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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 ...

  •   掩盖在漆黑墨镜后面的目光微晃了一下,他转过身,没让任何人发现在这张阴冷黑暗的外表下所浮动的丝毫心思。
      “我知道了。”
      冷漠无情的回答,转身便离开,后面自会有其他人带那生命师小鬼跟着。
      阴暗的走廊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黑蛇,一步步,凝聚着路上每一个族人望过来那恐惧而胆怯的目光,从那明亮光芒的大厅,一直回到黑暗阴冷的房间。
      生为夜家的诅咒师,看起来身份光耀,其实,却也是人人心头的黑魔。
      因为即使是夜家的族人,也不知道这些诅咒师心底究竟在想什么。在最无情的教育下成长出来,充满阴冷、冰寒、无情、冷酷的气息,披着人皮的外表,内心却比恶魔还黑暗。
      他们,真的还算是“人类”吗?
      黯魍对此早习以为常,而他唯一的回应就是漠然无视。他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诅咒师,无论是被鄙视还是仰慕,都无所谓。
      他根本不在乎。
      毕竟,他从小开始就是被这么教育的。
      是深入心髓最底端的无情。
      他黑冷冷地直视着前方,目光甚至根本没移动过丝毫。回到阴黑的房间,抬手轻轻打开书桌上的台灯,看了一眼指着四点半位置的挂钟,又看了眼桌上的英文课本,似有些无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缓缓地半眯起眼,目光冷寒得仿若被万年冰雪所冻结的黑耀石。他房间的布局也异常简单,只有十平方左右的大小,一大排的书柜,小小的衣柜,单人床,一套书桌椅,便已是全部。如此简陋的房间,似乎配不上他被尊为堂堂夜家少爷的称号。
      他就这么冷冷地在桌前立了半晌,似乎什么都没想,许久才微晃了晃那双冰黑的眼瞳,转身望向身后那个瘦瘦小小却眼神空茫到没有任何表情、亦全无任何逃意的男孩。

      黯魍微蹙眉睫,用低沉的嗓音朝挟持着男孩的族人吩咐:“去捧一盆结实的藤蔓进来。”
      族人忙跑出去准备,不一会儿,一盆粗藤便送到床头。
      黯魍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小男孩,他就站在黯魍的睡床前,手里还抱着那只旧旧的布偶,目光依然迟缓而漠然。那种超乎镇定的漠然,让黯魍的心里莫名地荡漾起一股诡异的不协调感。
      为什么呢?
      是因为……这叫姚菲旋的孩子实在太不像生命师吗?
      他认识姚菲铃,那个装得比谁都活泼爱笑却其实内心整一个邪恶阴谋家的少女;也曾远远望见过姚菲镜,是一个温软如风的纤弱少年,一微笑起来,像铺天盖地的蒲公英在飞舞,沁人心脾。
      可面前这个同为“菲”字辈的生命师男孩,却与他们截然不同。
      这孩子太漠然,太空茫,双眼里没有丝毫人气的流动。
      甚至,比黯魍这个诅咒师还更像一具死人……

      黯魍深吸口气,双手一结印,顿时盆中的藤蔓泛起黑色的光芒,渐渐改变形状,变为一条异常粗实的锁链,重重扣锁在小男孩的右脚踝上。对方是生命师,死物的锁链是没用的,必须要用到有生命体的“诅咒”,才可以困住这孩子。
      他转过身,一边收拾桌上的课本一边吩咐其他人:“你们可以走了。”
      “可是……”跟来的两个族人有些不放心,无论年纪多小,这孩子毕竟也是生命师。
      “怎么?”黯魍微抬目光:“不相信我?”
      “不不不!绝对不是!”
      只是一个最简单的眼神,却凝聚着最冷冽黑沉的黯魔气息。即使同为夜家人,被黯魍这么一望,也顿时惊得冷汗如瀑,个个掉头跑得比超音鼠还快:“那我们先回去休息了,剩下就交给你了。”
      不到一秒,小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那个不像生命师的生命师小鬼。
      黯魍随手翻了翻英文课本,没任何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突然一侧头,望向那这个安安静静坐在床铺上丝毫不惊的所谓“生命师”。
      目光一沉,骤然开口——
      “你的守护神呢,在哪里?”

