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有桑》十方陆离

13、天鹿新城

　　碧蓝的天空下是一片金草的海洋，随着微风的吹拂摇摆晃动。
　　“……这里是魔域？！”
　　一声惊呼响起，凭空出现了两个人影。
　　“这里真的是魔域？”桑梧惊诧着差点蹦出一句“我艹”。
　　在她心里，魔域应该是当初她被飞羽魔抓走的那样，暗沉的天空、灰白又死寂的大地……结果一头钻入空间门，就看见了碧空和黄金海。
　　她身后的金发男人笑了笑，带着她往前走，“这里是光明野，天光璀璨、黑暗无藏，并不是所有魔域都是昏沉死气的世界。”
　　桑梧一边流连一边点头，开口闭口都是“你说得对”。
　　带路的金发男人就是一个多月前遇到的巨兽辟邪，当她亲眼看到一幢楼大的巨兽幻化成人形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所以魔域是黑的还是亮的，都是正常的。
　　“我听黄帝说，桑姑娘善于医病治伤？”
　　奎的这句问话刚出口，身后的人族小姑娘已经递上了一株橘黄色的草，“这是栎津草，能止血的！我在这边发现好多……”
　　奎笑着点头，赞叹道：“看来桑姑娘的医术不错。”
　　“我医术一般，主要靠灵力……认药和调药现在水平还行，我可以给你们教一教。”她跟着来魔域，一是为了满足好奇，二是应了老祖宗的要求，毕竟两族现在是同盟，在人家新城建立的时候帮助一下也是应该的。
　　虽然她有些好奇，辟邪和人的身体构造不一样，能同样用药吗？
　　想起辟邪的原身，桑梧脑子里蹦出挡不住的好奇。
　　“……嗯，我有个问题能问吗？”她不太好意思地举起了手。
　　“你说。”
　　“你们辟邪身体这么大，那这座新城得造得多大啊？”
　　脑子里勾勒出的巨城已经开始暴打她的想象力。
　　“辟邪原身可自行缩放，成年后大多是化为人形，所需空间和你们人族无异。”奎笑着看向桑梧，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就如同人族一般。”
　　“哦，对对对！”想起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金发男人就是之前看到的巨兽，桑梧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开始怀疑她是否因着之前掉血太多，脑子出了不可逆的损伤……
　　“其实，人与妖倒并不用区分得太开……不过是形态不同的生命罢了。”
　　“那魔……？”想起抓伤自己的怪鸟，桑梧摇了摇头。
　　“魔自古便有，低级的、下等的魔毫无灵智，只知破坏和毁灭，再往上还有更高等级的魔物，它们也有灵智和情感……”
　　“灵智和情感，那……那魔又和人类、辟邪有什么区别呢？我们和他们有什么血海深仇必须打死打生？”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首先，我们要活下去，”奎看着她，“如今，不止人族苦苦求生，我们辟邪一族同样如此，虽然我们妖力强大，可是族人的数量却远远不如你们，都是汲汲求存……”
　　“没有理由，或者说理由现在来不及深思，既然魔伤害我们，无法讲和，那便是不死不休，没有谁会在乎你的灵智和情感，在乎你是否有家人有朋友……”
　　“等到有一日，能够不用争斗就能活下去，那才有闲暇精力去探讨人是什么、妖是什么、魔和神又是什么，本质一样与否，争斗来自何因。”
　　桑梧沉默了半刻，恍然明白自己的想法来自何方——她来自一个和平无争的年代，人族强盛、不愁生存，才会去探讨、去思考这些问题，可现在，渺小又脆弱的人族，在神魔面前不堪一击。
　　你活不下去，何必过多关心。
　　“要活下去，活得更久一点，”桑梧又想起当初在西陵下定的决心，捏紧了拳头，“不止是我，还有缙云、嫘祖、司危……乃至整个人族，都要活下去。”
　　“明白便好……我们到了。”
　　长条的巨石浮动在虚空里，奎抬起手，金色的灵力冲天而上，巨石缓缓分成两半打开，犹如开启的门扉。
　　“欢迎来到辟邪的新城——天鹿城。”
　　他们没入那道璀璨的光影，像一滴水投入大海，光彩在眼前扭曲，倏忽散开又聚集，再次出现在眼前的，已经不是光明野的景象。
　　高大的建筑耸立在碧蓝的晴空下，斑斓的彩光从廊道一直反射到尖顶，晃得她睁不开眼。
　　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但是单看现场的进度，桑梧就觉得这座天鹿城精致华贵无比，看看轩辕丘还扎堆的低矮茅屋、灰白黄黑，而天鹿城连下脚的走道都炫着灿烂的阳光。
　　果然人族和妖族不止是审美观不一样……生产力也不一样吧……
　　差点要蹲下去摸地板的桑梧忍住了，转头去摸了伫立在廊道两处的镇门石像。
　　“奎大人！”
　　一声稚嫩的呼唤响起，廊道深处跑出一个短腿的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跑一步颤一颤。
　　白胖圆滚的丫头一把抓住奎的衣角，软软地叫道：“奎大人您回来了！”
　　奎俯身摸了摸丫头的发顶，笑得和蔼可亲：“阿西今天可乖？”
　　“乖！”叫阿西丫头脑袋一昂，拍着胸脯，“丰大人教的东西我都学会了！我觉得，我也能上阵杀魔了！奎大人，我什么时候去杀魔？”
　　“不急，等阿西长大了，就能杀魔了……”
