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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李铎没有再说什么,事情被再度翻出来之后,一切的一切就和齐沈懿再无关系了。

      只是,李铎有李铎心中的大局和大我,齐沈懿有齐沈懿的世界和中心。

      所以于齐沈懿的世界里,她抱着脑袋细细推来,这一切都是她齐沈懿自己亲手造成的。

      她为了一个不明确的未来心甘情愿的被李铎利用,最后,她亲手把自己的生身母亲推到了和自己生死对立的两端上去。

      李铎利用她,远比她知道的程度深了千倍万倍!

      此生,除了父母外头一个用心对她好的人,头一个把她放在眼里的人,这个名叫李铎的人,到底背着她将她利用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还是让她这般的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齐沈懿也恨着自己,可能做的就只剩下了竭尽所能的嘲笑自己。

      齐沈懿啊齐沈懿,枉你自诩通透,枉你刻刻小心,枉你步步为营,绕不过最后你还是输了,连人带心,通通都输了进去……

      为了这个叫李铎的家伙,更为了蒹葭城里那英勇却又委屈的五千英灵,你齐沈懿,亲手把自己的母亲推到了万丈悬崖的边儿上,至死方休。

      齐沈懿最终哭昏在了那条走起来似乎怎么也没有尽头的小路上,李铎一路把她抱回的主院。

      当日后半夜,怀化将军府的将军夫人突然就病了,她无有意识,昏厥不醒。

      太医院的太医们几番用那种报丧式的口吻告诉李铎,将军夫人的病乃是夏日里突发的时疾,望怀化将军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幸而,太医院的精英太医们在怀化将军的威逼之下,夜以继日的忙碌了好几日之后,将军夫人齐沈懿的病情终于算是稳定了下来,可是她本人却是迟迟不见转醒。

      太医们几番会诊,最终给了李铎一个她不得不承认,同时也不得不接受的结果——齐沈懿的病已经稳住了,她之所以一直不醒,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那日夜里,在主院外面当值的小仆在半梦半醒间,依稀听见了主卧房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低沉压抑的呜咽哭声。

      那声音,似是他家的阿郎李铎。

      ……

      再后来,成亲之后就一直老老实实的怀化将军终于没人约束,天不怕地不怕的再次惹是生非,动手打了定国公府的小公爷,王鉴的嫡长子王斌耀。

      至此,李铎似乎又成了那个到处惹是生非到处跟人干架的混球。

      可是将军府里那个温良恭俭让的将军夫人啊,在听了这她家将军惹出的一堆破事儿后依旧没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余月之后,前来议和的宋国使团结束了和秦国朝廷的谈判,带着一份和秦国的契约满意的离开了咸京,并留下了一位他们皇族的郡主用来跟秦国朝廷联姻示好。

      至于那位郡主最后被指给了谁,李铎不大清楚,日子懒懒散散的,咸京也跟着进入了伏暑的夏天。

      咸京的夏天是属小孩儿脸的,上一刻还是烈日炎炎的,下一刻的暴雨说下就下了,伴着电闪雷鸣,倾盆也似的,而再一眨眼,乌云密布的天空立马就能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李铎在门外犹豫了好久好久,终于步履缓慢地走了进来。

      “朝廷里的事情,终于快要结了呢,阿兄的智谋乃我万千倍,十一年筹备之久,他一旦出手则必得所偿,”李铎坐到卧榻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齐沈懿那只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的手。

      明明心口闷的快要喘不上气儿来,她说话的时候嘴角却再度噙出笑意来:

      “帝君是一国之君,他到底还是要考虑天下百姓,考虑四大边军里赤诚为国的热血儿郎的,懿儿,帝君给你阿爹升官儿了,你阿爹如今是大理寺卿了呢……帝君把当年的事情立案重查,主办大权交给了你阿爹,”

      “你也莫要再怪你阿爹了,他……他用你阿兄齐自省的事情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你们齐家,从而引导我去靠近他守护了十余年的真相,你阿爹是位极有风骨的文臣……而且这么些年来,他那样对你们母女,还把孙氏捧的那样高,其实是在变着法儿的护着你们……”

      李铎低头笑了一下,又忙抬手抹去了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懿儿,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啊,你确定你不要醒过来听我给你讲讲?我讲故事也是很好听的,你醒过来听一听好不好?”

      李铎声落之后,回应她的只有这一室的寂静,以及齐沈懿清浅的呼吸声。

      “不想起来也没关系,”李铎扯着袖子擦去成行落下的眼泪,笑着说:“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你不是想去江左游山玩水么,我送你去罢……”

      李铎吸了一下鼻子,又长长的舒了口气,她说:

      “此前,你阿爹答应我为当年之事拿出证据,并主动出来作证,不过他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要我用性命保证,保你余生平安顺遂,我答应了他了,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愿意醒过来,李铎余生就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说好不好?”

