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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思追 ...

  •   【雁王府】

      朝影疏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发愣,夜雨下的很急丝毫没有一点要停的样子,她随手拈了块点心食不知味地吃着。

      江衍伸手合上窗户,手里拎着一条还没有来得及系的腰带,“外面风大,小心吹得头疼。你若是无事,帮我把腰带系上吧。”

      朝影疏回过神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接过江衍手中的腰带,绕过后者的腰身系好,“你有几成的把握帮到孟归凡?”

      江衍问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件事情了?”

      朝影疏拿起一旁的白玉冠,伸直了手臂把江衍的头发冠了进去,反手取过桌上的发簪固定,“当初郡主让我教她武功,我拒绝了。现下想起来多少有些愧疚,这件事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你是不是又长个了?”江衍还没来得及低头,朝影疏已经动作迅速地做完了一切,他只好伸手抱住了朝影疏,“这件事情你放心,你也别想太多。我倒是很想知晓你当时用何种理由拒绝的孟归雁,居然能让你这么愧疚。”

      朝影疏伸手推开了江衍,将桌上那块吃了一半的糕点塞到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忘了,反正很幼稚。”

      江衍看了看桌上的糕点,笑着说:“饿了就先让他们传菜,吃完了早睡觉否则有小鬼来勾你的魂,今天可是中元节,晚上不用等我。”

      朝影疏眨了眨眼睛,反问道:“我何时睡觉等过你?再说我们又不睡一起,等不等有什么关系吗?”

      江衍怔愣了片刻,随后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戳了戳朝影疏的额头说:“我该说你什么好?算了,我走了。”

      【正阳宫】

      穆酌白到的时候殿前已经跪了一片人,她伸手抚了抚衣服上的水珠,提起裙摆走进了正阳宫内,她抬手施礼道:“给陛下请安。”

      段鸿轩烦躁地摆了摆手,随口道:“赐座。”

      孟归凡一言不发地跪在殿前,身上还是穿着那身沾血的白衣,鲜血已经干结在了手上的纹路里,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段鸿睿身上还是穿着成亲用的大红喜服,孟归凡微微侧了侧身,他觉得那身喜服红的有些刺眼,让他的双眸只想流眼泪。

      江衍坐了片刻,随后招内侍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整个大殿内便只有茶盏相互碰撞的声音。

      段鸿轩看了一眼江衍,随后缓缓地将目光收了回来,他发现江衍今日罕见地在手上戴了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不过段鸿轩没怎么在意,他扔下手中的奏折,开口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段鸿睿说:“皇兄这件事情应该问雁王,他纵容手下与郡主接近,再加之世子教导无方,才让郡主生了悔婚的念头。”

      段鸿轩点了点头,对江衍说:“皇叔,是这样吗?”

      江衍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皇帝说笑了,本王不曾纵容手下,只不过朱鹤霰跟郡主年龄相仿,接触了几次便能玩到一起去,都是小孩子罢了。”

      段鸿睿厉声道:“胡说,你能说朱鹤霰对郡主没有过非分之想?”

      段鸿轩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朝段鸿睿砸了过去,疾言厉色地说:“住嘴,他是你皇叔,你给朕放尊重些。”

      段鸿睿说:“当年吴贵妃为了不殉葬,借野男人生子的事情人尽皆知,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们的皇叔。”

      段鸿轩拍桌而起,他双眉紧蹙,手指着段鸿睿说:“放肆,当年滴血认亲已经证实凝露公主确实是明帝的孩子,当年那事闹得吴贵妃自缢而亡,你现下还要拿这事来污蔑皇叔。康王,朕是不是平时太宠你了?”

      段鸿睿立刻摇头,“是臣弟失言了,但是朱鹤霰跟郡主之间不清不楚确实不假,已经有不少人同我讲过此事。”

      孟归凡说:“归雁与朱鹤霰只是朋友关系而已,我与归雁初来大胤人生地不熟,归雁爱玩,是我托朱鹤霰帮忙照顾。”

      段鸿睿逼问道:“所以两人暗生情愫,世子也是不知情的?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孟归凡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说了,归雁跟朱鹤霰只是朋友关系。”

      段鸿睿说:“那请世子告诉本王,郡主为何会悔婚?!”

