在这里静观其变,不要单独去整些幺蛾子。”

      崇少小声道:“可我就喜欢方才那个花色的……”

      我瞪他一眼,崇少便闷闷地提裙坐了回来。

      于是继续低头去瞧那一楼在珠帘后与野鸡并肩坐着的骊珠儿,胸口的酸楚再度满了上来。

      也不晓得这丫头不好好在幕后待着,现下跑出来会她的情郎做什么;虽然在座的那些富商老爷或许看不出这蒙了一层薄纱的美人就是自己待着竞价的花魁,可我毕竟与她朝夕相处了两月有余,连她颈边几颗痣都一清二楚,又怎会看不出这恨不得投到萧浓情怀里的姑娘就是曾经待我柔情似水的初恋。

      见来人是她,萧浓情便停了抚琴的手,似乎有些诧异地将她扶稳在怀里,又低头跟她耳语了两句。

      骊珠儿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竟又似要落下泪来;眼见那两人越挨越近,窃窃私语的双唇几乎就要碰到一起,我终于忍不住从雅座间跳出来,顺手抓起身边的一个什么物事便朝着他狠狠地丢了出去。

      “……”

      物事猝然穿过珠帘,在萧浓情震惊的眼神中直奔着他面门袭去;他敏锐地侧过身子想要躲开,可惜还是没能快过本侯的无影流星锤,光洁的脑门终是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击。

      出了一口恶气的本侯站在二楼抱肩看着他冷笑,却发觉原本喧嚣的楼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朝我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僵,仿佛暗地里有着什么我所体会不到的风起云涌。

      萧浓情从脚下拾起那颗红艳艳的绣球看了看,然后抬眼对上我的目光,撩起帘来平静道:

      “楼上的那位姑娘,请你下来吧。”

      我一愣,很快眯起了眼睛,回头朝显然又受到惊吓的崇贤弟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将面庞在薄纱下藏好,颇有几分高傲地下楼会这只野鸡去了。

      虽然不知道萧浓情打算如何发难,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越没风度越好,也教这些傻姑娘都看看她们中意的美男探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货色。

      到他面前站定之后,我的目光还是不可抑制地朝那坐着的骊珠儿溜去;可那原本温情脉脉的江南美人此时却冷若冰霜,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萧浓情掂了掂手中的绣球,温和地开口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正欲出声,却又想起自己那无论如何也扮演不得的少年声线,只好佯装歉意地朝他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喉咙予了他一个稍显无奈的示意。“……原来如此,实在是可惜。”萧浓情长睫微垂,望着我的眼神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更加复杂的什么。

      我心头一动,侧身拉过他的手。“姑娘,你……”萧浓情微微一怔,面上似乎浮出了些许薄红,身边的姑娘们也都发出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还在瞪着我的骊珠儿。

      我遮遮掩掩地抬起手,在他摊开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鸣香】

      “鸣香?”萧浓情眨眨眼睛,望着我微笑道,“好名字,戛玉鸣金,温香艳玉,一听便是个秀外慧中之人。”

      呸,这么俗气的名儿也能昧着良心夸赞,不愧是八面驶风的野鸡探花郎。

      见他仍是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不打算与眼前这个偷袭了他的姑娘家计较些什么,我正低头沉思着该如何才能教他破功,便见他施施然又开了口:“看鸣香姑娘不似这花想楼中人,可是别处的清倌?今年芳龄几何?老家是哪里的出身,家中又有几口人?”

      一串连珠炮似的提问听得我脑壳直抽抽,也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依言在他掌心依次写下——

      【点绛阁,十六,襄阳,无父无母】

      “如此。”萧浓情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面上神色似乎又温柔了些,“不若这样,姑娘今日先在这城中最好的鼎福客栈歇息一晚,我明日便遣人去点绛阁赎回你的卖身契,再调两个伶俐些的丫头陪你去城中逛一逛,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买了便是;近日来府中事务繁忙,若是姑娘不太心急的话,这门亲事便暂且缓上一缓……”

      我听得一脸懵怔。

      怎么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识得,连起来就一个字也听不懂了呢?

      “也叹姑娘失恃失怙,萧家的聘礼不知送到哪里会好些,不知老家是否还有亲友尚在?我便遣人去襄阳送信,请他们上京来吃喜酒……”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我赶紧又拉起他的手在掌心里写下——

      【你,要娶我?】

      “正是。”萧浓情看着我,碧色瞳孔里透着困惑,“鸣儿有什么疑问吗?”

      正是。

      还鸣儿。

      我目瞪口呆。

      【为何?】

      萧浓情也跟着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掌心里还残余着温度的白字。

      “姑娘是来得晚了,不知晓方才绣球游戏的约定么?”他放下手,望着我幽幽道,“这楼里的姑娘谁率先用绣球掷到了我,我便要娶她做妾的。”

      我:“……”

      还在二楼围观的崇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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