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裂霞（图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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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关，心乱则行乱。我稳住气，不再胡乱挣扎，任身体慢慢被井水浮托起来，再用头和脚死命顶住两侧狭窄的井壁，呼……好歹身子不会下沉了。脚下轻轻踩着水，我仰头看着如银盘般的满月，唉，这才叫坐井观天啊，怪不得说红颜祸水——我就是那天嫉的红颜，正泡在这一汪咸死人的祸水里。
想起杜黄裳送的护身小刀，但双手被麻绳反困动弹不得，这可如何是好？一咬牙，我把双腕贴近长满青苔的石头井壁使劲磨起来，只要把绳子磨开，我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光滑的青苔被磨落，很快露出粗糙的石壁。我如狗熊蹭树一样努力了好一会儿，绳子才开，手腕火辣辣地疼。我低头一看，已是鲜血淋漓，经这井水一泡，简直就是伤口上撒盐……我正寻思着在井壁上挖几个落脚地，突然感觉井水起了变化！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水底传来，竟形成漩涡！我的身体卷在其中，好像要被水怪撕裂一样！如一片无舵的孤帆，转眼就被吞噬在这墨一样黑的水底……
“柳执柔！还钱来！”朦胧中，杜黄裳竟站在我面前跟我讨债。没钱！我大喊。他冷笑，“没钱？就用你身子顶债！来人啊！”一个女人走过来，身子忽地像蛇一样缠上了我，让人窒息，竟是玉真！
“杜和尚，杜乌鸦，杜犬子！你出卖朋友，生男孩没鸡鸡，老子死也不从！”我怒喊一声，却发现是南柯一梦！四周阴冷，我却身在一条深不见底的地道中，像一只丧家之鼠，水呢?不知道都退到哪里去了。前面似乎有光，红色的霞光,火一样的霞光！我站起来，嗯，小刀还在怀里，抽出它，身上似乎多了几分豪气，我大步向前走去。
走过约一里路，霞光突然消失了，只剩下白惨惨的光笼罩在地道中。腥味，刺鼻的腥味忽然扑面而来，带着说不出的恶心和恶臭！我握紧了小银刀，浑身汗毛都要竖起！玉真，你个挨修脚刀的，把我扔在粪坑里了么？
再走几步，豁然开朗！前面是一间黑黝黝的石厅，长廊已到了尽头，而映入眼帘的一幕，竟是说不出的奇诡恶心！——蓝盈盈的几条粗锁链，仿佛是万年寒冰，锁着一只全身赤红的豹子。好俊的豹子！一身红色的锦毛如此绚烂，仿佛夕阳西下时的晚霞。
豹子正发出怒吼，可是吼声已十分微弱，一只硕大的乌蛇正如一座小山盘起，用它腥臭无比的身体紧紧把赤豹勒在其中，蛇口大张，两只尖利的毒牙闪着寒光，一扑而下，正啃在赤豹的背上，再抬头时，一块血淋淋的豹肉已被吞进蛇口，赤豹的身上已经全是血窟窿……我蹲在地上，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回不过神来！苍天啊，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蛇！何况是这么大……一坨。
正想蹑手蹑脚走开，那赤豹却突然看见了我，对着我发出“啊呜”一声悠长的哀鸣，身上的锦毛已经被血水染的一塌糊涂。它，它，它什么意思?是向我求救？拜托，豹兄，你也看看我和那蛇的大小对比好不好？
我正犹豫，突然一阵腥风卷来！再抬头时，那乌蛇已放开赤豹到了我近前，鳞片发光，上面的粘液令人作呕，血红的蛇信仿佛一条血河，不知吮了多少生灵的性命，现在，那蛇信正向我卷来！
娘的，老子跟你拼了！今天就宰了你这个大粪坑！我的眼睛转瞬变成血红！身边人都知道，露出这个眼色的柳执柔，已经是惧怕达到了极点！但绝对生人勿近！因为最害怕的时候，也是我最疯狂的时候。杜黄裳武功那么好，看见这个时候的我都要低喊一声“狂犬勿扰”而退让三分……全身的力气成倍暴涨，我用银刀直指蛇信，轻念道：“临兵斗者，皆数阵列在前！”
这十字源自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当初，杜黄裳教我时曾说过，常念这九个字，可以辟除一切邪灵。我只是当笑谈，但还是被他念叨着背了几卷《金刚经》。没想到今天初次出徒上阵，就遇到了这个狠角色！我一边闪身躲过大蛇的一击，一边狠狠把刀插进了它的舌头！那蛇没想到眼前的猎物竟会教训它！鲜血狂喷后，激得勃然大怒，一下用蛇信把我高高卷起，重重向墙上甩去！