　　阿西开始掰着手指，喃喃自语地算着时间，“一年、两年、三年……”
　　“……五十九年、六十年，阿西还要等六十年啊？”
　　听着小家伙从一数到了六十，桑梧的脸色堪比调色盘……
　　所以辟邪成年要六十年或者更久？！
　　“果然……”是妖怪啊，她都不能断定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活到六十岁，结果这边的辟邪巨兽堪堪成年。
　　“啊！”阿西忽然看见了处于呆头鹅状态的桑梧，眼睛一亮，咚咚咚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桑梧的小腿，“奎大人，这个姐姐好香！”
　　“香？”桑梧尴尬地笑了，不知道怎么接小丫头的话。
　　“我能舔一口吗？可以吃吗？”阿西说得天真无邪。
　　“喂！”桑梧吓了一跳，像炸毛的猫，微微弓起了背，警惕地看着阿西和奎，“你们辟邪还吃人的吗？”
　　奎有些失笑，摇了摇头，“不吃人，阿西的意思是，你闻着很像妖灵草，妖灵草是辟邪幼兽的口粮之一，大约是因为你的草木灵力强盛，生机浓厚……”
　　他又向抱着桑梧腿的小辟邪解释道：“小桑姐姐可不是妖灵草，不能吃的。”
　　“那我能舔吗？”阿西擦了擦口水，闻着真是太香了。
　　桑梧：“……”
　　“不能。”
　　小辟邪的后领被人提起，被拎在半空的丫头扭了扭身子，盯着提住她的白发青年，动了动鼻子，“你也是……你也是辟邪吗？不对，你的味道不对……”
　　缙云将她塞给了奎，语气平淡：“我不是辟邪。”
　　奎笑呵呵地将阿西放下，敦促她去别处玩耍。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奎望着白发缙云，“我本以为当初你会受不住辟邪之力，没想到意志如此坚定……”奎的目光流向桑梧，意有所指地带了笑意。
　　缙云也看了过去，对面的桑梧朝他摇了摇手，算作了打招呼。
　　“……”原本急于说些什么的缙云此时居然语塞。
　　桑梧：“？”
　　战神大人似乎欲言又止？
　　后到的姬轩辕这个时候也迈了进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颇为熟络地上前就拉住奎。
　　一边拉着他向前走，一边笑道：“我琢磨了一个防护大阵，觉得挺不错，我们去探讨一下？”
　　奎似乎知晓姬轩辕的内意，同样回以笑面，热络道：“那好，我们去离火殿细聊，天鹿城四野环海，别无去处，一旦魔潮入侵，有个防守大阵的确很重要……”
　　“还得需要能量注入阵眼……”
　　“辟邪之力可够？”
　　“体量颇大啊……”
　　聊着防护大阵的两人瞬时走得干干净净，连吹来的风都打着旋儿。
　　喂，你还没交待我去哪里呢！
　　不是说好了去传授医药知识的吗？
　　我教给谁啊！
　　桑梧：“……”
　　“我……”
　　缙云吐了一个字，却被桑梧打断了话：“你是来教授剑术的？”
　　“是。”
　　回答着问话，他的视线却在桑梧身边打了个转。
　　没见着戎冬的身影，他有九成肯定，姬轩辕那厮又扯了谎。
　　“哦，我是来教他们医药知识的……”桑梧扯着不痛不痒的闲话，“天鹿城还蛮好看的……”
　　“你的伤可好了？”缙云忽然问道。
　　桑梧愣了愣，说：“腰伤早好了。”
　　“我说的是你的手。”
　　视线停在她腕上，桑梧向后缩了缩手，嘟囔道：“没什么大事……”
　　缩后的手忽然被他捉了出去，拉横在眼前，露出几道纵横深浅的血痕，新旧不一，新的那道还露出略微翻卷的皮肉。
　　桑梧想抽回，可是捏着她胳膊的手稳如泰山。
　　翻卷的血肉边缘粗粝，大约是骨刃来回所割，缙云极为认真地盯着她：“你放血了。”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桑梧突然有点心虚，却仍旧回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的血生机强盛，对治伤恢复有大用，你那时候昏迷不醒，体质虚弱，所以我给你的药里掺了血。”
　　桑梧说的直白，理由也直白，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对，她心虚什么！
　　明明是她付出救人，有什么可心虚的？
　　“……疼么？”
　　持续的沉默之后，她听到了这句话。
　　桑梧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话，看着嗫喏着还在斟酌语言的战神，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从来所向披靡、冷淡无情的战神，有一天会抓着你的手关怀你这点割伤？
　　“白发哥哥问你疼吗？”扎着羊角辫的小辟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一把抱住了桑梧的小腿。
　　桑梧一愣，“阿西？”
　　“是我呀，姐姐你能让我舔一口吗？”小丫头的眼睛里闪着水光，看上去楚楚可怜：“就舔一口！”
　　你是对舔人有多执着！
　　阿西又被人提了起来，提她的人依旧是缙云。
　　仿佛是一只麻袋，被提悬在半空，缙云盯着她，一字一顿：“我说了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