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神通》俨客

8、第二章 第四节

　　王志兴与史弘、徐清不同，并未沿着龙溪河道而行。他领着史弘穿行在深山之中，密林里不见道路，遇到难行处，便提着史弘上下纵跃。如此一来，一路之上半个人影也未曾撞见。

　　不到一个时辰，二人便已来到撕栗村外。村中仍是那般平常景象，妇人们忙着各自手里活路，老人们各寻阴凉处打着蒲扇乘凉。一眼瞧去，并不见太多男丁，大约都外出忙农活去了。

　　王志兴心中高兴，那赵大哥若在此间，便如鹤立鸡群，必然十分好认。他对史弘道：“此处便是撕栗村了，咱去寻人打听打听罢。”

　　史弘此前随着袁基，净往荒无人烟之处躲藏，这时来到一个小村，虽见它极是简陋，心中也不免平添几分不安，不由四处张望一番，生怕又遇董璜等人。

　　王志兴见史弘心不在焉，也不多问，径自往村里走去。史弘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村中众人见王志兴手提长刀，十分扎眼，或投来异样眼光，或故意望向他处装作不见。王志兴见状，索性将长刀往地上一插，抱拳在胸，脸上挂笑，说道：“各位老乡，在下王志兴，来村中向各位打听一位朋友，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众人见他长相威猛，说话却文绉绉的，心下更加奇怪，老乡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无人搭话。

　　王志兴见状，不免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声音道：“小弟在寻一位姓赵的朋友，请问近两日可曾有什么外人来过村里么？”

　　话音刚落，自一屋中走出一位蓝衫青年，目光往这边一投，道：“五湖四海，皆是朋友。不过这位朋友，倒是面生得紧。”

　　王志兴看向那人，见他一身蓝衫，面目俊秀，颇见儒雅，但目中神采流动，此时眉头微微皱起，平添几分威势。

　　王志兴心中暗赞：真乃人中之龙也！他作个揖道：“在下朝凤谷王志兴，敢问阁下可是徐清兄弟口中的赵少侠么？”原来“花仙沟”三字乃是外人所叫，王家众人自祖上迁至谷中，便将其叫做“朝凤谷”了。

　　来人自是赵大哥无误。他听王志兴提起徐清，不由心中一颤。王志兴言语之中，称徐清作兄弟，又叫自己赵少侠，自是在表明他并无恶意。

　　赵大哥回个礼道：“少侠二字可不敢当。王兄若是方便，请来屋中一叙。”

　　王志兴道：“那便叨扰了。”说着拉着史弘，往前走去。

　　史弘原本一直低头站在一旁，走近数步，赵大哥方瞧清他面目，不由双眉一掀，道了声“咦”。

　　史弘心想，莫非他还记得我，抬头道了声：“赵大哥好。”

　　赵大哥点了点头，将二人请进屋中就坐。

　　三人方在屋中坐定，里屋走出一个老太，道：“哟，有客呀。我去泡个茶来。”

　　赵大哥起身谢道：“劳烦大娘了。”说罢复又坐下，向史弘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史弘未料到赵大哥竟先找他说话，愣了一愣，方道：“我叫史弘。”

　　赵大哥又问：“史兄弟可是昨日林中被歹人抓住之人么？”

　　史弘道：“正是。赵大哥昨日去追敌人时，我与徐清不知你何时回来，便逃到山下去了。”

　　赵大哥不免有些激动，道：“他，他还活着？”

　　史弘心中实也不知徐清是否能活，道：“这。。。。。。”说着望向王志兴。

　　王志兴正愁搭不上话，见史弘望向自己，忙道：“少侠莫急，咱们朝凤谷中住着一位神医，说他能起死回生也不为过，他必能救得徐清兄弟。”

　　赵大哥起身谢道：“若能救得徐清兄弟，我赵云必当竭尽所能报此大恩。”原来赵大哥单名一个云字。

　　王志兴听得此言，心中极是高兴，也起身道：“赵少侠言重了，徐清兄弟本就对我两个妹妹有恩，我们自当全力相救。”

　　赵云听徐清竟对他人有恩，心下诧异，道：“我那兄弟打小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却不知有何能耐帮到令妹？”

　　王志兴欲要答话时，那老太却端了茶水过来，道：“咱这撕栗坡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茶，只能请你们将就喝啦。”她一面说，一面给三人分别倒上了茶。

　　赵云道：“大娘哪里话，咱们兄弟三人在您这里落脚，本就已麻烦您不少。”

　　老太叹口气道：“麻烦什么呀，这几日，你兄弟几个帮我的还少么。想想我那儿子若是还在，只怕还长你几岁。”说着又叹口气，不再说得下去，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赵云这几日偶与村中之人闲聊，深知这位大娘为人和善，却极是坎坷不幸，瞧她模样，心下一动，道：“大娘，不如您将我收作义子，待过几日忙完，我带您去咱老家度日。”