血肉之躯怎么能与石墙相抗？没想到我柳执柔秀外慧中，花容月貌，竟要如此惨烈地葬身蛇口，变成这肮脏之物的大粪……狂怒（怕）之下，眼看着就要亲吻石墙，我用所有的力气握住银刀，借力使力，一下把刀子插进墙里，同时双脚向墙登去……只听“咔嚓”一声，我的脸是保住了，但双腿已被冲力撞断，鲜血滴滴答答落到地上，疼得几欲昏厥。
那蛇见我似已瘫软，便要把我扔入口中，没想到舌尖却被银刀钉在墙上，一时没拔出来。我已把眼一闭，它拔出刀子只需片刻之功，我却要万事皆休，爹、娘、春来，我已经尽力了，可惜媳妇也没讨一个，对你们不起。黄裳，下辈子我们再打一场……我默默念起了《金刚经》的经文，既然死得如此凄凉，就自己为自己超度一场吧……
正等死，眼前突然金光一闪！睁眼一看，银刀深入的墙壁缝隙里竟光芒四射！那蛇也突然显得十分慌张痛苦，更急切地想从墙中脱身……那光芒突然变成几百道，金箭一样刺向乌蛇！随着一声尖利的嘶叫，金光在乌蛇体内炸开，这个不可一世的怪物顿时被斩为几段！
“咕咚”一声，我的身子重重坠在地上。石墙已经哗啦啦倒塌下来，里面竟是无数具枯骨！转眼间，枯骨已经变成一道道白光，在我身边围转……奇怪，双腿的疼痛消失了，我试着站起，断裂的骨头竟已完全好了！那些白光倏地一下四散而去，这阴暗的石厅里竟似下起了白雪，飘到那蓝盈盈的锁链之上，锁链竟软糖一样融掉，消失……
我呆呆地看着这神话中才有的景象，看着那头赤豹一声长啸跃到我面前，再看着它低头拜倒在我面前。
“我是裂霞。多谢你助我摆脱樊笼之苦，乌蛇之辱。”我抬手先给了自己一耳光，疼！豹……豹子竟会说人话！还是好听的姑娘的声音！
“我被锁在这井底已有数千年，这口井在上古时是一口海眼，我被罚在这里堵住海水，使沧海变成桑田。百姓得以耕种，我的罪过就轻了几分。”果然是豹子在说话！我壮了壮胆子，“你犯了什么罪？那蛇又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杀了它？”
豹子竟发出悦耳的笑声：“千年前，我和爱侣都是西王母驾下驾辕的神豹。因为受人所骗，偷走了治洪水的神土‘息壤’，导致人间洪水横流，苍生颠沛流离。我被罚在这里堵海眼，爱侣也被贬落人间，下落不明。那乌蛇本是负责看守我的神兽，每当月圆之时，就噬尽我血肉，让我遭受一回轮回之苦。”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西王母？那不是《山海经》里才有的仙人么？你……每月一次，竟受了几千年的罪？”
赤豹叹了口气：“山海经本是异人所著，凡人得之不明，还以为是神话，其实都是有的。我连累苍生，受苦是应该，但那乌蛇却犯了贪念，吃我的肉还不够，竟时不时兴风发水，用这井水淹没农田，还托梦给远近村民，索要孩童做祭，几千年来，也不知吃了多少人！你看到的那些枯骨，就都是了……村民们每逢满月之时就会把孩童之血滴入井中，那蛇得了味，就把井水倒灌，卷进人来。但自从大唐皇帝这几年明令禁止淫祭后，就很少有人再供奉它。你竟能找到这里，正是机缘巧合。”
我一惊：“原来我竟是误打误撞才来的！”没好意思说，我是因为奸情差点出的人命。
赤豹道：“你的血让井水倒灌，乌蛇自是卷得你来。但没想到你竟能以血唤醒被它枉杀的亡灵，还能让它们杀了乌蛇，为你疗伤。”
那些救我的白光竟是丧生在井底的亡灵？我忙问：“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可得超度？”
赤豹奇道：“不正是你念的经文使他们得以超度么?也是你的经文，我才得以从锁中解脱。那是什么经？竟如金刚刀锋一样无坚不摧，超越生死，让幽魂永恒安乐。”
我一听，双膝跪倒，匍匐尘埃，口中念道：“大慈大悲的菩萨，原来是你我才得救，柳某只是歪打正着。”心想，这回可欠了杜黄裳一个大人情了！
回身转向那豹：“呃……裂霞……姑娘，能不能把我从井底送回家去？我一夜未归，爹娘好友恐怕都快急死了。”
裂霞轻轻一笑：“这有何难？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两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裂霞（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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