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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金玉良缘 彼岸孽缘 ...

  •   这房门并未上闩,虚耗见屋中人并不睬他,万般无奈之下又略有些踧踖不安,但不知妙言是怎样的光景,一日三餐是否皆按时进食?只得在门外干咳一声,道:“妙言,是我!”
      依旧无人响应,虚耗非但不加呵斥,反而摇首一笑,推门而入。
      见他卧房布置的极简,靠东一侧是张楠木床,帘纬不卷,西侧窗下有桌,几案生尘。前日里他差人送来的镯子、衣裳还规规矩矩摆在上面,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虚耗轻揭白轻绡帐,一眼认出躺着小憩的是小童妙语。
      这一双活宝,当年是随花魄进府。
      才来时,性子稍显活泼的妙语即指着自己的唇下,对众人说道:“瞧!我这里有一颗美人痣,妙言没有!”
      妙言听了,顾笑而不语,虽没了那痣,但却无谓他的美。一般无二的双生模样,在三君府上蛰居三年。三年过后,正是十三、四岁花样的岁华。
      虚耗坐在床沿之上,凑进了枕边,低声唤了他几句,妙语正在半睡,似应似不应的,堪堪睁了眼,见是虚耗,便毕恭毕敬的跨步下塌,额头点地,道了句:“三爹爹,万福!”
      虚耗嗅出炉火上药鼎当中正温着草药,心上越觉愧疚,忙令妙语立身免礼,这才问他:“妙言呢?怎不见他?”
      妙语走到窗下,将鼎中煨着的药等份置于两只青花瓷碗内,他先捧了一只,趁热服了,后又行至院中高声唤了妙言几句。
      “可是身子受了风寒?这病要不要紧呢?”
      虚耗走近妙语,欲以手贴额试他体温,妙语呵呵一笑,把头一偏,即走开了,倚轩笑言:“三爹爹真是贵人多忘,阴间人何以会患阳间的病呢?”他回首怔怔望向虚耗,复绯了双颊,目光投向远方,喃喃道:
      “我二人阴气甚重,晒不得光,平日里采撷阳气全仗化为一体勉强支撑,如今妙言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只道作了少年模样,往往生出好些事来!现下,只提一口气用药系着。过段时日,怕是连药也不顶用了!”
      虚耗心上也觉凄楚十分,便道:
      “这倒是我一时糊涂,害了你们两个!”
      正及此,妙言回转,一跨进门来瞧见虚耗,转身就要离去,虚耗大步流星行将过去,至后将其揽入怀中,妙言现下只不住的发抖,虚耗却隐约感到自己那早失了心跳的胸口闷的透不过气来。

      “妙言,你瞧这翡翠好不好?”
      虚耗说着便将桌上其中一只镯子取过来,拿给妙言看,妙言终是不忍见哥哥陪他一起受苦,仍与他合二为一变作那不胜折攀的少年相貌。
      妙言冷眼大抵扫了一下,回道:“极好!璧清如水,翠绿无瑕!”
      虚耗明知他不过是敷衍了事,却也专显出一副不查的表情,只掇了他的手,要给他戴上。妙言心慌意乱,还当虚耗故技重施,忙站起身来,把膀子一甩,正色道:“三爹爹,如此重礼妙言断不敢受,况且我一个下人戴这些东西诸多不便!”
      虚耗叹了口气,悻悻然抽手,又对妙言道:
      “好!你不喜欢这些粉饰之物我不迫你,只是身子要紧,不要再作贱自己才是!”
      虚耗本也不指望妙言能轻易原谅他,才出了房门,还未行远,一身新衣挟两副镯子都被妙言用力扔了出来,一声响,金的那副尚还无恙,方才虚耗与他戴的翡做的那对已摔做数段。
      这副镯子来历不甚简单,如同虚耗,生前是金陵徐氏大家,为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子,三代单传,及到了虚耗这一茬,却是家道中落,萧索起来。彼时萱堂徐老夫人撒手人寰之际,摸出这两对金玉良镯交与独子。再后来,虚耗卷入当年一宗科考代枪的案子,无辜受牵,徐家被抄。虚耗迫于生计,在集市上支了个字画摊子,不过那粗鄙世俗鲜有风雅之人,一天赚的钱仅能换得一碗薄粥。虚耗舍不得当掉那两双镯子,常下了决心去了铺子,将进门时又打了退堂鼓。
      这一天,来了个云游和尚,住在郊外一所破庙当中,他见虚耗落魄至此,似动了恻隐之心,就腾出一间屋子,让他住了。不料这和尚从不诵经拜佛,哪有一顿吃斋?虚耗既是上了贼船,脱身也难。和尚与了他个竹制的镊子,常教他去窃一些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得手几次后,虚耗胆子渐渐大了些,白日里也专营此道。
      最后一次失手,是因把风的和尚盹睡,主人提早回来,虚耗不防,人脏俱获。和尚见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
      虚耗被判入狱,受尽挫辱,有位姓王的商贾与徐家也算世交,本想斡旋此事,后听说虚耗是因了窃行而吃了官司,即点着虚耗鼻尖叫骂道:“徐公一世英明,不想却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子,真是有辱徐家门楣!你的事,我不管了!”
      虚耗也不辩白,只是苦笑。羁押了三个月,待放出来时已是半疯半癜的认不得人了。霜降,虚耗抱着肩死在城墙根下,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还是那位王氏商贾好心资助了些棺椁钱,替他办了后事,这两副金玉镯子也一并随他入殓。

