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枝》青丘一梦

1、南枝

　　乌云笼罩在内宫的上空久久不散，天上乌黑一片，天气闷热得很，仿佛要下雨，却久久没有雨滴落下。
　　龙翔宫里安静的很，安静到连人们的呼吸声都听到的。
　　明黄色的纱幔层层放下，外间跪下的大臣们，隐隐能看到女子华丽的裙摆。
　　“咳……咳咳……太子和明儿呢？”男子沙哑的声音响起，透露着几分虚弱和有气无力。
　　“快到了，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大臣们又听到了女子清越的嗓音，慕妃娘娘声音动听天下皆知，只是此时，这声音却带着浓浓的哀伤愁绪。
　　外间的大臣们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屏声息气，就连喘气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南枝……”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众大臣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我在呢。”女子轻声应道。
　　“咳……咳咳……”男子咳了两声，好似累极了一般，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我只怕，等不到他们了。”
　　“胡说什么呢？”慕南枝一急，眼泪几乎要从眼角滑落下来。
　　男子笑了笑，拍了拍慕南枝的手，面带憧憬地看着前方，好似看到了什么独一无二的美景一般：“他来接我了啊。”
　　慕南枝一愣，眼泪再也收敛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她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胸口，眸中浓浓的哀伤几乎令人心碎：“你胡说什么呢？他就算要来接，也是来接我的!”
　　“是啊……”男子长长地喘了口气，然后又笑了出来：“他最疼你这个妹妹了，咳咳……他要是知道，我把你困在这九重深宫，还不得恨死我？”
　　慕南枝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哭腔：“他怎么会恨你呢？是我自己牵挂太多，走不了了罢了。”
　　“不!”男子猛然拉住了慕南枝的手，“你本就是自由的，只是为了明儿和我留下了……咳咳”
　　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然后拉着慕南枝的手哀求道：“南枝……等我走了，你就离开好不好？就像当年约定的一样，咳咳咳……游走四方，天下为家。”
　　慕南枝一愣，好半晌，方才道：“好……好，我都答应你。”也答应我自己。
　　男子听了，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缓缓笑了，纵然此时面容青白消瘦，也依稀能看出几分英俊样子来。
　　他拉着慕南枝的手，想要抬起手臂来拍拍她的肩膀，却发现自己已经使不上力，最后只能拍了拍慕南枝的手，缓缓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守着明儿，咳咳咳咳咳，也不过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早放下了，不过是担心你和明儿才留下的。”慕南枝从内侍手中接过了茶盏，喂男人喝了两口水。
　　男人缓缓笑了笑，仍是坚持着抓着慕南枝的手道：“平添哀伤……罢了……”
　　“皇上驾崩了!”
　　内狮带着哭腔的喊声唤醒了整个宫殿的人们，一时间哭声四起，慕南枝楞楞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只垂在床榻上的手，却不知做何感想。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她失去了平生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的夜晚。
　　她的丈夫和她的哥哥，就那样满身是血地倒在她的面前。
　　她依稀之间好似听到了士兵的喊声，那是二哥带来了援军。
　　她愣愣地做了好半晌，方才缓缓把男人放下，低下头给他盖好明黄的锦被，纵然知道不过是无用功，却还是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句：“别了，二哥……嫂嫂。”
　　两个孩子到底来晚了，慕南枝看着那两张肖似故人的脸庞却没有办法生气，最后还是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转身离去。
　　先帝灵柩离宫的那一日，慕太妃宫中响了一夜的琴。
　　琴声悄怆幽邃。
　　此后，宫里少了个慕太妃，江湖上多了个白衣人。
　　她自称未亡人，挂着笛，抱着剑，背着琴。
　　笛是上等玉笛，剑是绝世宝剑，而琴，不过是一把无名琴罢了。
　　曾有人欺她妇孺病弱，最后不过剩下满地残血和琴声苍凉。
　　若有来生，唯愿，笛再响，剑再武，人依旧。
　　少想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