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路（重生）》玫瑰饼和蒸蛋糕

1、挨打

　　李沐阳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胸闷气短，而且一头的冷汗。

　　天气很好，斑斑点点地阳光落她身上，温度十分舒适。忽而有阵风吹过，她额头上的冷汗瞬间蒸发，头却更痛了！

　　她晕乎乎的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石凳上，面前是张圆形直径不超过一米的石桌，桌上有个塑料袋，里面似乎装得是......一串香蕉？她的两只手都没空着，左手拽着那袋子香蕉，右手按着一本书，拿开手一看，居然是本小说？！非常有年代感，二十几年前租书店里十块钱押金一本的那种，封面画着二次元帅哥，醒目的书名《庸医》莫名刺痛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把视线落在手上，忍不住翻来覆去地看。近在眼前的两只手肉又厚又多，一点都不像女孩子。但李沐阳却知道，但凡肉少一点，这两只手其实很漂亮。可惜岁月无情，步入中年的已婚妇女，上有老下有小，手再好看也依然要泡在洗碗池里。哪像现在这双手，虽然胖嘟嘟地，却光滑又柔软，连块茧皮都没有。

　　事情有些玄幻，李沐阳下意识晃了晃脑袋，甚至试探着想掐自己一把，怀疑这是在做一个极其逼真地梦。梦里她回到了十五岁，拖着一百三十几斤的胖胖身体逃了学，自欺欺人地看着小说麻痹自己。

　　但马上，玄幻就被人打破了！

　　“多少钱一次？十块钱，干不干？”对她说这句话的中年男人眼神猥琐，脸色苍白，杂乱的头发和泛着油光的袖口几乎让人反胃。但这个人李沐阳却认识，记忆很久远，但绝不会记错。

　　十五岁逃学看小说，怕被爸爸抓到，特意找了个菜市场旁边的老旧小区蹲着，没想到就等来了这么个玩意儿！因为是生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当时给她的冲击很大，所以印象相当深刻，深刻到让她一看见这张脸就所有记忆都复苏了。

　　当时她十分害怕，本身就是个一百三十几斤的宝宝，突然被残酷的社会现实击中，直接就崩溃了。记忆中好像是害怕到哭，一边哭还一边装凶，色厉荏苒地叫着让他滚开，结果滚开的不是那渣滓，而是恐惧到极点的李沐阳自己。

　　见这白白胖胖地学生妹吓得不敢说话，面前的男人更加肆无忌惮，那双神似鸡爪，指甲脏的不成样子的手居然直接伸过来想抓住她！想都没想，李沐阳下意识就一躲，反手“啪”地一声就拍开了那双爪子。

　　“离我远点儿！别有事儿没事儿出来恶心人，看见你都嫌眼睛脏！”

　　嫌恶地撇过眼，李沐阳脑子里犹如炸雷，轰隆隆一片，好吧，这触感，实在是太真实了！

　　意料之中，被自己的猎物，还是这么只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幼崽鄙视，这个男人受不了。可惜，再受不了他也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

　　“小妹妹，出来卖还假装什么单纯，叔叔是为你好，免得你流落街头没饭吃。来，跟叔叔回家，以后你想看啥书看啥书。”

　　李沐阳转过头看他，抿紧嘴唇没说话，脸上神情十分奇异，似笑非笑，又似乎带着两分恐惧。直到看见他眼里掩饰不住地狠毒和兴奋，她才似乎回过神来。

　　手里的香蕉怕是有个三四斤，抡在人脸上是什么感觉呢？听着男人的惨叫声，李沐阳心里十分冷静。《庸医》很厚，这本连载的盗版书应该是第一次出借的新书，边角十分锋利，加上李沐阳这一百三十几斤肉，这渣滓结局，嗯，略微悲惨。

　　一脚狠狠踹在他□□，在杀猪似的惨叫声中结束战斗，李沐阳可惜的捡起沾了血地小说，拍拍趴在地上的某坨垃圾，“嘘~小声一点。要是警察叔叔听到可就不好了，你说对不对？”意有所指的眼神落在男人手臂上可疑地针眼上，李沐阳嘴角地冷笑一闪而逝，吓得男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突然记起，往前走两百米，拐个弯就是辖区派出所！

　　胳膊下面夹着小说，顺手把拍烂的香蕉丢进垃圾桶，沿着菜市场的围墙绕到大门口，李沐阳叹气，忍不住捏捏肚子上柔软的肉肉，十五岁啊，就是饿的快！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朱坪村是个大村，离着云溪县城也就四五公里，地理位置不差，算不上穷乡僻壤。又经过了一次占地搬迁，村里好多村民经济条件都不算差。

　　书上说，近乡情却，李沐阳觉得挺对的。因为走在回家的石板路上，她那不争气的腿肚子止不住在发抖，当然，肯定是饿得！

　　李沐阳老爹一辈子都不是个安分的主，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命途多舛但绝不屈服。

　　十七岁被送去村里砖窑厂学机修，十九岁修搅拌机被卷进去少了只耳朵，落了个残疾证还把初恋女朋友给搞丢了。李沐阳妈是他第一个相亲对象，有小道消息称他和李沐阳妈相亲的时候态度十分傲慢，一心就想把李沐阳妈气走，好和他那初恋修成正果，没想到相亲结束后第三天他就出了事故，爷奶这鸳鸯还没来得及打，鸳鸯自己就散了。

　　正当他躺在医院生无可恋之时，李沐阳她妈像个小天使一样出现了。不仅不嫌弃他少了只耳朵，还尽心尽力伺候他，非他不嫁，这可把李沐阳爹感动个够呛。于是他们二十岁结婚，二十一岁有了李沐阳，没等李沐阳懂事，又马不停蹄地给李沐阳添了个弟弟，所以李沐阳和她弟就差个一岁半。

