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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小十三—戏·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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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三!”
我有些惊讶,电话对面的涟涟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不是小十三?我的日记上说小十三让我把事情写下来。”
我笑了笑,是我想多了。
“今天好饿,厨房里没有人,阿姨身上都是臭臭的酒味。你喝酒吗?老师明明不让我们喝酒的,阿姨是坏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电话对面的涟涟尖叫了一声,噼里啪啦的摔裂声传过来,随后就是滴滴的,单调的杂音。我愣了一下,确认电话对面再没有声音,才缓缓按下红色的挂断,涟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多半只是不小心摔了电话,我记得她的母亲说过家里有保姆照顾她。
我抬头看看走廊里的立式钟表,这是先生母亲送来的东西,这个伦敦的女人显然没有对中国的谐音有着很深的理解。钟表有着一股浓重的基督教感觉,整点的时候一个有些过分肥胖的天使从里面弹出来,氧化发黑的眼眶看起来有点狰狞。
我把眼睛凑在门框的缝隙里,但是除了细小的光泄出来,就再没有收获了。我轻轻扣扣门板。
“先生?”
先生在房间里应了一声,我侧身进去,先生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兀自跳动着各种学术英文的单词,黑白两色看起来很是单调。
我无端地还是想到今天无比古怪的姜浣眠,眼睛在对上先生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垂下去,先生的眼睛在台灯下蓝的彻彻底底,浓密精致的睫毛是纯正的欧式。
“明天演出的事情?”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明天除了演出还要顺带有个综艺节目要去,改编版本的贵妃醉酒,没有贵妃什么事情了,栏目组来采访秋老师,秋老师让我也去一下。”
先生翻了翻手机,调出一条微博给我看,我凑过头去,先生应该是最近的事务陡然增多,香水的味道也随之重了起来,沾染的衣服上也满是burberry的清新感。我看到手机屏幕上叶沫沫加V的头像,她晒了一张张国荣版本的《霸王别姬》截图,里面贵妃的造型的演员在头冠下面端庄地微笑着。配文是“最近一直在为了这次好好学习台步~化妆很辛苦,头面超级重,要向当年的哥哥一样努力!”,下面的转发数确实是明显的过气意思,评论也大多是程式化的鼓励。
“这个节目?最近是秋溪彦教她的?所以采访一下她?”
“没有啊,秋老师忙着明天的公演,哪有空教她?”
先生摇摇头,看起来他对此本来兴趣就很低。
“先生。”
我看着先生的眼睛,最终把到嘴边的话还是原封不动的咽了下去。
“你听过小豆蔻的惊梦吗?”
先生淡然地转过身,去关电脑。
“是因为我是人偶所以才少了什么,还是小豆蔻就是这样?那我剩下的感情是什么?”
我眼前陡然黑了下来,眼睛难以适应,近在眼前的先生一下子消失在黑暗里。
“先生我到底剩下什么?”
“你知道的,对不对?我到底剩下的是什么?”
黑暗中先生的声音像是没有来源。
“回房间睡觉。”
我躺在床上,甚至连床头灯都懒得打开,先生直接把我送回了房间,对于我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回答。朦胧里感觉先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一点冰凉的甜意顺着唇缝范起来,是个冰镇过的薄雪梨片,含了睡觉,可清清肺和嗓子里的余火。这是先生自己的观点,我保持无所谓的态度。
“别人的事,情有什么用了。”我听见先生的声音,最后的尾音放的很重,像是一下子压住了什么叹息一样。
我到后台的时候,后台几乎是吵得翻天覆地了,和平日里,尤其是演出前要求的心如止水简直截然相反。秋溪彦抱着肩,脸色微微泛着红,她的对面是一个和她年纪类似的女人,看样子是叶沫沫的经纪人,女人始终在给她陪着笑。女人身后是叶沫沫,她身上穿着贵妃的行头,头上还没有做,梨花烫的蜜棕色卷发和韩式平眉与大红色戏服满是强烈的违和感。
“不行就不行,你们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让他上来做个替身?十几年的身段是你一个现学现卖的比的了得?我告诉你,不上这个节目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去唱贵妃醉酒有的是人听,犯得上给你在这受气当陪衬?”