      孟归凡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嘴唇突然抿紧,殿中便这么安静了下来。

      江衍说:“我听闻康王与郡主不合,第一次见面便不欢而散,而且还因为一些事情还闹到了殿前,说不准就是因为这事郡主才想要悔婚的。毕竟世子疼爱妹妹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

      段鸿睿辩解道:“胡扯,那日在殿前郡主分明已经与我和好,这满殿的内侍可以为我作证。”

      孟归凡的眸中突然有了光,他抬起头来看着段鸿睿说:“就是那日,归雁回来之后便不吃不喝,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穆酌白微微挑眉,“那原由便是出在那天,请问那日康王与郡主做了何事呢?”

      段鸿睿不急不慢地说:“那日我与郡主去了月相楼,分别时还好好的,原由怎么可能出在那日?!问题一定出在江衍的属下身上。”

      江衍无奈地摇了摇头,“康王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知晓这场联姻的本质,是为了大胤和草原各部的安定和繁荣。陛下想要同草原各部通商,先与草原各部联姻有何不妥?本王又怎会如此不识大体,不顾国本地教唆属下去犯这种低级错误?”

      段鸿睿厉声道:“江衍,谁不知晓你那点心思?你表面上说着大义凌然的话,背地里做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是朱鹤霰与郡主真的有情有意,那郡主为何在大婚之日一意孤行以死来抵抗,问题不还是出在康王身上吗?”说完,江衍把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一侍女突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先是对着段鸿轩行礼,随后跑到穆酌白身侧耳语了一番。

      穆酌白颔首,抬手示意侍女退下,随后她起身走至段鸿轩面前,将侍女所告诉她的事情一字不漏地重复给了后者。

      段鸿轩听完,将桌上放置的香炉直接砸向了段鸿睿,“混账!大婚之前你便辱郡主的清白,你还能再做出一些混账事吗?!”

      段鸿睿被纯金的香炉砸倒在地,一时半刻痛到无法起身。

      孟归凡听完一愣险些跪不住,江衍起身抬手搀扶了他一把,安抚道:“世子,保重身体。”

      江衍把早就准备好的折子递给了段鸿轩身侧的内侍,“这是臣查到的东西,里面详细列明了康王近几年的所作所为,家底丰盈,府上姬妾成群,或许郡主不嫁他是明智的选择。”

      段鸿睿捂着被砸痛的胸口起身,强词夺理道:“你们怎么知晓我轻.薄了她?再说她本就要成为我的妻子!”

      穆酌白说:“若是康王殿下非要撞这个南墙,不如请陛下派人请月相楼的掌事前来对证。”

      段鸿轩把江衍的折子直接砸向了段鸿睿,怒道:“混账东西,段氏的脸被你丢的还不够吗?来人,康王殿前失仪,欺辱郡主,即日起离开天琅前往西州,无召不得回!”

      两个金吾卫上前将丝毫不反抗的段鸿睿拖了下去。

      江衍笑而不语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折子,让内侍给他添了热茶。

      孟归凡抬手施礼道:“请陛下允许我带妹妹回乡安葬。”

      段鸿轩坐回椅子上,内侍立刻奉上了一杯冰镇的酸梅汤,他平息了片刻才说:“是朕亏待你们了,朕打算以公主的待遇在天琅厚葬郡主。”

      江衍听闻立刻伏地而跪,“代马依风,狐死首丘。请陛下收回成命,让郡主魂归故里。”

      穆酌白也跪了下来,附和道:“请陛下让郡主魂归故里。”

      段鸿轩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那便依皇叔所言吧,朕累了,皇叔便随便寻个人送郡主回草原吧。”

      三人齐声道:“多谢陛下。”

      三人从正阳宫出来时雨还在下着,周围起了一片雾气,一切都沉寂在水雾缭绕之中,天空浓稠得像一块化不开的墨。

      巴图见孟归凡出来,慌忙撑开伞迎了上去。

      孟归凡说:“今日多谢雁王殿下和宸妃娘娘。”

      穆酌白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毛,“世子言重了。”

      孟归凡说:“若是无事,我便先告退了。”

      江衍把来时所穿的披风递给了孟归凡,“风大又冷,世子多保重。还请世子修书一封随郡主回乡,劝可汗保重身体,静待时机,切莫轻举妄动。”

      孟归凡施礼道:“归凡知晓了,多谢雁王。”随后,他便与巴图走入了深沉的夜中,直到被吞噬入其中。

      江衍搓了搓手臂,“这天气可真反常,真冷。”

      穆酌白说:“你手上的编织绳很好看,是朝姑娘编的吗?”

