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流年似水》怪虾一支笔

4、第 4 章

　　生活就像是水龙头里的水，从外力拧开的那一刻起就只能不停地流着，流着，而控制着水龙头开关的手却从不在生活者自己的身上。

　　七月，闻清几个月前所投的会议论文毫无悬念的被收录了，受大会邀请，她跟随自己的导师前往京州参加学术会议。

　　这样专业的学术会议对于醉心于科研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视听盛宴，而对于闻清这样只为学位而混科研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刑场。会议的第一天，她坚持跟导师听完了全天的学术报告，第二天闻清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在酒店的房间里睡觉。

　　睡得天昏地暗时，闻清被枕边的手机震醒。拿起手机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几秒，接通了电话。

　　“闻清，你在哪？小雨和我说你来京州了。”电话里那半熟悉半陌生的声音激动的喊着。

　　自上次小吃街相遇后，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闻清与陈瑜之除了在微信有过几次不冷不热的交谈外，再没有其他过多的交流。倒是萧雨和他聊的火热。每隔一两天，萧雨晚上躺在床上都会出现笑到抽搐的症状，刚开始闻清她们三人不清楚怎么回事，后来出现的次数多了，才知道惹萧雨抽搐不止的罪魁祸首正是陈瑜之是也。

　　用萧雨的话形容此人脸帅多金说话有趣，简直就是帅哥界的王者。最重要的是他生活潇洒随意，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人聊天。

　　萧雨的那些话对闻清而言自然是无从验证的，除了时间多会撩妹这点可以从萧雨的身上得到验证外，其他的特点就只能付之一笑了。

　　“你在京州？”其实闻清知道陈瑜之现在在京州，因为宿舍有萧雨这个陈瑜之头号粉丝，不愁知道她的偶像身处何地。

　　“我以为萧雨跟你说了我在哪。”不知怎的，闻清竟隐隐听出他有些不悦。

　　“啊……她大概是说过的，可能我事多给忘了。”

　　“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去找你。带你逛逛京州城。”

　　闻清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她自己是个非常不主动的人，尤其怕遇到像陈瑜之这样无时无刻不在主动往前冲的人，她不会应付，更疲于应付。这大概也是她长达四年的暗恋无疾而终的根本原因。
　　闻清沉默了半天，环视了一眼酒店空荡荡的房间，那一刻心中缓缓升起的寂寥之感促使她答应了陈瑜之的邀约。

　　“我住在朗庭酒店。你在哪？要不我去找你好了。”闻清说道。

　　“啊，我离那不远，你等我一下，我过去接你。”说完，他就急冲冲的挂掉了电话。
　　闻清笑着摇了摇头，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洗手间洗漱。

　　七月的京州，阳光干燥而炙热。不同于琴岛的湿热，京州的干热更容易让人心烦气躁。
　　闻清撑着太阳伞站在酒店的路边，等待着陈瑜之。

　　在闻清第三次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擦汗时，一辆山地车停在了闻清的身前。她收起手里的湿巾，抬头看这辆车的主人。

　　陈瑜之头戴鸭舌帽，墨镜松松垮垮的挂在鼻子上，嘴角勾起，正一脸开心的看着她。

　　闻清后悔了，他说接她，原来是骑山地车接她。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裙摆，很白很干净。

　　“你今天很漂亮。”他在夸女孩这件事上从不吝啬言辞。

　　“哈，谢谢。我……我们等会儿去哪？”其实闻清此刻比较在意的并非去哪，而是如何去。

　　他看了一下腕表，说道：“快中午了，我先带你去吃饭吧。”他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示意她坐上去。

　　这个后座与他炫酷的山地车格外不协调。闻清看着后座有点发呆。

　　“要不我们坐地铁过去吧，这大热天的你骑着也挺累的。”闻清扶了扶眼镜说道。

　　“不用，我带你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坐地铁反倒不方便。”说着他咧嘴笑了起来。

　　他好像比在琴岛见时白了不少，墨镜上方露出的眉眼一如从前深邃的惊人。看着这张帅气的脸，闻清突然不是那么抗拒了。坐在帅哥的自行车后坐上欣赏京州城的繁华应该也十分有趣吧，闻清想着。

　　她收起太阳伞后盯着陈瑜之的车座有些发愁。这个车后座对于闻清这种小短腿来说实在是有点高。她费了不少力拉着车座的边缘终于坐了上去，可刚坐稳，眼前突然一黑，一个东西罩在了她的眼镜上。

　　“帽子太大了。你长的可真小巧，像个娃娃一样。”说着陈瑜之又帮她调整了一下帽子。是的，闻清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却没有一点北方人高大壮实的特点，身高四舍五入后勉强一米六，小脸小手小脚，唯独一双眼睛大的惊人。不过很多时候这双大眼睛都被藏在了十几年如一日的眼镜后，很少直接暴露在外人的眼前。

　　此时虽然闻清头顶着陈瑜之的帽子，但她竟觉得头顶的太阳更热了，热得她的脸一阵发烫。她摸了摸头上的鸭舌帽，想把它摘下来。

　　“别摘了，你这么白别晒黑了。”他又按了一下她的头顶，闻清一下不敢再动了。

　　陈瑜之盯着后座上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女孩心里一阵满足。他刚刚还在心里暗骂元洲出的馊主意，这下又一阵冲动想给元洲打电话，好好夸夸他这辆帅气的山地车。

