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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灵山天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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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都是卖笑追欢,不过换个地方罢了!”
妙语、妙言谈起生前过往,苦笑无奈当中垂错清泪,嘲凤与貔貅闻之亦不住叹息,遂殷殷勤勤劝慰了一番。
小童感恩,又作少年模样,妙言接过嘲凤递上的帕子拭了泪,将其捏在手中,倒是没有归还的意思。嘲凤举眼望他时,见他脸已红了,正是欲语还休的光景,便笑了一笑,说道:
“你若喜欢,不嫌它旧,就拿去罢!这样的绡帕,质地算不得上乘,只是常带在身侧的!”
妙言听了既惊又喜,略住悲恸,一时竟激动的道不出怎样感激的话来,就把那帕子摊在手里,展开来看,四角皆空,不着修饰,独在一边绣了个“凤”字,便只道这必是仙人随身之物无疑,一面仔细将帕子纳入袖中,一面又再次谢过后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妙语、妙言自知薄命,想着来年到了岁数,若要保住贞洁怕是不能够了,与其那样,倒不如自主一回。仙人心善,我二人当真高攀不起,不过想留些纪念,教小的心里时常惦念着这个人!”
说完,妙言偷睨嘲凤一眼,却发现其衣上尚有余精,可知自己先前如何莽撞,藤蔓纠缠一味求欢,竟失了分寸,因此心上又羞又愧,低了头一语不发。
嘲凤笑言,令他可不必跪了。
貔貅却思,妙语、妙言这样死前清白的身子,去到阴司尚不可免祸,何况自己?
犹为哀其不幸,也感同是天涯沦落,叹道:
“三界之大,惟净土难求!既然如此,我倒宁可赴了那九层油锅地狱去了,煎炒烹炸总强过被人糟蹋!”
妙言此时瞅不见貔貅,只从这声音上辨出讲话之人应是前日里分赏他二人的那位极美的仙客,他站的也累了,便索性从旁掇过个木橛坐了,摇摇头说道:
“爷这样想可就错了!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你不见那些个恶鬼狱卒收拾人的法子?模样生的可憎的,他便先除了衣裳,与你玩玩,事后就丢进那滚开了的油锅里教你暖和暖和,内里劈啪作响,却也死不了,等你这身上炸的外焦里嫩了,他们再用个铲子把外边这层皮剥了,二次入锅复炸,有那人受过这刑之后,小了半截的!”
讲到这里,嘲凤咂舌直道:
“怕人!怕人!”
貔貅也觉得胆寒,忙问他道:
“你说的这些是那模样生的可憎的,若是相貌如我这样的,又会如何呢?”
妙言道:
“如您这样的,倒是不必遭这个罪了!至多只是被拘一处,随时供群鬼赏玩罢!”
此言一出,貔貅心悸,兀自由双翼图腾当中幻出魂魄,嘲凤惊讶之余,不解其举,便问他缘故。貔貅自嘲一笑,低低的说道:
“这身子生前没能为他留住,恐怕真是入得地狱,面对一班穷凶极恶的歹人,日久天长,不但不能轮回,且连这心也要迷了方向,我怕……我怕忘了他……”
嘲凤也晓得貔貅与紫桓君有情,那样一个天地间的尊神,竟钟情于身为九黎妖族的貔貅?若说起初是为色起见,凭他的威仪,略施手段,貔貅岂有不从之理?都说貔貅性子清冷,薄情寡义,如今看来定是讹传!貔貅对紫薇大帝的情,一如后者对前者那般,不单慕其容,而还慕其心。
又见貔貅伤心至极,道出方才那番话来,显是作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打算,嘲凤思量片刻,忽然像是明白了一样,讲道:
“貔貅,你既然与紫桓君相好,我们倒不如上北辰宫去求他,他是天界上仙,与你又有情有义,定能助你还魂!”
貔貅听了,有些慌乱,急忙说道:
“不可!若是死的寻常还倒罢了,只是……只是眼下你教我有何面目再去见他?就算他肯,传出去也都是不好听的,日后再遇到多闻天王之流,此仇是抱也不抱?杀了毗沙门及其走狗,气是出了,可三界里定要说他中天紫薇大帝为了个妖孽,不惜诛仙。若是置之不理,心中这口恶气怎能咽的下去?他若是因了我而犯了天规,倒真也不值当了!”
嘲凤叹了口气,举目望天道:
“果然!果然!你心上真是全为他着想了,老天也真是无情,偏生出这些恶徒来折磨痴情人!”
妙言坐在一处,瞧他二人甚是难过,也不晓得他们说些什么,彼此发怔了一会后,妙言即问道:
“这位貔爷,可是要往六道轮回么?”
貔貅答然也。
妙言又道:
“想转世到哪一道呢?”
貔貅说道:
“天道自不敢奢望,只求在三善道当中能得一人道,来世如能做个凡人,我也知足了!”
妙言想了一想,说道:
“凡人有什么好?不过短短百年阳寿,黄泉路上也不是没有捷径!”
