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非猫》雪寅

4、第 4 章

　　苗韺是被个发音很像“饿——”的猫叫声吵醒的，她本想连眼睛都懒得睁地给那声源一巴掌再说，可肚子却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咕噜了起来，害得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了跟着那猫叫声一起喊饿的冲动。

　　她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先是不由分说地将淘气瞪了一眼后，才带着种皇帝微服私访般的气势，慢悠悠地走到了客厅。

　　这时候，穿着件背心短裤的啸风，也正好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啸风的脚还没完全踏出门槛，淘气就已经屁颠屁颠地把脑袋蹭了过去，用力地将脑壳往啸风小腿骨上撞了又撞，井然一副“再不给我吃的我就撞骨自尽”的架势。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啸风，看着这饿起来完全不要尊严的淘气，宠溺地笑了，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好好好，吃饭，吃饭。”说着，直径走到冰箱前，从冷冻室里取出了两块冻成冰疙瘩的DIY猫饭，放进蒸锅里加热了起来。

　　猫饭一进锅，淘气就化身成了个站岗哨兵，手脚敏捷地跳到炉灶旁，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起了锅中猫饭来，生怕一个不注意早餐就会跑。

　　苗韺嫌弃地瞟了淘气一下，半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锅里的口粮，而是跟在了刚又打开冰箱冷藏室，打算解决自个儿早餐问题的啸风身后，将冰箱里的东西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可令她失望的是，与装满了各式肉末揉成的猫饭的冷冻室截然相反，冷藏室里可以说是一片青绿，菠菜、生菜、花椰菜、丝瓜、苦瓜，唯一不绿的，也就只有西红柿两个、鸡蛋一盒和一袋全麦吐司了。

　　这家伙是个素食动物不成？

　　苗韺抱着这种疑问，用鄙夷的目光望着啸风将吐司取出一片，没加热也没放果酱，直接扔进嘴里干啃了起来。看到这儿，苗韺不由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将接近绝望的正视着锅里那毫无美感的猫饭，重新思考起了自己日后的去留问题。

　　虽说留在这人身边，是找回记忆的最佳捷径，可天天啃猫粮吃猫饭，当真过着猫的日子……虽然她也记不起以前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但她至少确定，她是绝没沦落到过靠吃猫粮度日的。

　　就在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灶台上锅里的水开了，肉的香味随着水蒸气一起冒了出来，毫不客气地钻入了苗韺敏感的鼻腔，刺激起了她空荡荡的胃。

　　都说成大事需要放下姿态，需要审时度势，有时候甚至需要卧薪尝胆。那么，作为一只堂堂虎妖，形势所迫吃点猫饭填肚子……事关存亡的权宜之计，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于是乎，做了这么一套全面的自我心理疏导的苗韺，在啸风将猫饭装进猫碗，摆在地上的瞬间，就化身一阵风冲过去，感觉不到烫似的大吃特吃了起来。一旁的淘气看见这刚才还满脸嫌弃，现在就已化身“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的不速之客，硬是愣了许久，直到苗韺搞定自己碗里的，看向了它的碗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开启了护食技能。

　　好在，即便不得不承认啸风做的猫饭格外好吃，苗韺还是一只十分爱面子且有原则、有洁癖的猫，啊不，虎，她根本没打算去碰淘气的口水沾过的任何东西。至于刚才那不经意的一瞟，只是单纯的，嗯，单纯的像看一眼，嗯，就是看一眼自己碗里的比起它碗里的会不会分量少了些罢了。没有别的意思，绝对没有的。

　　一旁早已经吃完面包，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干着什么的啸风，看见了两只猫的小动作，忍不住地翘起了嘴角。

　　他的嘴角没翘还好，这一翘，就又将本已经吃饱喝足打算继续犯困的苗韺给激着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情感涌上了苗韺的心头，既让她想找个洞钻进去，又让她想将啸风大卸八块。最终，在两种念头的激烈斗争下，苗韺将目光移向了靠近阳台的墙角。

　　“出来，知道你还在。”她对着墙角处的空气说。

　　虽然苗韺的话在啸风听来，就是一声毫无意义的猫叫，可对于墙角里的那个存在来说，这声音却是力量的源泉。苗韺的话音刚落，墙角处就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幽蓝鬼火。鬼火的光芒逐渐便大，慢慢汇集成了人形。而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啸风的错觉，屋里的温度似乎降了许多。