      齐沈懿自然没有回答李铎,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原本肉嘟嘟的两颊早已瘦的凹陷了进去——她昏迷着,每日只有靠着人强行往嘴里灌流食以维持生命,可即便是李铎找了整个秦国最好的补品来,也依旧拦不住齐沈懿日复一日变得消瘦。

      这个时候,李铎其实很想捏着她的脸,嘻嘻哈哈的嘴贱地给她说:“喂,齐沈懿,你快起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变成什么狗样子了,啧啧啧,狗都比你好看罢,你瘦这个样子简直丑死了丑死了,丑成这样你还能睡得着,我也真是顶服了你……”

      最后,李铎吸吸鼻子,什么犯贱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顾氏,病故了。

      那日李钊在朝廷上将当年的蒹葭城一事再度撕开,参与了当年事件的顾氏最后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的结局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

      李铎很早就问过顾氏的想法,她给了顾氏两条路选择,而顾氏唯一想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余生幸福。

      看着女儿和李铎在一块的快乐之后,顾氏选择了李铎给的第二条路——离开齐沈懿,安静的消失在某个地方,这样的话,朝廷的追责自然也就不会落在她头上来,她的女儿也不用受到那些无谓的牵连。

      而顾氏对李铎的唯一请求,就是求李铎答应她,竭尽全力的护齐沈懿一世安稳。

      李铎答应了,李铎通通都答应了。

      无论是顾氏的请求还是齐白的要求,李铎全部都答应了下来,那么现而今,为了让齐沈懿醒过来,为了让她安度她的余生,李铎就不能再这样自私的把齐沈懿囚在自己身边了。

      在耿淳安的帮助下,李铎花重金在江左买了一座两进的精致宅院。

      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把齐沈懿送到了江左,住进了这座山水奇石草木茂盛的居所。

      精致的卧房内,在江左地区独有的、带着顶盖的精美卧榻前,李铎缓缓坐到床沿,伸出微微颤抖着的手,终于再一次握住了齐沈懿的。

      “懿儿,这一回,我就真的要走了,”李铎想要干脆利落的把话说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可是一开口,她就再忍不住心里所有的絮絮叨叨:

      “这场风雨算是就此落幕了,结果尽如人愿,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高妈妈留在乡下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定会将她安然的照顾到晚年的,”

      李铎俯下身子,将齐沈懿形销骨立的手贴在了自己的侧脸上轻轻的蹭了蹭,成全了自己和她最后的亲昵。

      “这座宅子是用你的钱买的,你以后只管安心住着,净霜还在,她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我想你不愿意接受我的任何东西罢,但是我得守着我的承诺,咸京的将军府里以后不会再有人了,所以我把李常宁留给你,你就是让他给你当个看家护院的粗使也行,”

      “以后你就不会再被我烦了,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以后的日子还多着,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搞不好你还会遇上一个不得了的心上人,然后成亲生子,余生幸福……”

      李铎抹一把脸上的泪水,爽快却又不舍地放下了齐沈懿的手。

      她故作轻松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话语和平素那吊儿郎当时的调调无甚不同:“懿儿,你好好养病,争取早日醒过来,我走了。”

      李铎弯弯腰,将二人当初的婚书与一封她签了名盖好私印的和离书放在了齐沈懿的床头。

      已经恢复了楼漠军副帅官位的人缓缓起身,眸光含着浓稠不能散去的眷恋,紧紧地落在齐沈懿的脸上。

      静默须臾,眸子的主人纵使有万般的不舍,最后却也不得不扭过头去。

      李铎温温地笑了一下,最终迈步走进了那些从屋门外洒进来的刺目的白色阳光里。

      床榻上,年轻女子那只被人小心放回原处的手,手指忽而极其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一滴清泪,就这么顺着那紧闭的眼缝悄无声息的从眼睛里淌出来,最终又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她鬓边的发丝里。

      此后岁月,再无波澜。

      ……

      神龟二十九年冬,白发苍苍的帝君宣旨禅位,封太上皇,迁宫凉宫,与被贬冷宫终身不得出的前任君后娘娘王氏比邻而居,东宫储君登基大宝,改元初始,大赦天下。

      两年后,宋国以秦苛待宋朝下嫁之郡主为由撕毁与秦盟约,发兵五十万压至秦境,秦国新晋北疆大元帅纠结四十八万边军,提兵与宋将会猎于蒹葭城外十里之地的不归山。

      秦、宋两国鏖战数月,最后僵持在了不归山外的相思谷,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秦帝闻讯大怒,亲自书下战书命人送至相思谷,秦军大元帅整顿军士,约宋军最后一战。

