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宸久

2、第二章

　　真的过年了，在忙忙碌碌行人的脚步中，在手拎肩扛物件的人群里，在一声声问候的话语间，在震动山河的鞭炮声中，在济济一堂座无虚席的年夜饭的壮观场面里，在熙熙攘攘的庙会人群里。

　　于家也不例外，除夕的团圆饭来了很多人，姐弟二人也是不停忙活着。

　　“爸也真是，明明是他请却叫你做饭，还不帮忙。”

　　于言吐槽了一番正在跟亲戚聊的不亦乐乎的父亲。

　　“没事，啧，好好洗你的菜。”

　　——
　　“饺子来喽——”于言把蒸好的饺子端上桌，松开盘子就急忙捏住耳垂。

　　“哈哈，小言也长大了，学会帮忙做事了——”

　　“是啊，你看卿儿，都长成大姑娘了——”

　　“卿儿，长大了都变漂亮了。”

　　亲戚们的夸赞声萦绕于耳，红包也自然少不了。

　　于卿和于言收下了一个个的红包，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谢谢大姨。”

　　于卿有礼貌的回应着，于言一手接着送到面前的红包，一手拿着夹着菜的筷子往嘴里塞，别提多搞笑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于言忙着收拾桌上的“狼藉”，于卿则是被亲戚围绕着谈论事情。

　　于生喝了很多酒，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数钱，以往于卿和于言收到的压岁钱都是交给他的。

　　“于卿，这怎么少了几张，是不是你拿了！？”

　　于生怒气冲冲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不由分说地抽了于卿一巴掌，鲜红的掌印立刻在她白暂的脸上浮现出来。

　　厨房里的于言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拿起桌板上的一把菜刀就推开门走到了客厅。

　　亲戚们都拉着于生，于生指着于卿的鼻子在骂些什么，于卿的脸偏在一旁，愣愣的坐在那。

　　“你干什么！”

　　于言拿着菜刀指着于生，看着散发一身酒气，满脸通红的父亲，只有手中紧紧攒着一沓钱。

　　“我还说你干什么！你就这么拿刀指着你老子的！”

　　于生立刻转移了目标，看着于言，用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若不是亲戚还在后面拉着，他就要上来打了吧。

　　“那你呢！你真的好意思说是我们的父亲吗？”

　　“姐姐从小到大，是哪一点不让你满意了？学习？姐姐每次都是第一，生活？你现在吃的饭菜，住的家，都是姐姐打理的——”

　　“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今天，就为一点钱的事，就打姐姐？”

　　“爸，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姐姐，妈是，你也是。”

　　于言忍不住大吼出来，把刀往茶几上一拍，发现于卿还冷冷的坐在那，碧蓝色的眼底满是寒霜。

　　“小兔崽子！”

　　于生气的脱下拖鞋，就要招呼着往于言身上打。

　　“你打啊，打死我好了。”

　　于言梗着脖子，闭着眼，声音有些哽咽。

　　“行了，差不多得了，打孩子干什么。”

　　“是啊，什么事不能跟孩子好好说。”

　　“快去把你姐扶起来，大学生马上开学了，不能把脸弄的不好看了。”

　　“发什么酒疯，万一是丢哪了呢，卿儿快去用毛巾敷一下。”

　　亲戚们都拉着于生，劝说着。

　　“于生，沙发旁那张钱是你丢的吗？”

　　眼尖的亲戚看到了沙发一个角落里散落着几张钱。

　　“你看看是不是，没弄清楚就打孩子——”

　　“彭”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门口，门敞开着，沙发上的于卿早已不见。

　　“小言快去追！”

　　“姐——”于言跑了出去，只留下一众人沉默着。

　　“别回来了！养这么大还不听话！”于生在门口大喊。

　　——
　　“老板，打火机，再来包烟。”

　　“小姑娘抽烟啊？脸怎么了？要不要毛巾啊？”

　　“不用，谢谢老板。”

　　于卿接过递过来的烟，走出店面，雪,盖满了屋顶,马路,压断了树枝,隐没了种种物体的外表,阻塞了道路与交通,漫天飞舞的雪片,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体。

　　雪仍在落着，如盐撒在于卿的伤口，但知道，这种疼痛是必须的。

　　一个人独自承受。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抽烟？对身体不好。”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入于卿的耳里。

　　于卿慌忙抬起头，扔掉手中的烟。

　　莫名的，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狼狈。

　　“你也是一个人。”于卿低着头，踩灭了亮着一点点火光的烟。

　　“我是出来买吃的哦。”女孩扬了扬手中的购物袋，放着很多烤串。

　　于卿终于抬起头，看到了女孩的样貌，一绺秀发微微飞舞,细长的柳眉,一双纯黑色眼睛,秀挺的鼻梁,两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身材娇小,温柔绰约。

　　“你的脸？请问是遇到麻烦了吗？”女孩歪了歪头，看到了于卿的脸。

　　于卿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细长的凤眉,一双湛蓝的眼睛如星辰如明月,瓜子脸，只是还印着鲜红的掌印。

　　“没有。”于卿转身就走，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的背影和一片留下脚印的雪地。

　　另一边——

　　“姐——”于言把双手作喇叭状到处喊着于卿。

　　这附近也就这么点儿大，大晚上的，姐姐能去哪呢？

　　“姐——”于言在附近找了一圈了，可是一点影儿都没，唯一的消息只有姐姐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姐！”于言眼睛一亮，奔着一个人影就跑了过去。

　　于卿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了于言的拥抱，只是侧脸上的掌印显得无比清晰。

　　于言很是心疼“姐，你可以躲开的。”

　　她知道于言指的是哪个躲开。

　　于卿没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

　　“姐，我错了……”于言立刻追了上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于卿的身上。

　　“哪错了？”于卿问。

　　“哪都错了。”于言笑嘻嘻的跟在于卿后面。

　　“姐，跟我回去吧，你看，我把外套给了你，我冷。”于言拉住了于卿的手臂，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自己回去拿啊。”于卿睨了他一眼。

　　“姐！我的好姐姐！我给你买一套新的绘画工具，你跟我回去吧——”

　　于言拉着于卿的手臂使劲摇晃着。

　　“你哪来的钱买？”

　　“……”于言不说话。

　　“回答。”于卿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着于卿，那冰冷的眼神不禁让于言感到心悸。

　　“打工赚的……”

　　“把工作辞了，学习。”于卿叹了口气，再次向前走，雪地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