      他没坐下,而在半靠在书桌边缘,用冰冷莫测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小男孩。虽然在发问,却不带任何的语气,阴森到根本不似人类在说话。
      可男孩没动,是纹丝——都没动过。
      男孩的目光,漠然到如一具死了许久的尸体,全无人气。
      黯魍斜瞅着他,似乎想从男孩些微的目光或动作中看穿他心里的恐惧,然而没有——这孩子置身在敌人阵营中,随时有毙命的危机,却,依然空茫不惊。
      那是,打从心底根本不在乎自己生死险恶的空洞和冷漠。
      黯魍微吸口气,第一次觉得不太好对付。他本是最擅长找出人心弱点的专家,但面对这孩子,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渗透进去的细缝!他再一次仔仔细细端详着男孩,从发丝到面容到衣装……到每一个细节,无论看多少次,都不过是一个瘦小单薄的孩子,目光无神,面色粉嫩,一个看来被小心翼翼照顾长大却不知为何心如死人般的普通男孩……
      最后,他的目光停驻在男孩怀里那破旧不堪、分不清是狮子还是狗的布偶上。

      目光微变,只是瞬间。
      猛地——他一把男孩的怀里将那只脏久的布偶抓了起,举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细看呢,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孩忽地便变了表情,扑上去紧张得拉住他衣服:“不……还给我……把比比还给我!”
      黯魍眯细了一双原本就深邃黑沉的双眼,更添三分阴冷。
      原来如此。
      没有人,真的可以完全无动于衷。
      只要是人,就没有……即使挂着神之后裔的名号,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并非……
      “痛!”
      他刚想着,忽然右手上重重吃了一记痛意,抬手一看,才发现狠狠咬着自己的居然是他手里握着的那只破布偶!
      “还给我!把比比还给我!不要伤害比比!”小男孩叫得无比激动,全然没有了刚才那漠然空洞的态度。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可怜又焦急地拽着黯魍的衣服不知所措。
      不!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旧布偶!这是——

