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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老范 ...

  •   浪哥小弟开装着货的车在前面打头。浪哥在后面垫尾。江于流戴上蓝牙耳麦,给程峰电话,叫他们把关注点放在田志全上。
      程峰找过章勇住处和他之前常跟章勇碰面的安全屋。全队都已经出动,各寻各的线人。没消息。
      江于流划着地图,很快要驶入陈家的地盘。
      手机日历提醒忽然震起来。就俩字,饭盒。
      她本来约老范今晚见面。跟季风出去一趟,报告到时间交了。自然,还打算问问加工点被查的事情。老范给她带粥的那套日本保温饭盒,也一直忘记还他。
      江于流战战兢兢地回忆,期望摸到点蛛丝马迹。但那根本不可能。老范把她和章勇的消息完全隔离开。所以她甚至根本不知道章勇也由老范负责。自从搬去季风家里,她很少在物流公司呆,否则对武磊和章勇的异常状况都应该早有觉察。
      不敢再想下去。她不应该在执行任务中跑去恋爱,这是绝对的错误。但打从一开始她就明知故犯。她想过最大的代价,最不济丢掉性命。却没想过可能是别人的性命。
      完全不抱希望。打给阿铭。不过是旁敲侧击地问问,有什么动静。阿铭却有些迟疑。
      江于流微微发抖。阿铭已经被田志全手下排除在外,他能听到的消息,八成是从关系很近的打手。
      “银都大厦。半小时前叫开工。别的我都不知道。流哥你可别说我讲的。”阿铭迅速说完,挂断了电话。
      江于流立马拨给程峰。报完地址,江于流觉察到他沉默了一瞬。程峰说已经有巡警在现场,但是对方人数很多,除社团成员还有很多平民,进不去。也不知道老范是不是真在里面,没个确切消息。
      “我很近,五分钟。”江于流说。
      “你来有什么用?”
      田志全不找她麻烦就不错了,她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从大局考虑,这实在在她职责范围以外,所以程峰根本没打算通知她。
      江于流只说,“我想办法进去。”
      “到了给我电话。全程录音。”
      已经在高架桥上,刚刚错过最近的出口。浪哥眼见金杯的刹车灯亮起,完全没想到瞬间已经追到眼前,一个甩尾,车子摆到几乎要翻,在一片鸣笛声中,擦着防护栏,由边线之外逆向飞驰而去。

      章勇的面包车就停在马路对面。老范稍稍抬起手示意,章勇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
      老范猜想章勇这么急着找他,为了昨晚那批货。老范需要给他一个合适的解释,为什么警方不能去西子大厦把那批货扣下。否则章勇难免会起疑心。这就是安插线人在江于流身边的许多麻烦之一。
      报告是另一个问题。无论江于流的买卖,还是她和季风同居,不仅事关她前程,甚至可能影响结案时证词采信的结果。早有先例,反黑组的卧底因为吸|毒和桃色事件,证词被辨方全部推翻,刚刚恢复的身份也遭停职处理,陷入内部调查。程峰和江于流性格不合,没耐心替她仔细检查章勇那份记录。
      老范胡乱地想着,拉开侧门。面包车侧窗全被广告招贴画覆盖,根本看不到里面藏了人。老范刚刚踏入未及拔枪便被扑倒在地。车门在身后砰地关闭。头卡在狭窄的椅座下,后颈被死死按住,手臂被反拧。老范大声呼救,头发被向后拽着,沾湿的帕子捂住口鼻。老范闭气忍了一阵,拳脚落在腰背上,劲一松,扑面而来的甜香味道窜入肺部。老范马上被拖入昏迷中。

      血肉撞击和发自喉咙的呼痛声把老范惊醒。一个尚未投入使用的办公室。二百多平的空间贴墙摆着文件柜和一排格子间,角落里还堆着未组装的格子间隔板。
      他和章勇面对面绑着手反坐在转椅上。一班小混混或坐或倚在格子间的桌椅上。
      章勇嘟哝着,“不是说放我?不是说放了我?!”
      开了眉角,下巴搭着椅背,血沿着他干瘪的脸颊落到地板上。
      老范自己也觉得头无比昏沉,腰背上都是一阵钝痛,两只肩膀分别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按着。当他蹬地时,膝窝便狠狠着了一脚。
      一个戴着手套的黄毛捞起章勇的下巴,又一拳捣在他鼻梁。血像喷泉一样从章勇口鼻中冒出来。章勇啊啊地叫着,却只有破风箱一样的嘶喘声。
      “别打了!要死人啊!”老范发现自己的吼声竟也带着沉重的喘声。
      但没有人理他。章勇扭动地像一条青虫,血从他口鼻湿湿黏黏地拖到他肩膀压着的椅背上。黄毛仍然一下下地击打着,乃至于骨头撞击的脆声变成越来越黏软的钝响,像揉一坨面。飞溅的血把黄毛的T恤彻底喷花。
      老范知道自己是被章勇出卖了。但章勇这幅鬼样子,他恨不起来,只能怪自己太不警觉了。手被反绑着,枪、手机、手铐都不见了。他甚至不知道身处何地。
      办公室尽头逐渐传来脚步声。从格子间的格挡后站起一个黑壮的板寸头,穿着过时的黑皮衣。老范认得是刚出狱不久绰号“黑星”的家伙。入狱前在陈家负责最吃人力的赌场和讨债公司,年纪和老范相仿,入狱前却混到了和田志全平起平坐的位置。
      田志全被小弟簇拥着进来。黑星给田志全搬过一把椅子。田志全没什么表情地坐下来,点起一支烟,饶有兴味地盯着老范。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处于这样的局面。毒|贩审讯警察,一辈子都没几回吧。