青衣出身的老师怒目而视的时候颇有威慑力,叶沫沫几乎是缩在经纪人后面了,她的手一只弱小地揪着经纪人的下衣摆。
化妆师一把把我按在椅子上:“叶沫沫要你在节目上给她做替身,她那台步练得是真没有什么模样,上去也只能丢人。你秋老师跟她们发脾气呢,你一会儿试音的时候可悠着点,别惹你老师生气。”
“彦姐这脾气这么多年一直这个样,上面都同意下来了,她也是不会轻易答应的。”姜浣眠坐在一边,粉陵段色的戏服在身上儒雅风流,勾画好的眉眼间有着书生的多情和媚意。化妆师有些惊异,一旁秋溪彦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几乎是把戏腔带出来了。
“通过了?她有这么大本事。”
姜浣眠冲她挑挑眉,嘴角诡谲地笑笑:“上了热搜还能没点本事?”
“和她有什么关系了那热搜,照我说,自己不行又临时想让小十三帮她,非要那个面子,leo不和她分手才稀奇了,分得可真大块人心。你看她那个样,还哭上了,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姜浣眠不再做答,只是笑。我分神去听秋溪彦没有任何作用的尖声抗议,眉笔在眉毛上悬了半晌,也没有落下去。我的下巴突然被人轻轻抬起来,姜浣眠因为吊眉,平日里眼底那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变得平整,看起来有点陌生。黑油彩和胭脂使得那天生的风流的眉眼极具韵味,现在这眉眼直接把我的脸收纳进去。他拿过我手里的眉笔,我的脸如同一块供人把玩的玉石一样随着他手的动作调整角度,他的目光似乎只集中在我的眉毛上,眉笔蹭上来的感觉像是某种羽毛的撩拨。
他嘴唇上红油彩的味道幽幽渗进我的鼻腔,不知道为什么,我仔细分辨出了红油彩的味道,也许是距离的缘故,他的呼吸里沁满了红油彩的味道,我有一种古怪的眩晕感,却偏移不开注意力。
“你都快给自己描成花脸了,”姜浣眠的笑容使得他呼吸的频率被打乱,杂乱的气息扑过来,每一点波动都清晰地感知在我的脸上,“这眉不要太顺着自己眉形来了,下次记住了?”
秋溪彦冷着一张脸过来,我的下巴在姜浣眠指尖半捏半托,秋老师身上的凛意似乎让我在暧昧的温度里找到一点清醒,我竭力偏过眼睛看她。
“乱看什么呢,还画不画了?浣眠你后面也帮他弄弄得了,这孩子化妆手慢,对,这个眉毛,还是你勾的顺眼点。小十三,待会儿唱完了你再忍忍,贵妃醉酒在上去走个台,不用唱了,辛苦辛苦,回头老师请你。”
“姜哥,你这身太好看了!”
姜浣眠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喝彩吓了一跳,眉笔在我的皮肤上微小的抖了一下,他松开手,我下巴处的皮肤离开他手指的温度,有一种残留着柔软触感的清凉。
“一会儿也帮我画好不好?”
叶沫沫把双手托在下巴处,冲着姜浣眠歪歪头,表示要把自己的脸毫无保留地交给他。一旁的化妆师表情由尴尬迅速转为克制的愤怒,秋溪彦的头几乎要扭成传闻中的狼顾之相。姜浣眠借着自己妆容的缓冲掉了尴尬,一边修着刚才手抖的地方一边笑道:“全剧团也就小十三这个傻小子让我练手了,我这好看是小棉画的,小十三这手抖才是我画的。给你画个手抖的贵妃,可不白教你夸我了?”
化妆师见叶沫沫到处找着所谓的“小棉”,勉强在脸上挤出个笑来。
“我一直就喜欢你们这京剧妆,有空你也一定要教教我的化妆师,可是辛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