　　“死了多久了？怎么死的？还记得吗？”苗韺毫无感情地问道。

　　女鬼愣了愣，最后把那幽蓝中带着苍白的脸蛋摇了摇，将本就属于恐怖加分项的黑发，从脑后摇到了面前，变成了副贞子的模样。

　　苗韺在心底叹了口气，将下巴枕在自己的前爪上，又问：“你昨晚看着楼上，是因为楼上有什么让你没法放下的东西吗？”

　　女鬼摇起了头，却又在半拍后，点了点头。

　　“名字？”苗韺又问，“你自己的名字，还记得吗？”

　　这一次，女鬼很快就点了头。

　　“那就好。”说这话时，苗韺的目光停在了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上，“你……”扭头看向埋头苦吃的饿死鬼淘气，“去它那儿，把名字敲出来。给你三十秒。”

　　苗韺的指示很是简略，可女鬼却一下就懂了。没等苗韺再次开口，她就直接飘向淘气，一脑袋扎向了还在碗里的淘气的脑袋。淘气的身体像自带什么未知引力似的，竟然在女鬼碰到的瞬间，就将女鬼那足足比它大了六七倍的“鬼体”吸了进去。

　　下一秒，淘气吃饭的动作停止了。只见“它”用着一种格外别扭的方式转过了身，带着满嘴角的肉末与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头，踏着僵尸般的步伐，来到了啸风身旁，跳到了茶几上。接着，“它”就像是提线木偶似的，四只脚打着架，踏上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在啸风无奈的目光中，踩出了一串乱码，与夹在乱码中的“汪虹虹”。

　　“时间到。”苗韺踩准时间开了口。

　　这三个字一出现，淘气的脑袋上就冒出一股幽蓝光，幽蓝光逐渐还原成人形，慢慢向后飘着，离淘气远了。

　　女鬼一离开，淘气的身体就回归了淘气的掌控。它一个惊恐一个踉跄，好巧不巧地一脚踩在了回车键上。而这电脑又好巧不巧的正好在百度界面，结果，这个回车键就阴差阳错地将跟在乱码后的“汪虹虹”三个字进入了搜索。

　　远远超出苗韺预料的搜索结果在回车键按下的瞬间跳了出来，吓住了淘气，也吓住了刚伸出手打算赶猫的啸风。

　　因为，排在所有结果第一条的，是一个视频截图，而这截图中的，则是一张女子的脸，一张与啸风昨晚见过的女鬼一模一样的脸。

　　视频截图下还配着一串文字：汪虹虹，知名视频网站某音女主播，于一个月前被发现猝死家中，其各大社交账号却在此之后被号称其男友的人继续使用，进行起无关产品的推销，并多次对提出质疑的粉丝进行人身攻击……

　　不知道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别的什么，为了看完文章内容，啸风点开了这个网页。文章后面写的大致是幽灵账号的活动所带来的影响，各方的态度，对于网络遗产问题的探讨等等。文章不长，但和那视频截图放在一起，却已经足以让啸风将事情理清。

　　“开玩笑的吗，去世的网红放不下那些被人乱用的账号，滞留人间迟迟不肯过忘川，还跑我家来了？她男友住楼上不成？”啸风一把合上了电脑屏幕，“鬼片都不带这么刺激。”

　　听到啸风这话，苗韺满意地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这边，啸风却完全没心思关心苗韺的动作。只见他像甩虱子似的站起身将全身晃了又晃，嘴里念叨起：“不对不对，一定是巧合，既视感，既视感而已，既视感加上记忆模糊，就脑洞大开地将这东东和昨晚的视觉残留凑一起了。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一边念叨着，还一边在房间里踱着步，硬是绕着房间转了四五圈，却唯独没有靠近阳台。

　　这个画面不知道重复了多久，久到苗韺都快睡着时，墙角处女鬼突然穿过玻璃冲出了阳台。苗韺想都没想就一个飞跃而起，角度精准地在扒拉开阳台门锁的同时，又将推拉门撞开了一条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缝隙中钻出去，跟在了女鬼身后。

　　阳台上的响声将啸风一下子拉回现实，追猫这第一要务远盖过其他念头，使得他瞬间克服了对阳台的心有余悸，嘴里喊着“小虎”，踩着拖鞋追了出去。

　　好在，“小虎”并没有跑远，而是停跟在了个刚从单元大门出来的男子身后。当然，啸风并没能看见真正跟着男子的并不是苗韺，而是苗韺前面的女鬼，他只是闷头闷脑地追了上去。

　　不知道是那男子第六感过强，还是女鬼做了些什么，就在啸风追上前的瞬间，男子突然一个转身大吼了句：“谁？！”