　　那个年代生个二胎简直是在和计生办打游击战，当然，战败的肯定是李沐阳爹。不仅李沐阳她弟被罚款两千块，李沐阳这头胎因为父母达不到法定婚龄也没跑掉，村里把家里土地都给没收了，幸好砖窑厂的工作还在，每个月七十八块钱的工资和房前屋后那两小块菜地，就是李沐阳她们一家四口生活的倚仗。

　　在李沐阳爹工作这个事情上，村里干部的决定十分明智，没那七十八块钱的工资，指不定那两千块的罚款哪年哪月才能凑齐呢！因着债务问题，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着实紧吧，但也还算苦中有乐，至少，在李沐阳妈没车祸去世之前，李沐阳和弟弟还能算得上幸福地留守儿童。

　　可惜，这留守儿童也没当几年，等李沐阳九岁，她弟七岁半，两个半大不小的小屁孩儿一朝突然就成了没妈的孩子。一场车祸，李沐阳她妈没了，李沐阳和他弟弟也成了没人照管的野草。她爹三十而立，没了媳妇儿，又带着两个拖油瓶，怎么看怎么凄惨。于是车祸以后不过半年，李沐阳家里就来了个姨，这个姨经过了李沐阳两个外婆、李沐阳奶奶、几个姨妈和姑姑地多重鉴定，来给李沐阳爹当媳妇儿，给李沐阳和李沐阳弟当“妈妈”，条件就是李沐阳那挺能挣钱地老爹能拿钱再养活一个孩子，就是这个姨她带过来的女儿，至少要保证那小姑娘待遇能和李沐阳她们姐弟一样。

　　所以，刚刚跨进家里的院子，李沐阳就遇上了她姨。

　　李沐阳没说话，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十六岁的姨还是个皮肤白皙的妇人，梳着利落的低马尾，穿着一件雪青色带花纹的女士衬衫，就算不出门，也打扮的整整齐齐。李沐阳看见她裤边的手握拳轻微发颤，嘴唇也抖了抖，像是要说什么，但一看见她手里的小说，那眼睛里刚刚泛起的亮光一下就灭了，“你，你又跑去看小说了！”用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而且语气生硬，满含怒气。

　　说实话，对于这怒其不争的质问李沐阳还挺感动来着，但依她十五岁时的脾气，怕不是要委屈个半天，自怜自艾地矫情，觉得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顺便为第二天不去上学找个说服自己的借口，看，李沐阳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孩，顺便怨恨后妈都不是好人！

　　为自己的十五岁打了个冷颤，李沐阳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尖，“嗯，啊，忘了，忘了还书……”

　　杨玉芳气得两只手都在抖，极力忍住想打孩子的冲动，两步上前，拽住大女儿拿小说的手，吃力的把这一百三十几斤肉拽进了堂屋。

　　“你说你小小年纪，一天到晚不读书你还能干什么？你小时候多乖啊，怎么现在这么不听话！你也可怜可怜你爸，早上你班主任打电话来说，你连摸底考试都没去，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气死他才甘心吗？”只要一想到老李早上气得发红的眼睛，杨玉芳真是恨不得给这孩子两巴掌，但没奈何，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得，要教训也轮不上自己。别看平日里老李嘴上骂得凶，但自己真要动他俩孩子一指头，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被强行没收了小说，又被赶着去洗了澡，李沐阳沉默的坐在堂屋里挨训。齐腰的长发没那么快干，这个年代的农村，家里每人能单独拥有一张毛巾真得就是讲究人家了，根本没有专门的干毛巾来擦头发，至少她家就没有。所以李沐阳只能草草用洗澡的毛巾擦了一下，但还是时不时有水滴流进衣领里，有一滴水格外地凉，顺着后颈窝沿着背脊流下，让人生生打了个冷颤。

　　已经下午五点了，再过半小时，老爹就要到家了，先前芳姨还给他去了电话，说不定根本用不上半小时就能到家。李沐阳心里开始有点发慌，说不上来是羞愧，还是害怕，先前的淡定随着芳姨一边剁猪食一边念叨的声音一点点消散。

　　凭着记忆走到厨房，里面很整齐。芳姨是个家务能手，每样东西都整理的干干净净，除了水缸旁边不可避免有一小洼水渍之外，其他地方都很整洁。

　　李沐阳打开水缸旁边用水泥砌地橱柜，果然，米桶在里面。拿碗打了米，利索地淘米下锅，就是烧柴地大灶用着不是很顺手，但也顺利地燃起了火，没一会儿，冷冰冰地厨房里就溢出了米香味儿，湿漉漉的头发也干了，软软的搭在肩头。这烟火气熏红了她的脸，顺便也熏红了眼睛，李沐阳没忍住，滚烫地热泪就这么夺眶而出了，没办法，好多年没用过柴火灶了，被烟熏得睁不开眼。

　　没等李沐阳擦干眼泪，厨房门口就响起了老爹熟悉地呵斥声！

　　“你还好意思哭，不要以为你哭一哭你就能逃过挨打！平时逃课去看小说也就算了，连期中考试你都敢逃，以后是不是连高考你也能给我逃啦？”说着，年轻了二十岁，正值体力巅峰时期的老爹右手一挥，近一米的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李沐阳不禁浑身一抖，糟了，居然忘了家法。

　　已经顾不上形象了，李沐阳一个健步上前，右手抱住竹板，用体重压下去，左手艰难地抱住了老爹的右腿，“爸，我错了，我再也不逃课了！真的，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