      那一日,秦国大元帅横枪立马,陈兵列阵,与宋决一死战。

      赤玄战旗猎猎飘扬,旗帜上有铜铎声声入耳,一声令下,五百战鼓雷动响彻天地,秦军大元帅单枪匹马冲于阵前……

      相思谷一战,终以秦国大胜而告终。

      相思谷一战,秦国北地大元帅李子恪不幸战死沙场,马蹄声碎,尸骨无存。

      又两年,江左,齐宅:

      几个月前予中三道闹匪患,许多流民顺江而下来到江左谋生,齐宅的女主人可怜这些流民,便让管家李常宁做主,在官府户籍司的帮助往齐家的宅子里下买了五六个老实可靠的粗使下人。

      有一日,齐宅的女主人齐沈懿从生意铺子里忙碌回来,路过偏厅的时候,她的眼风里无意间扫见一个正背对着她在修剪花木的下人的背影。

      齐沈懿倏而就停下了步子。

      “那人是谁?”齐沈懿指着那个正在修剪花木的下人,问身后的李常宁到:“以前怎么没见过。”

      李常宁探身看了那下人几眼,忽然就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他说:

      “她是上次家里从流民里买回来的下人之一,是个哑巴,也没名字,只知道年纪是二十四五岁,她是从土匪点的火堆里逃出来的,脸都被烧坏了,没人肯买她,不过官府那里给作过保了,小的知道夫人素来心善,便自作主张将她买了回来,好歹有她一口饭吃,不至于叫她饿死街头……”

      李常宁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齐沈懿犹疑着朝背对着她的哑巴走了过去。

      这人的背影,像极了齐沈懿记忆里的那个人,可是她分明知道,那人两年前就已经战死沙场了,便是投胎转世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哎,那个你,”齐沈懿慢慢走进那个哑巴,缓慢的步履间,齐沈懿的心脏骤然就疼了起来,像是被什么重物给狠狠的撞击了。

      她不得不顿住步子等心上的顿痛过去,而后,她还是不死心,开口对那个哑巴说:“你把你的两只手伸过来给我看看罢。”

      粗布褐衣的哑巴放下手里的劳作工具,缓缓的转过了身来。

      这仆人是一个女子,转身的时候齐沈懿发现她的一条腿有点瘸。

      待她转过来之后,齐沈懿看见她的脸上的确纠结着许多烧伤疤痕,那些疤痕狰狞可怖,实在叫人辨别不出这人的真实容貌。

      只是这人的眼眸对齐沈懿来说竟是那样的熟悉——除了最初那一眼的短暂慌乱之后,这人瞳仁黑沉得仿若带着经年沉淀的沧海桑田,转瞬之间就叫她齐沈懿碰见了那里面一闪而过的流光。

      “伸手,”齐沈懿几番张口,出声,尾音发颤的重复道:“给我伸出手来。”

      哑巴仆人用自己深邃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齐沈懿,片刻,她最终还是听话地伸出了一双手来。

      入目,满是冻疮疤痕的手粗糙不堪,指甲缝里残留的都是做粗活时留下来的洗不掉的污渍,这双手的手背上见不到别的疤痕,与齐沈懿记忆里的那双手毫无相似可言。

      可是齐沈懿却骤然红了眼眶。

      她无法解释,无法解释自己对这个哑巴仆人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真的无法解释——这人的背影和眼睛带给了她那样大的熟悉与亲切!

      那边,李常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像他的旧主一样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齐沈懿神色柔和的看着面前这个身量修长的哑巴,某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感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她红着眼睛默了许久,终于缓缓朝哑巴张开了双臂:

      “你像极了我的相公,他们都说他死在战场上了,可是我不信,你很像他,你能让我抱一抱你么?这些年来,我真的很想很想他。”

      ——煞文——

  •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本文完结,我是本文作者常文钟,谢谢这几日来各位新老朋友的阅读和评论。
    还是那句话,你的评论,我的动力(嘻嘻嘻你若收藏我亦欢喜)
    至于本文的结局,我想李铎这种用假身份行于世间的人,若想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结局大抵都逃不出四个字——向死而生。
    此前结束《容玄》之后就着手在写《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存稿了,开更《江城子》实在是个意外,前阵子心浮气躁做不成事,就干脆顺着情绪敲了几天字,结果不慎敲出来这么一篇《江城子》,敲出了这么一个李铎,以及这么一个齐沈懿。
    李铎和齐沈懿的人设也非我凭空捏造,而是从身边人的某些性格里揪出那么一星半点,然后按照我的需要塑造成的,如果李铎和齐沈懿被喜欢被接受,那么我想我成功了,至少那阵子噼里啪啦码字的功夫没有白费。
    专栏里还有几个坑待开,不过因为都是长篇的(且我又是一旦开更一般就不会断更,加之我今年忙了一些),所以不敢明言确定会什么时候突然开始更其他文,若有在等新文的朋友,常文钟在此给你说声抱歉了。
    今日赶得巧了,正值端午,常文钟再祝诸位端午安康,诸事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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