      江衍看了看左手上的红绳,笑着说:“是啊,这么晚了,去我那吃顿便饭吧。他回来有几日了,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穆酌白倏地看向了江衍,反问道:“他受伤了?”

      江衍笑了笑道:“难免的事情。”

      穆酌白说:“那便走吧。”

      江衍看了看穆酌白身后跟着的侍女,将手上的戒指脱下来递了过去,“你方才做的很好,这是奖赏。”

      侍女抬眸看了看穆酌白,得到后者的同意后才接过了戒指,并施礼道:“多谢雁王。”

      朝影疏放下手中刚扎好的河灯,活动了一番僵硬的手指,正准备熄灯休息,侍女前来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姑娘,殿下回来了。”

      “我知道了。”说完,朝影疏取下灯罩将蜡烛吹灭,她将河灯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便脱.衣上了床。

      侍女等了片刻才问道:“您不出来见见殿下吗?”

      朝影疏起身将床幔放了下来,随口道:“不了,你就跟他说我睡了。”

      【南邑 天华城】

      卓长珏趁着夜色缓缓地走进天华城内,只因今日是中元节,街上行人少了些,倒是各家各户的纸灰带着火星在街上肆意地游荡着,像是颠沛流离又无家可归的鬼魂。

      天华城内有一条穿城河,无论是何时这里都聚集了不少的人,即便是今日也不例外。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花灯轻飘飘地浮在河面上,上面无一不写着亡人的名字。

      卓长珏的衣角突然被人拽住,他顺着那只白嫩的小手看了下去,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蹲在路边脚下放着大大小小的河灯。

      小姑娘怯生生地说:“哥哥,今日中元节买只河灯吧。”

      卓长珏点了点头,指了指离他最近的河灯问道:“这只多少钱?”

      小姑娘笑着伸出了三根手指,“只需要三文钱。”

      卓长珏取了钱递给了小姑娘,随后又问道:“有火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取出火石给卓长珏点燃了河灯的灯芯。

      卓长珏抿了抿嘴唇,问道:“若是河灯上不写名字,亡人能收到吗?”

      小姑娘歪着头思索了许久,随后才开口道:“我娘说心诚则灵,哥哥心里只要想着亡人,他就一定会收到。”

      卓长珏说:“谢谢。”

      朝莫悔将手中的河灯推了出去,看着它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儿便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远了。

      余兰折问道:“你这是给谁放的灯?”

      朝莫悔看着渐行渐远的河灯说:“给阿疏姐姐的母亲,每个中元节她都会亲自扎一盏河灯然后放到河中,上面从来不会写名字。”

      余兰折说:“朝姑娘的母亲?”

      “是啊,据说很年轻便去世了。”朝莫悔起身,继续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卓长珏将河灯缓慢地放入了河中,喃喃自语道:“师姐,你一定会收到的,对吗?”

      他对着河面愣了会神,随后起身不经意地看了对面一眼,刚好看到与朝莫悔并肩而行的余兰折,二人有说有笑样子好不亲密。

      卓长珏突然嗤笑一声,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言自语地说:“师姐你看啊,告密的人居然能活的这么自由自在,真的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余兰折身体一僵,他迅速朝河对面望去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他不知道方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就像是有人对着他的后颈吹了一口寒天地狱的冷气一般。

      余兰折收回目光,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朝莫悔见状,打趣道:“小余公子,你怎么了?该不会被孤魂野鬼吹了脖颈吧。”

      余兰折一愣,他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个说得通,随后他摇了摇头说:“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朝莫悔笑着拍了拍余兰折的肩膀,“骗你的呢,哪里有什么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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