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动听》有诗无酒

4、第 4 章

　　贺平安是被人推醒的。

　　闭着眼睛，他还迷糊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嘴里嘟囔着：“我再睡一会儿。”

　　“你不冷吗？上去睡。”听见鹿鸣有些怪异的说话腔调，简洁的句子，低沉的嗓音，贺平安瞬间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睁开眼，看着面前挺正常，还微微出汗的鹿鸣，贺平安又开始心疼自己。

　　这人是出来晨练了吧。

　　“我不去。”贺平安别扭地转头说。

　　“随你。”鹿鸣说着就要走。

　　昨晚睡觉前，他在窗边无意看到了贺平安，想着这孩子还知道深浅，没有乱跑。

　　就是不知道他爸有没有看到。

　　今天是周末，虽然昨天晚上只浅眠了几个小时，但一早起来，清晨外面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还是让鹿鸣觉得心情好了些。

　　他拉开窗帘，发现贺平安还在长椅上，似乎睡着了。

　　坐了一晚？这可不行，很容易生病。

　　他匆忙洗漱，穿戴好助听器和假肢，换上体恤和长裤，就下楼来叫他。

　　谁想这孩子竟然不领情。

　　算了，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自己应该没有给他带来麻烦吧。

　　不如顺路去买早餐。

　　鹿鸣做了决定，刚要离开，贺平安却是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两人四目相对，贺平安有些尴尬，鹿鸣有些好笑地把手中的钥匙扔给他，自己转身走了。

　　贺平安一脸地迷茫，但想着要为了自己好，还是拿着钥匙上楼了。

　　坐在客厅，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真去卧室睡觉？还是在沙发上凑合一下？

　　贺平安正犹豫，肚子咕噜噜地响起，他发现自己饿了。

　　又是开门的声音，伴随着贺平安期待的眼神，鹿鸣拎着早餐回来了。

　　贺平安目光盯着他手中的袋子，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里面是他喜欢吃的豆浆和油条。

　　“你这里，有洗漱的用具吗？”他不自在地问了一句，却见鹿鸣转身去了厨房，根本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贺平安只好起身走过去，用手拍了一下鹿鸣的肩，对转过头的他大声说：“我说，你这里有没用过的洗漱用具吗？”

　　伴着杂音，鹿鸣听到了贺平安近距离的大嗓门儿。

　　他皱着眉头，示意他跟自己去卫生间。

　　鹿鸣找出新的杯子和牙膏牙刷，又转身递给贺平安一叠衣裤和内裤，简洁地说：“没穿过的，洗个澡。”

　　贺平安有些尴尬地接过衣物，鹿鸣退出卫生间，替他关上门，回到厨房把早餐摆在了桌上。

　　直到贺平安洗完澡，穿着不太合适的衣裤坐到餐桌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起安静地吃了早餐。

　　吃过饭，鹿鸣要刷碗，却被贺平安一把抢了过去。

　　被挤走的鹿鸣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头黄发、连刷碗都充满了活力和干劲的贺平安，空荡又黑暗的内心深处仿佛燃起了一点点火苗。

　　他想，那应该是关于生的希望。

　　“你可以住这里，补课。”他对贺平安说。

　　“什、什么？”贺平安听见有些惊讶地回过头说：“我有地方住的，我不想补课。而且你怎么给我讲？你都听……”

　　他忽然想起昨天他爸骂他内心恶毒，一句话猛地停住，有些手足无措。

　　鹿鸣却是连听带读唇，懂了他的意思。

　　他又丢下一句：“随便你。”转身去了书房。

　　贺平安一边脸颊还肿着，此时却想再给自己一巴掌。

　　他把洗好的碗放在一边，关上水龙头，屋子里静了下来。

　　擦干净餐桌，贺平安在屋里张望了一圈，发现鹿鸣又在书房看书，走了过去。

　　鹿鸣看书没有声音，外面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打闹的欢笑声他似乎一点也听不见，只沉浸在书中。

　　贺平安站在书房门外看着坐在摇椅上读书的男人，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实在太安静了，

　　他想，鹿鸣安静得好像要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贺平安随即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自己原来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吗，好肉麻呀。

　　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然后做出了一个打脸的举动。

　　他走进书房，状似随意地拍了下鹿鸣，对抬起头的人说：“其实住你这里当然好了，环境也好，又能，咳，那个，学习，让我姥姥和姥爷放心、贺庚他们开心，你这里也能上网玩游戏吧？真是一举多得，哈哈。”

　　鹿鸣再次无奈地发现贺平安语速很快，全神贯注弄懂了他的意思后，破天荒地笑了一下，对他说：“欢迎。”

　　好看！

　　即使自认为自己很帅很直，同样身为男人的贺平安还是被鹿鸣的笑惊艳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鹿鸣是个帅哥，如果活跃一些，应该也是个有魅力受欢迎的男人吧。

　　他就是太瘦太安静了。

　　贺平安想到这里，身上再一次起了鸡皮疙瘩。

　　他受不了这样的自己，连忙对鹿鸣说，“钥匙我拿走了，回我姥姥那里收拾一下东西，晚点儿过来。”

　　然后鹿鸣就看着贺平安像风一样跑了出去。

　　他低头继续看书，却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停留在一页，骨骼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习惯性地拂过书页中熟悉又陌生的手写字迹，思绪万千。

　　贺平安，二十二岁以前的自己，似乎也像他一样朝气蓬勃。

　　只是那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久到，自己已经快忘了要怎么说话，怎么笑。

　　久到，自己已经不能再畅快的跑步，大汗淋漓的踢一场足球。

　　原来，距那个人离开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