　　他又看了一眼闻清确认她坐稳了后，才转过身：“抓紧了，我们出发。”

　　“你慢点骑。”闻清紧紧地拽着车座的边缘，紧张的直咽口水，毕竟是第一次坐男生的自行车，毕竟是第一次戴男生的帽子，毕竟是第一次那么贴近一个男生的背，毕竟这在几分钟里，属于她的那么多第一次就这样发生在了这片炙热的阳光里，她的心绪就如这喧闹的街头，实在很难平静下来。

　　京州最炎热的午时，闻清和陈瑜之端坐在一个深巷中的老京州杂酱面馆里，喝着清茶等着美食。
　　和陈瑜之在一起你永远不用担心尴尬冷场的问题，而和闻清在一起若你没有十足的聊天能力尴尬冷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而就是这样处在两个极端的人竟十分和谐地聊了十几分钟，完全没有之前闻清所担心的情况发生。这样气氛活络的聊天情境只在她和肖正宇单独相处时出现过，而那也不过是因为闻清在每次见他之前，都会做好十足的功课，从不同的同学那里收集各种关于肖正宇的事情，然后再坐在一起聊天时，她总能及时找到话题并随时照顾到他的情绪。用萧雨的话描述闻清对肖正宇的态度就是，闻清在对其他的事情上永远都像个尼姑，从来只念自己的经，不问红尘世事，可只要是关于肖正宇这个x-man的事情，闻清会立刻脱掉尼姑服，化身女特务，眼冒绿光，做到事无巨细的打听调查。

　　对于今日的此情此景闻清自己也是十分惊讶的，面对陈瑜之她并没有像面对其他男生那般不自在，反倒很容易被他带动情绪，自己也愿意主动找话题聊。她心里想着，望着陈瑜之有点出神。

　　陈瑜之好像看出了闻清在走神，他拿起茶壶往她的杯子里添了些茶，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道：“你在京州待几天？”

　　“我明天就走了。”闻清抿了一口茶。

　　陈瑜之皱起了眉头：“这么快？不能多留几天吗？”

　　闻清低头扶了一下眼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小雨前几天还跟我吐槽说，你最近变忙了，都没空陪她聊天了。”

　　“我前段时间，晚上在酒吧兼职，晚上通宵工作，白天补觉，确实没什么时间跟她聊天。”他拿起茶壶又往闻清的杯子里添了些水。

　　“你多大呀？”闻清忽然问道。

　　“什么？”陈瑜之眼神惊讶地看着她，好像她刚刚十分难以回答的问题。

　　看着他的表情，闻清有那么一秒钟的疑惑，不过还好平时听多了萧雨的黄段子，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咳……”闻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多大年纪？”闻清说完喝了一大口水。

　　“哦，这个啊？”陈瑜之的脸上竟然浮现了可疑的红色，他也轻咳了两声：“25岁。”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

　　“工作？”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忽然淡了几分。“工作，不是我生活的重点，所以我的工作比较随意，不固定，什么都做。”

　　闻清看着他，对于他的回答有点惊讶有点疑惑。

　　“你是国外在长大的吧。”闻清没有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而是再次转移了话题。

　　“对，我19岁以前都在美国，后来就回到国内了。”

　　“在国外长大，你的国语还能说的这么好。”闻清开始肯定萧雨之前对陈瑜之多金的评价了。毕竟一个20多岁的男生在国外长大，在国内又能在没有固定的工作的情况下如此随意洒脱的活着，那只有一种可能，家里有矿。

　　“虽然19岁以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但我每年都会回国待上一两个月，而且在美国的时候和家人交流都用国语，所以我的国语一点都没落下，吟诗作对都不在话下。”说完他又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那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闻清很好奇。

　　“钢琴演奏。”不知为什么，闻清觉得陈瑜之说出这几个字时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

　　“哇。”闻清发出惊叹，她学了近10年理工科，所以文学艺术类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有种雾里看花的美感，她对学习文学艺术的人有着难以言喻的羡慕之情。

　　陈瑜之看着闻清惊喜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怎么，你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闻清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很感兴趣，我特别佩服你们这种会弹奏某种乐器的人。”

　　陈瑜之并没有因为闻清的话感到喜悦，他抽回放在桌上的左手，勉强冲闻清扯了一下嘴角。

　　闻清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忽然弥漫起阴郁的气息，她看到陈瑜之的神情略显黯然，她有点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把面前的杯子握进手里转了一圈。

　　“两位，面来了，请慢用。”服务员的到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忽然涌起的莫名气氛。

　　陈瑜之把筷子递到闻清面前：“吃吧，我吃了半个京州城的炸酱面，就属这家味道正宗。”

　　闻清抬起头接过筷子，目光仔细地从他脸上划过，并未搜寻到一丝阴郁不快的痕迹。闻清忽然有点不确定，疑心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她缓缓地将心口的那口浊气呼了出来，拿起筷子准备拌面。

　　还没等闻清动作，对面的陈瑜之忽然把她的面端走了，把他刚刚拌好的面放在了她面前。

　　“吃吧。”陈瑜之边拌面边冲她温柔地笑。

　　闻清从他脸上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那碗面，一瞬间心头数个念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