      “放手!你这混蛋诅咒师!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咬断你的手!哇吼吼哈吼吼——!!快放开我!不然咬死你,咬死你全家,咬死你们所有诅咒师!!听到没有,哇吼吼哧吼吼————!!”
      那只脏旧布偶张着满嘴足足有它半个身体长的利齿,发疯般对着黯魍的手拼命乱咬!疯狂地,毫不留情地,如一只末期狂犬病发作中的变态恶狗,以平均每0.01秒咬一口的速度凶恶残暴地对着黯魍那只可怜小手又咬又啃,那股前所未有的狠劲儿仿佛恨不能把黯魍的手给生生啃下来!
      黯魍微咬下唇,忍下手上的痛意,望着面前这只外表是脏旧布偶内在却毫无疑义整一个疯狗症末期病患的东西,足足五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这看起来脏旧又丑陋的疯狗布偶——居然就是这小鬼的守护神?!
      拜托!
      听闻守护神是依据生命师的愿望与期待而创造出来,那……这这这这这个守护神也实在太没品了吧!
      姚菲铃的守护神白虎懒是懒了点儿,好歹也算实力超凡,而姚仿那几个守护神更是各有千秋,全是顶级的水平,就连姚决那个胆小如鼠的守护神,也是冰雪系最强的神级守护神。
      黯魍无力地再望了望手里那只还挥舞这满嘴利齿肆无忌惮睇乱啃乱咬中的疯狗布偶,不禁擦了一把冷汗。
      “还给我!把比比还给我!求求你了!”
      小男孩还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衣服苦苦哀求,顺便将满脸的眼泪鼻涕全抹到他衣服上,而手里那只明显精神异常大脑小脑没创造齐全的疯狗布偶则继续冲他再可怜不过的右手上不断创造更多的狗牙洞。黯魍深吸口气,好半天才恢复向来的冷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抬手就将手里的小疯狗布偶扔到书桌上:“你给我安静点儿。”
      话未说完,手指微动,桌上一盆再普通不过的小盆栽顿时发出黑色的微光,枝叶蔓延,延伸出来,将还想扑过来啃咬黯魍的疯狗布偶捆了个结结实实,最后还顺便将一颗半大不小的青色果实塞进仍咆哮不止的疯狗嘴里,终于让这小小房间恢复向来的安静。
      男孩见此状,哭得更厉害了,抓着黯魍得衣服苦苦哀求:“我向你保证,比比不是战斗型的守护神,它没有任何战斗能力!求求你,将它还给我吧!求求你!”
      黯魍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自己被咬到满是洞的右手,上面好几个洞还在狂喷鲜血呢——不是战斗型的守护神?!这只疯狗明显比战斗型的还恐怖一千倍?!话说回来,以防万一等会儿还是去注射一支预防狂犬疫苗吧,天知道那只疯狗的变态病症是否具有传染性?
      被捆成棕子的疯狗布偶比比明显怒焰未下,可惜此刻动弹不得,连满嘴利齿都被塞住了,只能从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咕——”的低吼瞪着黯魍。而那位与它形象彻底相反的小小主人则满脸委屈的哀求:“求求你,我不会逃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把比比还给我吧!求求你!”
      小男孩哭得面目全非,楚楚可怜,看来他也很清楚自己这只疯狗守护神很会惹麻烦,本想将它伪装成普通布偶抱在怀里掩饰过去,不料还是被看穿。
      黯魍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并不理睬,转身走向旁边的旧柜子前,一拉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各种各样的外伤药物。他漠然地随手挑了两种,又取了一包干净的纱布与绷带,回到桌前。依然看也不看面前的小男孩与桌上的疯狗布偶,咬下右手的手套,对着自己血迹斑斑右手,面无表情地开始涂药和包扎。
      小男孩也不开口了,只是继续用无比可怜的目光直望着黯魍。比起那只疯狗,他反而更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狗,看得人心都酸软了。
      遗憾得是诅咒师并没有心,所以黯魍只是漠然地给右手上完药,包扎细致,然后起身,看了看墙上钟,微蹙眉睫。该死,没时间睡觉了!
      “我现在要开始看书,如果你们骚扰我,我就把你这只神经病守护神扔进火炉里烧掉。”
      没有任何威胁语气的威胁,却带着浓浓的黑暗阴寒气息。他相信小男孩已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总算安安静静地复习了一个多小时的英语,当窗外开始透露出些微的光线,黯魍立即将窗帘放了下来,不让丝毫的阳光透入阴黑的房间。他起身,取下即使看书时也不摘的墨镜,又脱下外套,然后是内里的单衣,一件件,最后展露出因从不照射阳光而比雪色还苍白的背脊肌肤。
      微呼口气,他轻拨了拨自己额前过长的黑色留海,当取下可漆黑不透的墨镜与遮挡住半张脸的围巾后,出现得是一张细腻清雅的十七岁少年的面孔。除了过于冰寒冷漠的目光,其他,都一如普通男生般简单纯净。
      一直坐在床上边默默掉泪边可怜兮兮盯着他的小男孩微有些看呆了,渐渐眼泪都忘记流,就怔怔望着黯魍那张过于苍白的漂亮面孔。直到黯魍发现他的目光,侧头低沉道:“转过头去,我要换衣服。”
      男孩这才回过神,面色瞬间赤红了一大片,忙转过身,再不敢看。只听到背后一阵衣服与皮肤摩擦的轻柔声音,当声音消失,他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回过头。
      那个漆黑阴森的诅咒师消失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普通衬衣校服的高一男生正翻着干净的纯白色袖口。在那张纤细苍白的面容上,目光细长而幽黑,环绕着一份奇妙的孤独感以及难以靠近的冷漠气质。
      男孩微微瞪大了漆黑的眼眸。不过三分钟时间,亲眼目睹一个恶魔变成凡人的过程,或许,是满奇特的。
      黯魍依然没任何表情,望了望桌上那只被捆成棕子的小疯狗,一把抓起塞进书包里,淡然道:“我要去上学,你乖乖留在这里,否则我就把你的守护神拿去透火。”
      他的声音出奇地冷然,太冰太寒,与他此刻的外表截然不符。其实有他控制的藤蔓锁在男孩的脚踝上,黯魍知道这孩子断不可能挣脱开,更何况这里是夜家诅咒师的大本营。
      但他行事向来谨慎,多设几道防线,总是好的。
      “不……”小男孩看到被捆得像只球般的小疯狗被扔进黯魍的书包,忙急得大喊:“我……我保证不会跑,我会乖乖留下来!求你不要伤害比比!”
      黯魍没回答。
      他只是用冰封般的目光瞥了小男孩一眼,从书桌的眼镜盒里取出一付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戴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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