　　大娘闻言不由一愣，又摇摇头道：“好孩子，我哪有这个福气。咱祖祖辈辈都住在坡上，过世的老头子与我那短命孩儿也是葬在这山间，哪能说走就走。”她抹抹眼泪，见两位客人都瞧着自己，又道：“哎呀呀，瞧瞧我这老不死的，打扰你们说事儿了，你们聊，你们聊。”说着回内屋去了。

　　赵云心下暗想：待此间事了，必要说服大娘，让自己给她养老送终。他回到座上，对王志兴道：“王兄见谅。”

　　王志兴笑道：“赵兄高义，何须道歉。你不必操心，咱谷内虽规矩森严，不可带外人入谷，我却可时常来照顾大娘的。”

　　赵云道：“王兄侠义心肠，赵某谢过。”他又拾起话头道：“王兄说贵谷不可带外人入内，却不知我那兄弟。。。。。。”

　　王志兴道：“徐清兄弟对我妹妹有恩，那自是不同。”

　　赵云道：“我那兄弟到底如何帮得令妹，在下心中着实好奇。”

　　王志兴道：“这事儿若是从头说起，只怕只有史弘兄弟讲得清楚了。”他喝了口茶，转头对史弘道：“史兄弟，你与徐清到底如何逃得性命，又如何到得谷中，我也不是十分明了，便请你来说明罢。”

　　赵云也道：“我那黄宁兄弟也是不知如何身中暗算，还请史弘小兄弟告知。”

　　袁基曾反复告诫史弘，为免招惹麻烦，万勿透露身份，即便追杀他们的是谁，那也是不可轻易说出的。

　　这时史弘见赵王二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只好整理思绪，将袁基唤作叔叔，将董璜一行叫做仇家，将昨日之事从头说了一遍。

　　堪堪说完，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赵云与王志兴听他从头到尾，既不提自己身份，亦不说明追杀他之人姓甚名甚，皆是心中暗想此事必不简单。

　　三人默然半晌，赵云忽然起身道：“我那黄宁兄弟却并未丧命，二位请随我来。”

　　史弘亲眼见到黄宁身中暗器，掉入山缝之中，闻言颇感意外，与王志兴一道起身，随着赵云往内走去。

　　这间土屋虽颇为简陋，却也有两间内屋，再往里尚有一处灶屋，里面传来些许声响，想来是大娘在灶屋内忙活。

　　赵云引着二人来到一间内屋，屋中一个简榻，榻上卧着一人，走近一看，正是黄宁。

　　只见黄宁满脸发黑，嘴唇更是黑中见紫，在榻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的呼吸迹象。

　　赵云道：“说来惭愧，我们兄弟三人竟都被那暗器射中过。”他摇摇头道：“那日我以为黄宁，徐清皆已丧命，悲愤中被那歹人毒针射中，我转身便追，刚追数步，便知此毒极为霸道，只好停下脚步，运功逼毒。刚压住毒气扩散之势，便又遇见两个爪牙。我狂怒之下杀了一人，将另一人捉住，逼问他们来历，那人却口中□□，咬破毒带自尽了。”

　　他顿了一顿，续道：“我犹豫片刻，知体内毒素未清，决心先回去找到两兄弟尸首。况且竹林中另有一个少年，料想可向他问知敌人来历。”

　　史弘知他所说的少年便是自己，尴尬道：“我却与徐清逃下山去了。”

　　赵云点头道：“我回到林中，不见徐清尸身，周遭查探，发现一道山缝，边上草木间挂着些衣襟布条，那时怎知是史兄弟惑敌之计，以为是敌人将徐清扔了下去。那山缝中一片漆黑，似是极深，我立马回村找村民们要了数条绳索，回林中将自己吊下了山缝。万幸那山缝却不如预料那般深不见底，只用了两条绳索，便到缝底，转眼便见黄宁，探其鼻息，竟还有性命。我又四处搜索一番，不见徐清尸身，心想先救了黄宁再说，便将他带回村中。”

　　“我一路分心提防敌人，回到村中，方知黄宁亦中了剧毒。我体中剧毒尚未排净，自然不能立马运功为他驱毒，否则定是毒上加毒。然而待我自己驱毒完毕，再瞧黄宁，却发现剧毒早已入了肺脏。”

　　赵云这时眼中已是泪光闪烁，叹了口气，又道：“我尽我所能，费尽真力暂且保住了黄宁性命，但心底却是十分明白，无论如何用功，也是无力回天了。”他忽然转过了身，问王志兴道：“王兄，你口中所说神医当真有起死回生之能么？”

　　王志兴不由呆了一呆，道：“我父亲曾说过，沐大夫医术之精，在当今应说得上是独步天下。咱们这便动身，带黄宁兄弟前去瞧瞧罢。”

　　赵云忽地单膝跪地，抱拳道：“王兄大恩，赵某永记于心。”

　　王志兴忙扶起赵云道：“能得赵兄这一知己足矣！咱这就动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