      黑星喊停,黄毛的拳击才终于静下来。章勇像被击破的沙袋瘫软下去,掀翻了转椅,脸朝下地栽倒在地。伏在地上已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就算是做了十几年的老警察,老范也没见过长时间持续这样粗暴直接的暴力。黄毛甩着手腕。即使戴了手套,拳面也一阵钝痛。连续的击打让他浑身粗汗,手臂肌肉痉挛。眼睛里却闪着意犹未尽的光。
      田志全两个加工点的材料已经基本做完,很快就能移交检察院。审讯中当然还抓到一些有趣的线头。
      老范掩饰着内心的震撼,慢条斯理说,“那两个作坊有你什么关系啊?”
      田志全摇了摇头,很替老范痛心疾首的表情,“你说你们干嘛老跟我过不去呢?”
      老范说,“都是干这行的。不下功夫怎么行。”
      黄毛放下章勇朝老范过来。
      好像被陨石砸中。老范眼前说不上黑了一瞬或是像电视调不着台,一片雪花点。等意识回来,只感到剧烈的晕眩。
      老范啐了一口,“真不知道轻重啊你们。警察也敢打。”
      黑星冷笑,拉住黄毛,招呼其他小弟。
      老范感觉像上了猴山,一只只猴子冒出来。七|八个人围住投下的影子,把整个视野都罩暗了。
      黑星咂咂舌头,“别打脸了,警官嘛,给人留个面子。”
      一棍砸落在肋骨,依稀听到咔嚓的声响。这一响开了个好头。像沉闷夏日,平地里第一记炸雷。
      老范瞳孔骤然收缩,面孔扭曲。却没有发出一声。

      老范微微咳嗽。甜腥的味道塞满喉咙,咳也咳不尽。
      “是硬骨头啊。”田志全两只手撑在膝头。说,“这么着吧,咱们各退一步。”
      老范晃了晃头,有那么一棍砸在了他后脑。晕眩感挥之不去。田志全大敞腿坐着的形状像儿时串在木棍上的黏腻青蛙,在眼前微微抽动。
      田志全让老范录条视频,“供认”他安插的线人不止章勇,章勇是替江于流和老范传递消息。
      田志全说,“灭掉一个毒|贩,别管怎么做的,也算造福社会是不是?”
      老范听明白后,愣了一刻。忽然乐不可支地笑起来,笑得又是一阵呛咳。
      “神经病。老子是个警察……掺和你们这种狗咬狗?”
      老范有点遗憾地想,不知道江于流度假回来发现联络不上自己会怎么样。他恐怕以后没办法再保护江于流了。
      田志全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老范的老婆陈菊带着孩子上补习班。
      和其他家的女人站在一起,老范才发现老婆穿的开衫、牛仔裤,还是好几年前买的。他没给过老婆什么好的。把长辈从老家接来一起带孩子,日子本来就是一地鸡毛,还要为他担惊受怕。
      老范脸上的肌肉渐渐绷紧。眼睛瞪得仿佛也会喷出血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你敢!我不会放过你。全市警察都盯死你。有他们替我报仇……”
      黑星给了老范一拳。老范喘地上气不接下气,仍然断续地念着。他也会替同袍照顾家人,对犯人必然追捕到底。每个警察都是这样。

      银都大厦是一座略显破败的老楼。十楼以上属于一家宾馆。四到九楼,分租给各种公司,做英语培训的,桌游店,理发店,私人牙医诊所,不一而足。这一带地价高昂,大厦的租赁非常混杂。
      与银都大厦相连着的另一座更高的大楼,外立面正在翻修,搭着脚手架。两楼间有条封死的三四米宽的巷子。
      江于流开车绕着两栋楼转了半圈。知道门是肯定走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耳机里程峰说八楼有间办公室是陈家的,正在招租。
      她在物流公司已经换了身帽衫和长裤。再戴上黑色口罩,手套,绑了匕首在手臂上。
      两栋楼的入口都被田志全的人和无法进入的巡警围得水泄不通。江于流压低帽檐,趁无人注意跑向巷子,在雕花铁门上稍稍借力,猫一样敏捷地攀上竹竿搭成的脚手架。
      脚手架外侧垂着一层防止高空坠物的绿色安全网,夜色里基本可以挡住路人的视线。
      向上攀爬,抬头望去全部是一米多高,一米半宽的竹竿编成的甬道。风越来越烈。喘出的热气在口罩内层凝起一串水珠。江于流感到一阵阵寒意钻入帽衫。背脊一片湿凉。
      右腕的护具被她丢在车里。但竹竿表面太过光滑,难以借力,每攀爬一级都要两臂或牵或撑负担起身躯,又要腰腹施力卷起下半身。江于流渐渐感到腕骨和腹腔隐隐作痛。负伤到现在还不足三十天。
      到八楼,对面的窗户完全被灰布封住,什么都看不出。江于流只好继续向上。
      眼见十楼有扇窗是大开的,江于流不打算爬到顶了。天台的门也不一定开着。往脚下看,一片狭窄朦胧的黑,越觉得踏在风里。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相隔近三米的距离,搞不好就只有这么纵身一跳的机会。江于流踩实竹竿,右手稳着纵向的杆子。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蹬,腰身伸展飞跃出去。双手在窗台一撑,卷着布帘翻进窗户。
      江于流听到侧旁织物窸窣抽紧的声响,尖叫声仿佛可以划破玻璃。江于流扯开缠在身上的窗帘,非礼勿视,直奔而过,身后“咔嚓”的闭门声隔断了换气后的第二下尖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老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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