      “你……”
      虚耗大怒,气的几乎讲不出话来,府上有明白的,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彼此交头接耳,大约在说妙言如何不识抬举。他的小厮走到院子里,捡了那碎镯子,拼好了放在掌中,道:“三爹爹不妨花些银子,把这两对镯子镶作一副,成个名副其实的‘金玉良缘’,不是更好?”
      事已至此,虚耗心上总惦记着妙言,见他终是冷冷的,又恐多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反而惹事生非,虚耗性颇直,容不得妙言如此,即拽着他同进了屋,将门闩上。妙言急了,便厉声正色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来强的不成?”
      虚耗也不答话,只是将妙言步步逼入墙角,待其无路可退时,虚耗却冷笑道:“今日我倒要请教你,究竟要我如何待你,你才会回心转意?”
      妙言想了一想,便鼓足了勇气,开口问他要那柄铁扇。
      虚耗听了,笑的甚为诡异,一把捉了妙言的小手放在唇边,不容抗拒的含住了他的指尖,嗫嚅道:
      “原来我的小猫是为着这个……”
      妙言直觉感到主子气已消了一半,但未知他话里含义,只觉得十指尖尖,似要化在虚耗口中,妙言早已羞红了脸,急忙用肘拒着虚耗,低低的说道:
      “别……别这样……”
      “噢?别怎样?”
      虚耗故意在妙言耳畔呵气如兰,乐得瞧他被自己逗弄的无所适从的慌张模样。

      “妙言,你是个乖觉人,知道我想要什么……”
      “三爹爹也该晓得妙言要什么……”
      “嗯?你方才问我要什么来着?”
      妙言无语,氤氲的双眸僵视着身上这位正在求欢的言而无信之人,
      “哦!我明白了!”
      虚耗轻笑,腰身后撤,复用力顶入,
      妙言疼的抽了口气,两手却紧紧揽着虚耗颈子,说道:
      “三爹爹莫要忘了答应妙言的事……”
      “那是自然……”

      嘲凤与妙言两人谈话,貔貅听得清楚,心上说不出是觉得欣羡还是有趣,嘲凤听妙言详叙此事,倒讲了虚耗不少的好话。
      “其实我倒不恨他,只是……”妙言把着嘲凤赠他的绡帕将泪拭了,貔貅与嘲凤晓得他面皮太嫩,岁数又小,实在是不禁逗的,也就不好再问。
      “时辰不早了,唤那位貔爷出来罢!”
      嘲凤点了点头,即将双翼图腾从怀里取出,貔貅魂魄飞出,接过铁扇,与他二人千恩万谢,也不晓得道多少个“谢”字,才能了表寸心?
      貔貅孑然一身,叩别嘲凤与妙言,便往鬼门关去了,正是且行且回首,襟飘带舞间他为阴司的罡风吹的飘摇欲曳,多少显得有些落寂,貔貅拼尽力气仍觑了恩人一眼。一位东海龙神,一位阴间小鬼;一位捧着双翼图腾,热泪盈眶;一位戴着镶成三段的金玉镯子,清泪涔涔。
      “妙言,该是找了个好归宿罢!”
      貔貅这样想着,泪也不由的落下,这一去轮回转世就是另一番光景,来世他的紫桓君能否从众人当中认出他呢?
      他按照妙言的法子一路过关,如入通途。过了黄泉路,既是忘川河,那一地红色的彼岸花开的艳丽如火,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貔貅伫立在岸边,望着哀号不息的忘川河有些失神。
      “年轻人,大喜不如大悲,铭记不如忘记,今生的是是非非,爱恨情仇,谁又说的清,道的明呢?你不见这彼岸花,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缘分本已注定,强求不得!难道,你还希冀来世天数会有所改变么?”
      说着,这人递上一碗忘情汤给貔貅,貔貅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
      “人说这汤唤作无情,我却偏不能忘记!孟婆好意,在下心领!即是我俩无缘,我也要执意一试!”
      孟婆嗟叹摇首,起手便将那碗汤洒入忘川河,连连说道:
      “逆天而行,率性而为!孽缘!孽缘啊!”

      貔貅目送孟婆远离,侧跨一步上了奈何桥,不知何故,他眼角竟再次落下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金玉良缘 彼岸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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