嘲凤听了,立时又来了精神,把身子松了松,因问其道:
“你倒说说看,怎么个捷径?”
妙言道:
“我家三爹爹身上有把铁扇子,是个好宝!只要得了这柄扇子,过了鬼门关,要走黄泉路时,你把这扇子打开,按扇面上的字念道‘阳间逍遥游,阴间空虚耗!”再把那扇子朝前摇三下,黄泉路上便会狂风大作,下起沙尘来,这时任你如何闯将进去,都不会有人发现,这便叫做‘神不知,鬼不觉’!”
话音方落,嘲凤哎呀了一句,大唤道:
“那铁扇子我们原也见过的,金吾遗在三君府上了,现在再取不晓得还在不在呢?”
妙言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三爹爹前些天一直寻这宝贝找不到,今日他业已回府,那扇子又与他通灵,定是给他拾了去!”
貔貅许久不曾言语,此时也耐不住了,就道:
“如此一来,怕是来不及了!”
嘲凤也说道:
“我们还要赶往灵山,不知虚耗本事如何,那扇子可是易取的么?”
妙言连连摇头道了个“难”字,忽又顿了顿,用手拍了拍胸口,说道: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两位仙人先去灵山,三日之后会于鬼门关外!”
嘲凤与貔貅连忙谢过,后经妙言引路,护送二人出了阴司辖域。
一路无话,两人不多时已至灵山。
灵山山势险峻,云雾缭绕,顶峰唤作石佛峰,峰有一庵即是“三士庵”,大殿之中坐南向北供奉着文殊、普贤和观音三位菩萨。
貔貅心道,既是来了,不当面拜见自是于礼不合,况且菩萨法力广大,即便诚心求她助我复魂,也未必真能应我?
貔貅踌躇再三,离了双翼图腾与嘲凤一道先将三大士一一拜过后,又对着观音菩萨的石像虔心祷告了须臾。忽而有人大笑不止,貔貅心上一惊,巡声望去,却见原是观音跨坐的那只犬形坐骑朝天吼。朝天吼骁猛异常,貔貅也曾同他交手,但却不敌,被他尖牙利爪伤了左胛,至今,伤虽大愈,但当初那份痛楚却记忆犹新。
貔貅思及此,身子略僵,嘲凤隐约觉出貔貅似有惧意,可到底堪不透其中缘故,便对这兽重又行了见礼,说道:
“在下东海龙三太子嘲凤,”
又一指貔貅,继续道:
“这位叫做貔貅,我二人今日唐突造访,实在有事相求,肯请阁下行个方便,代为通传!”
那朝天吼其实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懒懒散散卧在佛前,抠着爪子搔着身上的跳蚤,半眯双眼,却紧盯着貔貅不放。听嘲凤讲完,也只哼了一声,半晌才见他将爪子里带下的毛发当风一吹,冷笑道:
“数日未见,貔貅,你怎么连肉身都丢了?”
顿了一顿,又扫了眼嘲凤,酸溜溜的说道:
“不过是条小龙,尚不足我果腹,你就是为着他才拒的我么?”
朝天吼鼻翼微张,虎视眈眈望着嘲凤,嘲凤听了这话,觉得浑身颇不自在,他哪里晓得这吼喜食龙脑,灵力又大的惊人?
龙三此刻在庙里呆的久了,香炉里焚的高香,熏的他头晕目眩。他本厌烛火,嗅得多了自然支撑不住,当下自觉胸闷气短,哮疾复发。
“呦!瞧不出还是个病秧子?啧啧……貔貅,放着好端端的紫薇大帝你不去巴结,偏选了这么个主儿……难道,他有过人的本事?”
朝天吼眨眼间来至二人面前,摇身一变成个风流小生。
“倒也不见得有甚奇伟,貔貅你究竟图个什么?”
朝天吼说着单手如龙三尻下一拧,把他那一处捏的生疼,嘲凤吃痛,咳的越发剧烈。
朝天吼任嘲凤咳出鲜血,倒地不起,貔貅无法,只得开口求他。
朝天吼似乎有些心动,便转过身来用指尖去近貔貅冷艳面庞,却仿佛接触到空气一般,从那虚无影象当中穿了过去,他唯有尴尬的抽手,苦笑一声,道:
“我怎忘了,你已死了!不然,依你的性子,如何肯来求我?”
“其实救他倒也不难,只是你总得与我些好处!”
朝天吼细细打量貔貅,貔貅蹙眉耸身,显得局促不安,他思索良久,此番来的匆忙,不及备得谢仪,唯有双翼图腾尚能称作宝物,只是此宝关乎北海存亡,岂能轻易拱手让人?
朝天吼方才闻听他二人似乎意在求菩萨助貔貅修魂复魄,此刻又见貔貅只一味的避他,抿着双唇话也不答一句,倒把朝天吼的故态引了出来,欠身就着貔貅耳边低语道:
“要么交出天书,要么等菩萨临凡助你还魂之后留在灵山,两条路你可任选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